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在即

約翰·格里森姆

西奧一早起床，心情糟透了。其實前一晚上床時，他的心情就很糟，經過一整個晚上的沉淀，仍然不見起色。清晨的陽光照亮房間，而他只是盯著天花板，絞盡腦汁地想著可以一星期不用去上學的辦法。

一般來說，西奧并不排斥上學，學校里有他喜歡的朋友和老師，他也喜歡大部分的課程以及辯論課，但有些時候，他就是寧可待在床上也不愿意去學校。

現在就是如此，是一年當中最糟糕的時刻。從明天開始一直到星期五，所有八年級學生都得乖乖坐在書桌前，參加一連串可怕的考試，他也不例外。

“法官”知道情況不對勁，不知何時離開西奧床邊的位置，跑到被子上窩著。 “法官”總是隨心所欲，不只是在西奧的房間，在這所房子里的任何地方都一樣。

像今天這樣的日子里，西奧對他的狗狗感到很羨慕。好棒的人生啊！不用上學，沒有家庭作業，沒有測驗，什么壓力也沒有。它想吃的時候就吃，幾乎一整天都在事務所里呼呼大睡，看起來什么都不擔心。

西奧心不甘情不愿地下了床，然后徑自走進浴室。牙醫上星期才剛調整了他的牙套，下巴還有點痛。他對著鏡中的自己露齒微笑，開始思考升九年級的事。高中生活，他就是還沒有準備好。他今年十三歲，對斯托騰堡中學很滿意，他喜歡那里的老師，只有少數幾個除外。他是辯論組組長，即將成為鷹級童子軍，并且自認是個領袖人物。他確信自己是學校里唯一的少年律師，而且是他所認識的人當中，唯一夢想成為頂尖出庭律師或優秀年輕法官的孩子。

而高中生活不就是足球、籃球、啦啦隊、開車、約會、樂團、劇團、大班制授課、穿著打扮、刮胡子，還有那些和“長大”有關的事嗎？他就是覺得還沒有準備好。他的朋友們大多想要趕快長大，但西奧一點也不急。

西奧一邊刷牙，或者說是刷著他的金屬牙套，一邊在內心承認生活正在改變。高中生的日子不遠了，其中最重要且令人不快的事情就是學習能力標準化測驗，那是一些在遠方的專家所想出來的可怕的餿主意。那些專家決定要讓全國的八年級生在同一時間接受同樣的測驗，如此，斯托騰堡中學以及全國的其他學校才能了解學生的學習成果。但那只是舉行考試的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至少在斯托騰堡，是為了將八年級學生分成三部分，最聰明的那群人直接進入“快班”，也就是榮譽班，學習差的則被安排進入“慢班”，而那些學習程度中等的學生不需要特殊待遇，可以享受正常的高中生活。

但其實還有另一個理由，考試也是為了測試老師的教學成效。如果班上的學生表現優異，那位老師就有資格獲得獎金。要是表現得很差呢？那位老師就會有各式各樣的苦頭可吃了，甚至可能被炒魷魚。

不用說也知道，學習能力標準化測驗這件事爭議不斷，包括測試、評分、追蹤以及教學評鑒。學生們恨死它了，多數的老師也不太喜歡。幾乎所有家長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進入榮譽班，但他們得到的幾乎都是失望的結果；那些被編入慢班的孩子的家長簡直要氣瘋了，甚至覺得很沒面子。

于是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西奧的媽媽布恩太太堅決反對學習能力標準化測驗，當然布恩先生持贊成意見。幾個星期以來，這一直是布恩家熱烈討論的話題，晚餐時間、開車時間，甚至連看電視時間都不例外。

一個月以來，所有八年級老師都在幫學生準備考試，最常聽到的說法是“為考試而教”，這表示不涉及任何創意教學，上課變得毫無樂趣可言。

西奧對于學習能力標準化測驗已經相當反感，而考試都還沒開始呢。

他換好衣服，拎著背包下樓。媽媽和往常一樣，穿著睡袍窩在沙發上看報紙，小口喝著咖啡，西奧跟她打了聲招呼。

“今天怎么樣？”她問。

“更多的習題，更多的模擬考。”

“緊張嗎？”

“還好，只是我已經覺得很煩了。我的考試成績不好，我討厭考試。”

這是實話。西奧的學業成績幾乎全拿到了A，偶爾在科學項目上拿個B，但他的考試成績一向不好。

“要是我明年進不了榮譽班怎么辦？”他問。

“泰迪，你在高中、大學或法學院都會有杰出表現的，如果你決定念法律的話。不必擔心九年級會被分到哪一班。”

“謝謝，媽。”媽媽的話聽起來感覺不錯。西奧有些朋友的父母對這件事大驚小怪，緊張到晚上失眠。如果無法進入榮譽班，他們堅信孩子這輩子就完蛋了。西奧覺得這整件事都很愚蠢。

“我想你應該知道，”媽媽說，“學習能力標準化測驗在全國各地引起了不小的爭議，這個制度越來越不受歡迎，而且舞弊事件層出不窮。”

“怎樣在學習能力標準化測驗中作弊？”

“我不太清楚，但是我看過作弊的相關報道，是說某個地區的老師篡改標準答案。難以置信吧？”

“老師為什么要做這種事？”

“嗯，就這個事件來說，那所學校的評鑒結果非常不好，名列觀察名單。還有，那位老師想爭取到領獎金的資格。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

“我覺得我快吐了。我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對吧？”

“不會啊，泰迪，你看起來臉色紅潤。”

現在是八點鐘，該走了。他親親媽媽的臉頰，然后說：“我走啰。”

“媽媽愛你，泰迪。”“我也愛你。”

西奧走出家門，和“法官”道別。“法官”晚點才會搭布恩太太的便車去事務所，開始它無憂無慮的生活，一天到晚只要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就好。西奧跳上自行車疾駛而去，心中再次期盼著，接下來的四天能變成一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