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江華
那顆思鄉的心
雨水澆鑄的蓮湖最懂
我路過時,她就波光粼粼地
和我攀談著荷花兒女的成長
家門前的那棵樹,依舊綠意盎然
擦亮我的鳥群和山巒
讓我的一生都像金子珍貴
也像湖底的石子那么平靜
一整個下午
我把自己掛在屋檐下
和兩株蘭草平起平坐
和一窩燕子,相濡以沫
這日子寂靜得多么讓人雀躍
在南方,最終我看到蝴蝶起飛
馱起一片大且明亮的星空
那熟悉的童年仿佛就是眼前
秋夜獨等公交車不來有感
月光比公交車,先抵達柵欄
最先是站牌脫落,撞擊地球
接著地磚開出花朵
引來蝴蝶飛離耳機里的梁祝
又有昆蟲一攬無限江山
不聲不響想要稱王
灰霾也整裝出發,列隊挺進秋的街道
有序殲滅黃昏嘔吐出的詞語
馬路上那伏倒一片的,是稻田
再沒有村莊餓壞胃部,人們圍坐而歌
露出醉酒后的媚態,去收割鈔票
攥緊欲望準備扎入墓碑
大廈A座頂上,天空的肉體
在人群的慫恿下,率先跳了下來
只留一件黑衣,在頭頂一直飄著
沒有什么不讓人覺出空虛
尤其是,當每一座人行天橋都結滿果實
尤其是,骨架迎來老去的過程
銀杏樹拔出自己乳白色的核
想要雕刻那些王朝的歷史
經脈,女人,姓氏,起源
依依惜別后,早已各奔前程
公交車依然未到
我的靈魂卻等不及了,駕著暴雨
在寺院的鐘聲覆蓋四千里的曠野時
循著一枚枚陌生雨傘,找回故鄉
黃山宏村行
這是一條游到這就不走了的魚
水圳,月沼,南湖,洇濕它的皮膚
每一片鱗,都退化成黛色的屋瓦
齊齊私語這個黃昏
而白色的鰭,變成墻
立在大地的宣紙上
如今,任花草縫補
一條條裂縫的無比傷心
四百年了,晚風早已將
一張薄薄的嘴唇中的難言之隱
吹得七零八落,何須言語!
紅燈籠高高掛起,像流干了淚的眼睛
幽怨的往事,在夜晚的窗前
長成一盆峰巒如聚的水仙
宏村是否也會和我一樣失眠
慢慢拾撿徽杭古道上
徽州少年遺落的鄉音和扁擔
那是它暗沉的骨節
只有一樹依依垂柳,仿佛沉默的朋友
和我相對眼的,那是你鏡中的容顏
誰起身,淘洗出黑夜中的金子
恍然照亮宏村微涼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