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北京順義祥云小鎮時尚廊書店的一隅,一群孩子圍著一位白發老人,睜大眼睛認真地學習如何讓一架模型飛機飛起來。老人身著卡通圖案T恤、精神矍鑠,即使在頑皮的孩子面前,他也能用語言的魅力讓孩子安靜地坐下來,享受一段手工時光。
年少時的夢
這位老人名叫鄭富德,來自臺灣。他執著于可以飛上藍天的手工航模已經40多年,也被人們親切地稱為“藍博士”。先后經歷3次創業低谷后,這位63歲的創客從臺北來到北京,成為一名“北漂”。他足足用了3年時間考察北京市場,開了這間小小的手工航模店,向小孩子教授手工航模的技巧。
許多內地人并不太了解鄭富德,然而在臺灣的航模界,他是位傳奇人物。他的父親是紹興人,1949年去的臺灣。少年時,鄭富德一家人住在機場旁,他每天最開心的事就是看到飛機,從那時起他就對飛機著迷,雖然家境不好,但他還是會省吃儉用買自己視若珍寶的飛機模型。
1980年,鄭富德的大女兒艾玲出生了,為了讓孩子生活得好一些,鄭富德在車庫里開了家航模店,一邊賣模型一邊琢磨著動手做飛機模型。
1989年,鄭富德參與拍攝金城武的第一支廣告。1992年張雨生《大海》MV中,一架航模迎面而來,掠過大海和藍天的畫面讓人印象深刻。制作這架飛機的手藝人就是鄭富德。
慢工出細活。上世紀70、80年代的臺灣,手工航模成本非常高,航模所有零件全部手工裁剪打磨、組裝拼接、手工噴漆,飛機上的襟翼、收輪腳架、擾流片、鉚釘一樣不少,連飛行員模特人偶的飛行服、眼罩都是用布料皮革精心縫制,毛衣也都是手工織成,一切只為追求真實的效果。當時的臺灣手工航模制作短則一個月,多則半年。盡管五六十萬臺幣的定價相當高昂,仍吸引很多航迷慕名而來。
起起伏伏的人生
生意最順風順水時,鄭富德在臺北擁有3套房產和3部車子,還送大女兒艾玲出國讀書。誰也沒有料到,突然之間,量產的飛機模型就像潮水般涌進臺灣,價格只是手工模型飛機的三分之一還不到,航模從收藏級的奢侈品、發燒友的心頭好變成了大眾手里的普通玩具。
1999年,鄭富德破產了。在熱愛手作模型的粉絲與老客戶的幫助下,加上不服輸的心,1年后,鄭富德重新開了一家航模店。這次,他把店開在臺北101大廈旁邊,希冀能有好的開始。但沒多久,貼牌量產模型的沖擊越來越大,昂貴的租金、上漲的人工工資和攀升的原材料價格都讓鄭富德不堪重負。像他這樣堅持手工完成全部模型制作的手藝人,注定沒辦法與機器競爭。“手工航模有流水線生產的機器航模所沒有的精致、溫度和考究,但這些沒法向每位客戶解釋。”鄭富德有些沮喪。
2004年,鄭富德第2次破產,人生再次歸零。他心灰意冷地來到桃園鄉下,因為這里的生活成本夠低。這一年,大女兒艾玲剛剛大學畢業,憑著上學期間實習的經驗,她在妹妹上學的學校附近開起了培訓中心。看到失業、失意、陷入低潮的鄭富德,她問爸爸愿不愿意來學校教小朋友做航模,鄭富德想了想,答應了。
他開始做課件,教小朋友做飛機模型。幾年后,父女倆摸索出了一套有趣又有意思的航模教育課程,并在教學中,總結出許多經驗。他找來卡紙,自己畫線,讓學生們剪下來拼貼,成為最初級的課程。他還找來根繩子,讓孩子們互相牽著去戶外放飛機。
在鄉下教了8年小朋友后,艾玲的朋友邀請她去北京的培訓中心授課,她發現這里的小朋友很喜歡飛機,比臺灣小朋友更有興趣。艾玲想,爸爸或許在北京還能飛得更高。
花甲之年再創業
2012年,在女兒艾玲的鼓勵下,一家人來到北京,開始了第三次創業。“人的一生有限,能走多遠盡量走多遠,能做多少事,盡量做多少事。”鄭富德說,臺北人少,商業也比較固化,而北京人多市場大,也存在很多商機。手工航模教室不能算創業,倒可以算作一種冒險。
第一次上航模課,有75個家庭報名,現場來了150多人,鄭富德還碰到了20多年前買自己航模的臺灣客戶。一堂課下來,小朋友做的飛機,不管成功沒成功都被帶走了,讓父女倆很驚喜。
鄭富德的課程沒有教材和一定之規。從最基本的材料切割、拼裝到成品完成后的試飛實踐,都是讓孩子在自然而然中實現的,讓孩子發掘出自己的天分和本心。先讓孩子從很小一個零件做起,專注當下,就是成功了。也許有人會反映上課無聊,因為制作會經過一個漫長的過程。不過,也正是這種過程會培養一個孩子的細膩和專注,會對孩子一生都有益處。
60歲之后再次開店,鄭富德心態和年輕時也有很大不同。深感時間的緊迫,現在的他24小時恨不能當成48小時使用,做事比年輕時更積極。他常感慨,人總要走的,所以不要浪費時間,要力所能及地做事,抓緊時間實現自己的夢想。
日前,在京東眾籌聚匠計劃上,“藍博士”的項目成功了,很多人關注到這位手工匠人。但一些投資者找到他都問,是否在幾個月之內能賺到錢?“這沒法快。”他說,內地許多商家做生意總是心急,希望賺快錢,而許多理念需要慢慢實現。
鄭富德說,有投資人質疑,創業者已經60多歲了,還能堅持下去嗎?而在他看來,上年紀的人創業更有緊迫感、更有經驗。時間不允許他們出錯和浪費。“就算失敗了,總是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情,至少嘗試去追尋夢想了。”鄭富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