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儀
數字經濟的勃興,既給經濟社會發展帶來新的引擎,也使得經濟、社會體系全方位面臨著數字化轉型的挑戰,將帶來全社會權力結構、財富和社會秩序的深刻變動。尤其是傳統法律、行政、司法往往與數字經濟枘圓鑿方格格不入。數字技術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帶來的新業態更是往往跨領域、跨區域、跨部門,這也給條塊分割的公權力運行帶來挑戰。因此,有必要發掘、尊重、順應數字經濟的潮流趨勢,不斷豐富現代法治的內涵,充分借助應用互聯網技術,打造兼具引領性與規范性、科學性與操作性的數字經濟法治之道,實現數字經濟的現代法治化治理。
數字經濟的發展,離不開法治的支撐、保障、引領和規范。在全面依法治國背景下,數字經濟的法治化,營造有利于數字經濟持續發展的法治環境已非常迫切。
一是數字經濟所需的技術研發、基礎設施建設、民眾數字觀念培養,需要通過立法予以扶持引領。比如,應當將數字基礎設施的建設和保障納入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中,應將與數字經濟相適應的技術研發和趕超策略納入科學技術進步法中,予以重點扶持力爭跨越式發展,讓云計算、大數據、物聯網、金融科技等創新因素充分融入到實體經濟中來。
二是數字經濟必須在法治軌道上進行,不能突破公序良俗底線。我國數字經濟各方法治意識普遍不高,已出現的泄露個人信息、侵犯知識產權、網絡欺詐等問題,亟需健全法律制度、加強執法監管,以及行政執法與刑事司法的兩法銜接予以有力打擊。
三是虛擬財產保護、新型商業模式等問題,更是需要法律領航引導其健康可持續發展。
數字經濟的法治構建應突出關鍵而避免面面俱到卻不痛不癢。比如,在電子商務領域,抓住平臺這個綱將起到綱舉目張的效果;在數字素養培養方面,應引入數字扶貧的概念快速覆蓋尚未上網的數億國人;在實體經濟融合方面,應將依法促進智能化、數字化作為重中之重。
與此同時,法律也應保持一定克制有所不為。必須明確,數字經濟并非如一些部門和管理者理解的那樣,僅僅是傳統行業的互聯網化或智能化,而應從擺脫監管俘獲、行業利益本位的契機出發,對于創新業態、新生事物秉持包容性監管、實驗性規制理念,不宜簡單粗暴一棍打死,動輒提高準入門檻或價格、數量、行為管制,而應給予足夠的空間、時間。
因此,必須讓法律制度及其運行成為數字經濟的領航員,避免其成為夕陽產業的保護傘,成為既得利益的守護者。
發展數字經濟有必要積極推進公共領域的數據互通和政企共享、政民共享。
數字經濟的發展,不能僅靠企業一方的自采數據,立法機關、行政機關和司法機關手中的海量數據潛能巨大。對此,不斷擴大公共數據的開放程度,是實現數字經濟跨越式發展的關鍵所在。
在《政府信息公開條例》修改的背景下,應考慮將政府數據開放的內容、要求予以納入,并在時機成熟時出臺專門的政府數據開放法。以政府數據開放的完整性、原生性、及時性、可獲取性、可機讀性、非歧視性、非私有性、免于授權性等發達國家行之有效的經驗,促進中國數字經濟及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更高質量發展。
數字經濟下業態豐富、創新層出不窮,涉及主體眾多。應科學妥當界定各類主體的權利義務。
考慮到數字經濟的重要特征是平臺作為樞紐,聯結其廣大消費者與商品服務的提供者。數字經濟能否真正造福于民,關鍵就在于平臺,明確平臺主體責任及其邊界。
這一要點中,既應考慮將一些超大型、寡頭型的平臺作為規制的重點所在,也應發揮其能動性,作為承上啟下的樞紐通過行政協議等方式承擔社會責任以至部分公共監管服務職能。
在數據經濟大行其道的當下,數據已成為新的生產要素。數據的產權如何?平臺從客戶、消費者手中獲取數據后,其權利義務邊界如何?
對此,一方面應明確底線監管的法治規則,兼顧好大數據的充分利用與個人信息的有效保護。對于侵犯個人隱私、商業秘密,甚至惡意詐騙的,應依法予以嚴懲,增加違法成本。
另一方面,應切實保障國家數據安全。數字經濟并非一片歌舞升平,其安全保障必須給予高度重視。在硬件方面,應不斷加強關鍵信息基礎設施的安全防護;在軟件方面,應增強國家關鍵數據資源的保護能力;完善數據產權保護制度,維護好人民利益、社會穩定和國家安全。
數字經濟的內容既有已為社會所熟知的電子商務,還涵蓋數字技術發展、網絡基礎設施建設、數據標準及數據權利等內容。
對此,有必要研究制定一部數據經濟法,一則引領促進,二則規范監督。在立法理念上,應當面向未來適度前瞻避免或很快過時或束縛其發展;應當面向全球,在數據無界的背景下,既能適應國內需要,而且在網絡經濟、知識產權跨國交易等快速增長下,實現數字強國戰略與依法治國方略的耦合。
數字經濟對互聯網和信息的依賴度很高,數據經濟走向法治化,必須體現該特征。
在具體制度安排上,一則,經濟的數字化呼喚法治的智慧化。要避免舊辦法管制新業態,舊瓶子裝新酒,無法適應數字經濟的需要。要考慮在傳統業態行之有效的法律制度、審批許可,在數字經濟模式下,予以評估、清理和修正;并注重研發高端的監管新技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實現大數據輔助決策、監管和社會治理,形成跨層級、跨地域、跨系統、跨部門、跨業務的協同管理服務體系。
二則,應本著創新導向,為各類新業態、新模式留下足夠的試錯空間。宜充分借鑒以往“先行先試”和域外“沙盒監管”的經驗,探索數字經濟的試錯法治。
三則,應適應數字經濟特征構建以信用為核心的監管機制。在過程方面,既流程全覆蓋,又更偏重事中事后的監管體制。
四則,應與企業、行業協會、消費者協會等加強合作,調動市場主體、消費者、地方政府、行業協會等四面八方的積極性、創造性,多管齊下形成多元治理格局。
網絡信息技術領域的摩爾定律表明,每約18個月到24個月期間便會有新型產品或性能改進。數字經濟所賴以生存的科學技術日新月異,其法治之道既要起到規范效果,更應秉持謙抑之道尊重互聯網精神,保持制度彈性容錯性不斷調整修正。
一則,除傳統狹義的法律規范之外,行業規則、協會指引等將發揮越來越大的功能。
二則,應當建立完善法律制度的評估機制。通過監管部門和產業方、消費者方的多元對話機制,以及定期不定期的評估,及時修改、廢止現有法律法規中不適應甚至妨礙數字經濟發展的規則,增強規則調整的靈活性。
三則,循序漸進健全數字空間執法體制機制。數字經濟的勃興,使得數字空間上法律執行、秩序維護、權利救濟的需求日漸強烈,應在已有智慧政府、互聯網法院試點基礎上,逐步建立適應數字空間的規則制定、法律實施和審判執行的一套制度規則體系。
(摘自《財經國家周刊》2019年第7期。作者單位:中國社科院財經戰略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