小當量核武器或改變“核法則”

黃紅華

自特朗普擔任美國總統以來，多次在不同場合就“使用核武器”做出表態。美國防部在2018年2月發布的新版《核態勢評估》報告中稱，美國應研發更多種類的核武器，豐富核打擊手段，提升核威懾，確保核能力“無可匹敵”。

根據不久前公布的消息，美國國家核安全局（隸屬美國能源部，負責為美國戰略核力量制造核彈藥并提供物質技術保障）宣布生產首款小當量核彈頭W76-2。首批W76-2計劃于2019財年年底前造出并交付訂貨方。

美國官員稱這種彈頭將是在核領域更有效的遏制工具，能夠運用在未來的常規戰爭中。有軍事專家認為，一旦這種小型化核武器順利部署并被使用，不僅對美國的核戰略帶來重大影響，甚至會改變現有的核秩序，未來不排除在國際上掀起新一輪核競賽的可能。

“美國推行核武器小型化，尤其是發展小當量的核武器，主要是為了實現核武器常規化，所謂核武器常規化就是允許核武器在常規戰爭中使用。與現有的常規武器相比，小當量的核武器有天然的優勢，能有效摧毀比如地下掩體目標，包括地下指揮機構、洲際彈道導彈井下發射裝置等，同時，還能將核輻射帶來的污染維持在可控制的范圍之內。”軍事專家宋忠平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

事實上，在開發W76-2核彈頭之前，美國已經就早期的W76-0和W76-1升級做了多年的準備工作，目的是進一步降低它們的當量。

公開資料顯示，現有的W76-1系列彈頭當量為10萬噸，而W76-2當量則在5000—7000噸之間。2018年4月，按照特朗普的命令，研發W76-2的工作正式開始。美國國會批準2019財年為W76-2的研制撥款6500萬美元。首批W76-2計劃于2019財年年底前造出并交付訂貨方。

五角大樓發言人米歇爾·巴爾丹扎表示：“美國核武器委員會批準了制造新型核彈的計劃，允許國家核安全局著手確定未來的工作量和日程，對可能的經費進行預估。”

2019年1月28日，國家核安全局宣布開始生產W76-2初始批次新彈頭。彈頭由位于得克薩斯州的美國核工業龍頭企業之一潘特克斯工廠組裝。值得一提的是，在制造新彈頭時使用了W76-1的部件，這在一定程度上簡化了計劃的落實和降低了成本。通過對主要熱核裝藥進行補充加工，將W76-2當量減少到原來的十分之一以下。

據稱，W76-2彈頭將全部交付美國海軍使用。它們將安裝在“三叉戟”II型潛射彈道導彈上。這款導彈是美國第四代三級推進洲際彈道導彈，1990年進入美國海軍服役，最大射程1.13萬千米，可配備當量47.5萬噸或10萬噸分導式核彈頭。一枚這樣的導彈最多可攜帶14枚新彈頭。目前，該導彈在美國海軍的唯一運載工具是“俄亥俄”級彈道導彈核潛艇，未來它們將裝載在“哥倫比亞”級戰略導彈核潛艇上。

五角大樓專家認為，W76-2彈頭可以成為對俄羅斯戰術核武器優勢的回應，并有助于擴大戰略核力量海基部分的任務范圍。

2018年的美國《核態勢評估》指出，俄羅斯可能在地區發生沖突時率先使用核武器，從而打消美國干預計劃，確立戰略優勢。美國海軍必須具備更多適應性強和靈活的作戰能力，以抵御來自俄羅斯等國的核威脅。正在打造的W76-2彈頭將是美國現有戰略核能力升級進程中的一部分。

不過，小當量核武器的研發和使用正在美國國內引發熱議。有專家質疑開發這種彈頭是否合理，追問這種武器的益處以及部署它們可能帶來的風險。有專家認為，制造這些彈頭是為回應俄羅斯所謂“為降級而升級”戰略，目的是遏制對手，提高核武器使用門檻；但反對者們則表示，它們的出現只會導致使用核武器的門檻降低，爆發核戰爭的風險上升。

《核態勢評估》論點和結論的支持者稱，攜帶小當量核武的潛射彈道導彈生存能力更強，摧毀敵方設施的概率也更高。而用空軍飛機向目標發射導彈則沒那么可靠，因為飛機會在相當程度上受到敵方防空系統的制約。

而對《核態勢評估》分析結果持批評態度的人則認為，美國研發W76-2這樣的新式核武器必將引來俄羅斯等擁核國家的質疑乃至報復，同時，在潛射彈道導彈上安裝新核彈頭將大幅提高爆發核戰爭的風險，因為華盛頓在各種沖突中決定動用核武器時受到的限制將消失。

如何避免因使用核武器導致戰爭規模的升級是另外一個爭論焦點。一些專家指出，“有限核戰爭”的概念根本不存在，只要動用了核武器，大規模沖突的一切限制就將消失。即便使用的核彈數量不多、彈頭威力不大，給對方造成的損失也將是巨大的。另外，就算是有限使用核彈，也存在引發全球性災難的風險。

最后，使用小型化核武器還將導致“差別待遇”的問題。屆時，一旦與像俄羅斯這樣的對手發生沖突，后者武裝力量相關部門可能無法辨別，從美國潛艇上發射的核導彈安裝的只是小當量彈頭，而并非大規模核攻擊的一部分。在有些專家看來，由于導彈預警系統可能的誤判，美國實施有限核打擊以防地區沖突升級的做法，會導致對手做出用戰略核力量所有兵力和武器還擊的決定。

宋忠平表示，目前國際社會對于不輕易使用核武器有一個基本共識。一旦美國把W76-2這種殺傷力相對較弱的小當量核武器投入實戰，將重新定義核武器的使用法則。

美國開發新式小當量核彈頭，一石激起千層浪，并已被視為對全球和平的重大威脅。

在莫斯科看來，類似W76-2的小當量核彈頭的問世，大大降低了動用核武器的門檻。在戰爭環境下使用裝有這種核彈頭的導彈，會帶來極其負面的后果。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指出，制造小當量核彈頭顯著提高了爆發核戰的概率。“這個問題早就被納入華盛頓去年的《核態勢評估》里。當時我們就對開發小當量彈藥會降低使用核門檻和提高核沖突風險表達了嚴重擔憂。正如我們理解的，事情正在轉入實際行動階段。毫無疑問，這不會令當今世界更加安全。”

美國核政策專家、軍備控制協會執行主席達里爾·金博爾說，“美國在核武器上已經投入巨資，未來30年內或達到1.25萬億美元，如果要開發新的核武器，就會花更多錢，這就需要減少其他地方的花銷。”金博爾強調，與其單方面改變國際戰略平衡，美國更應該尋求和其他擁核國家溝通，建立戰略互信，就維系戰略穩定開啟常態對話。

“目前，各核大國依然把核武器當作一種戰略威懾力量。如果美國開了在常規戰爭中使用核武器的先例，毫無疑問俄羅斯將跟進小當量核武的研發和使用，各軍事大國將會在研發小當量核武方面形成新一輪的軍備競賽，對世界和平帶來嚴重挑戰。”宋忠平告訴記者。

（摘自《環球》2019年第15期。作者為該刊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