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潛
“如果我的生命遭到任何不測或者為國犧牲,
我認為那是極大的光榮……作為中國代表,
那是我的應盡之責。我早就決定獻身于中國的事業”
“我畢生致力于中國的對外關系。”顧維鈞晚年時曾懇切地說。
家國夢,雁飛鴻,意氣慷慨出俊杰。從多災多難的舊中國一路走來的顧維鈞,縱觀其飽經滄桑的百年人生,久久不能忘懷的民族、家國情結,無疑鑄就了他堅實的生命基石,成為貫穿他一生的生命主旋律,并如接力棒一樣代代相傳。
1918年底,一戰結束,中國作為戰勝國將參與巴黎和會。顧維鈞匆匆料理了妻子的后事,便趕赴法國,參加巴黎和會。
“九一八”事變后,國民政府希望顧維鈞去南京擔任外交部長。此前,蔣介石也曾多次邀請顧維鈞任職,他一直沒有回應。但這次明顯不同,顧維鈞知道,這次涉及的不再是黨派利益,而是切實的民族利益。于是,他終于決定“出山”。
在陪同國聯調查團赴東北調查日本侵華罪證時,顧維鈞屢遭日方威脅、暗殺,但他始終不改初衷,不畏生死。他在給時任外交部長羅文干的一封電報中說:“如果我的生命遭到任何不測或者為國犧牲,我認為那是極大的光榮……作為中國代表,那是我的應盡之責。我早就決定獻身于中國的事業;在執行職務時,我自己就像任何一名被召喚去為國戰斗的戰士一樣,義無反顧?!?/p>
顧維鈞做到了。在他的心目中,家庭苦難、黨派斗爭、日本人的威脅、個人生死,都比不上為民族危亡、國家利益而奮斗,哪怕明知山有虎,也要偏向虎山行。他堅持把中國看作一個整體的態度始終沒有改變。1977年,在與來訪的美國作家康恩交談中,顧維鈞就不無感慨地說:
我心常懷中國。我知道,中國終將會統一的。要等多久,由何人統一,我目前無法加以預測,但這并不緊要。中國是地圖上最古老的政治實體之一,中國遲早還會成為一個單一的政治實體。
顧維鈞的精神品質,也深刻地影響了他的家人。他的家人無論是在聯合國任職,還是從商、從教,都始終沒有忘記自己根在中國、脈系華夏。楊雪蘭說:“父親對我們影響最大的是他的愛國心。雖然在外交場合他常常西裝革履,可是在家他一向偏好中式服裝。”
1983年,當女兒顧菊珍回大陸觀光探親,顧維鈞委托她,將自己珍藏了半個多世紀的古代名家墨跡捐贈給國家,并且再三囑咐女兒,一定要去故鄉嘉定走一走,看看家鄉的變化。此后,顧維鈞家族一直關注、支持著嘉定的建設發展。
愛國是他一生的亮點。楊雪蘭說:
我的繼父活了98歲,幾乎大半生都生活在國外,但在我看來他始終是個傳統的愛國者。說他傳統,他英文是頂頂好的,但晚年有人問他喜歡讀中文書還是英文書,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大概是1967年,他剛從海牙國際法庭退休。我們一家人決定去菲律賓度假,那就需要辦簽證,但他在海牙的時候是不持有特定國家護照的,當時最便捷的辦法是找聯合國開個證明,證明他因為服務于國際社會才會如此(沒有國籍),如此便無需護照也可以出國旅行。這只是個度假對不對?我們都勸他辦個證明,但他偏不,結果到最后寧可自己呆在家里。其實他的潛臺詞只有一句:“我是個有國家的人,中國是我的祖國?!彼f起家鄉的塌棵菜和羅漢菜時,那種向往的神情還是會很自然流露出來,那是一種無法治愈的思鄉病。
在97歲高齡時,顧維鈞托人帶回“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的條幅,落款是“一個嘉定老人”。他長期寓居美國,一直到1985年11月14日在紐約寓所逝世,始終沒有加入美國國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