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評官的立體實踐

李天銳 梁霜 張立佳

今年“五一”小長假后的第一個工作日，成都市成華區行政審批局窗口工作人員魏曉盼“既忐忑，又興奮”。從這天起，服務大廳內每個窗口旁，都新擺放了“微信掃碼牌”。今后，她干得好不好，群眾可以隨時“掃一掃”，做出實時評價。

“請您用微信掃一掃，對我的服務作評價。”每次辦完業務，她都不忘提醒群眾。盡管看不到結果，但幾名群眾發聲肯定，讓她放下心來。

這是成華區紀委監委開展“作風監督評議”試點的縮影。今年7月，針對403個直接與群眾打交道科室、站所的作風監督評議在成華區正式推開，半年來，構建起微信掃碼、短信評價、電話回訪的“大數據+監督”體系，在全區各級、服務對象等群體中蕩起漣漪。

評官：“掃一掃”，還有“后招”

2019年12月12日下午，成華區行政審批局大廳人來人往。辦理完教師資格證后，王女士拿出手機掃一掃，進入“作風監督評議”頁面，爽快地在服務態度、工作效率、廉潔公正三個選項中都打出10分。

“這就像網購中的匿名評價，工作人員看不見，我心里不會顧忌啥。”王女士告訴記者，自己辦證很順利，“好評就像說聲謝謝”。

作風監督評議的渠道，不只是“掃一掃”。

“因為感覺工作人員態度一般，微信評議時我沒有打滿分，沒想到過幾天就接到區紀委監委的滿意度調查短信。”不久前在建設路街道某社區辦過業務的張先生告訴記者。抽樣進行短信調查，正是解決一些群眾有事來不及評、不會手機掃碼等問題，增強作風評議結果的針對性、可信度。

“最后還有電話回訪。”區紀委監委黨風政風監督室主任曾俊雄介紹，微信掃碼以打分為主，回訪短信可能回應字數不多，電話回訪則主要針對群眾反饋的問題進一步核實，并進行督辦。

“您曾反映跳蹬河社區衛生服務中心插隊嚴重沒人管，后臺顯示該站已進行整改，他們是否給您回復？您是否滿意？”區紀委監委干部蘆偉曾回訪過一名群眾，“滿意，他們給我回復了，前幾天我去辦事時發現，插隊情況好多了，也有工作人員在旁邊提醒不要插隊。”

在區紀委監委黨風政風監督室，工作人員鄭麗登錄系統進入界面。記者看到，系統主界面包括今日及昨日總評數、近期未評單位、近期差評單位、IP預警等，便于紀委及時處理問題。“系統模塊設置上，主要是強化問題導向。對群眾的每一條差評，我們都會跟進了解情況。”鄭麗說。

微信掃碼、短信評價、電話回訪，構建起了群眾監督“窗口”科室、基層站所的網絡。曾俊雄介紹，2018年，區紀委監委曾推出“萬眾評政問廉”，將與民生相關的部門納入作風評議，“但把某街道、部門作為評議對象，還是有些籠統。現在提倡精準監督，我們就想，能不能往下延伸一級，用大家都在用的微信掃碼，提高評議質量？”

一次次開會、碰頭、完善……微信掃碼進行作風評議的雛形浮出水面。后來，又在試點中加入了短信、電話。

博弈：我們部門特殊，能不納入測評嗎？

將部門科室、基層站所等通過微信、短信等，置于群眾監督之下，亦非毫無阻力。

區紀委監委一名干部回憶，當初曾有部門領導打電話陳述，該部門較為特殊，能否先不納入測評。還有辦事窗口較多的單位一把手在得知被納入試點后說，“這不是把我們整到起了嗎？”

這時，這名干部就對對方說，該部門多年積累了豐富的辦理經驗，順暢的流程，測評對該單位是好事。

“403個機關科室基層站所，應納入的必須納入。”成華區委、區政府和區紀委監委態度堅決。區委常委會審議通過了《關于推進2019年全面從嚴治黨、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工作的意見》，將作風監督評議工作寫入其中。

“作為作風監督評議的發起單位，區紀委監委不斷在實踐中解決問題，總結經驗。”成華區紀委常委、監委委員周浪告訴記者，從年初醞釀、5月試點到7月推開，一個個的“Bug”？被修復，集聚眾人智慧，使評議更可操作。

魏曉盼記得，當時區紀委領導帶隊到行政審批局開培訓會，大家提出，如果有群眾亂評怎么辦，如果有窗口工作人員帶二維碼回家，讓家人幫助掃碼“刷分”怎么辦？

上述問題已在推行者的考慮中。“后臺會保護群眾隱私，只記錄群眾IP地址，如有雷同將進行預警，及時處理。為防止‘代刷’，我們設置了有效評價范圍，超過設定距離，掃碼評議就不能成功。”區紀委監委干部岳勇剛告訴記者。

不過，試點和推廣后，區紀委監委到辦事窗口暗訪發現，一些地方仍打起“小算盤”。

“我們要求將掃碼牌放在窗口顯眼位置，有窗口盡管放了牌，卻拿別的牌子‘半遮擋住’。有的沒主動告知群眾掃碼，卻告訴我們一兩個月沒有人來辦事。這時我們就說，那這個窗口還有什么存在的意義呢？”區紀委監委干部記得，對方頓時語塞。？

“鼓勵群眾掃碼，但也要尊重群眾意愿。”多名干部告訴記者，在其所在單位，群眾掃碼率為30%左右。

除了暗訪、通報，對評議工作推進不力和評議分值靠后的單位，區紀委也有“后招”——分別發出《督辦函》和《紀律檢查建議書》，前者提醒其重視，后者要求整改并提交報告。收到《督辦函》和《建議書》的單位，此后情況有了明顯好轉。

截至目前，區紀委監委已發出《督辦函》52份、《建議書》11份。進行工作提醒82人次、黨紀政務處分1人，組織處理7人。評議也成為區紀委監委精準監督、發現違紀違規問題的一個渠道。

改變：工作人員“求著”道歉，仍有單位“返工多次”

十月中旬，一條“勁爆”消息在《新成華》報發布——“作風監督評議”參評單位季度排行榜出爐。區市場監管局新經濟和外資服務科、區行政審批局城市建設審批科等十個科室上榜前十，而區城市更新局建設管理科等則成為滿意率排名后10位的科室。在區紀委監委報送的評議結果通報上，區委書記劉光強提出明確要求，區長蒲發友也作出批示。

“這次評議排名靠前，對我們是種激勵。”龍潭街道同仁社區黨支部書記鐘新雄回憶，之前也有辦事群眾當面投訴社區工作人員態度有問題。“后來，我們改善了辦事環境，一批素質高的年輕人加入社區，滿意率自然高了。”

保和街道綜合執法大隊滿意率不高。在街道城市管理科主任科員潘杭平看來，盡管有“委屈”，但也暴露出執法大隊執法時的態度、流程等有很大改進空間。對此后的評議及結果，鐘新雄和潘杭平都“有點緊張”。

作風評議，讓群眾和社區站所等人員的距離更近了。張先生回憶，11月4日，被反映辦事態度不夠好的窗口人員聯系他，想解釋情況。“我當時有事，沒想到他5號又聯系我。”最終在自家小區樓下，張先生接受了窗口人員的道歉。

反映某醫院醫生使用器具不規范后，收到滿意反饋的李先生則表示，通過溝通，更了解醫生的辛苦，希望雙方都多一份理解。

“微信掃碼是面，短信和電話是點，構筑起系統的監督網絡。” 成華區委常委、區紀委書記、區監委主任鄭天南告訴記者，成華此舉融合了權力監督、公眾參與、科技支撐三大熱點，嘗試解決當前監督對象類型多范圍廣、監督力量人少事多、監督手段傳統單一的難題，契合了紀檢監察機關保障執行、促進發展的新要求。11月28日，成都市“作風監督評議”工作現場會在成華區召開。

而在不少反腐專家看來，作風監督評議是推進紀律監督、監察監督與群眾監督等相互協調的一次探索，將對后續動作保持關注。

不過，正如其他創新事務，作風監督評議仍有不少改進空間。

到窗口辦事的王女士建議，“微信評價只有選擇題，要是加上‘主觀題’就更好了。”據了解，下一步將出臺更多措施，讓評價更精準。

不過，要讓工作人員迅速增強群眾觀念，讓相關單位主動接受群眾監督，仍有很長的路要走。記者了解到，不久前曾有單位人員回復稱已聯系群眾，但監督者電話回訪后發現回復不實、細節對不上。“返工”多次后，我們已向其單位提出要求，整改必須過關。”

評議帶來的改變仍在繼續。“如今，大家服務更細致周到了。”區行政審批局監督管理科科長李瀟告訴記者，“有企業反映不夠便民，我們就在龍潭工業園區增加了企業辦事窗口。更加學會換位思考，這或許就是參與作風監督評議的一大收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