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處的死亡營地

于曉明

鐵囚籠

這里每天都有人奄奄一息垂死掙扎，人們躺在血泊中被拷打、侮辱甚至強奸。每天太陽升起，好似在清點夜里有多少人幸存下來;而在白天，又有一些人在痛苦地等死。

這個悲慘故事發生在馬來西亞邊境的帕力省皇克連密林深處，很多人沒能活下來。2015年1月，警方發現了139座墳墓，比這更可怕的是，每座墳墓里遠不止埋著一個人。據《海峽時報》報道，共發現了150余具外國人尸體，絕大多數是緬甸羅興亞移民，他們是從自己國家的內亂中逃出來的。這些人就像“被賣的魚”一樣，任人擺弄，命運十分悲慘。這些外國人非法入境馬來西亞，以為能有個更好的未來，然而他們都遭遇了更悲慘的命運。

在人販子眼中這些難民根本就不是人，只不過是一具具被賣掉的人肉而已，這些移民一進入馬來西亞，等著他們的只是無盡的悲哀、侮辱與死亡。為了能入馬來西亞邊境，他們每人先付了50萬緬元（合362美元），然后就像沙丁魚罐頭一般被塞進渡船里，每只小船足足塞進了500人。據匿名的人販子講，之所以擠得滿滿的，是因為錢得到的太少，為了節省運輸費用只能這么做。這些偷越國境的男人女人都被系上了彩色腕帶，不能摘下來，用來鑒定他們的“主人”是哪個。而讓人更為驚訝的殘酷事實是，這些人販子都是緬甸黑幫、犧牲者的“兄弟”，甚至就是羅興亞人。想起來真是悲哀，這些受害者相信“朋友”或是“兄弟”，聽憑這些惡人把他們推向深淵，把他們裝上船，帶他們去過更“美好”的日子。

結果一上船就發現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船上沒有食物和飲用水，兩旁看守者持刀與投石器，兇神惡煞地看著他們，“就像看被賣的兔子”一般。活下來的幾百人悚然回憶當時的情形。烏拉赫是名16歲受害者，他回憶說，他與其他人在航行中喝不上一口水，只能跪下來乞求老天下雨，這樣才能喝上一口雨水，讓自己活下來。他心有余悸地回憶起，那些被毒打與刺死的人，如麻袋包一樣被人販子扔入海里。這些人之所以被殺害，或者是因為他們要吃的，或者是問人販子要去哪里。人販子勃然大怒，慘無人道地痛下殺手。

就算這樣，人們還是被蒙在鼓里，甚至心中還存在幻想，以為一上岸就會有美好的生活，卻萬萬沒想到花了那么多錢，最后都被送到邊境森林中的死亡營地里。不幸的是，等他們明白過來已為時過晚，營地四周架著鐵刺網，打手們手里拿著大刀與步槍，讓他們插上翅膀都飛不出去。這里成了他們受難的牢獄，出是出不去了，只能在此等著。倒也給他們留了一條活路，要是能聯系上家人，每人再付上1700美元，才能贖回自由。這一趟來回都要付費，就算被贖回去了，也不過是一切又轉到了原點。

死亡營

初次發現邊境密林中的死亡營是在2015年1月19日，一個馬來西亞警官與兩名武警去做日常巡邏，在皇克連國家公園里的山坡叢林中，看到樹上疑似有人瞭哨。警察立刻逮住了這個人，問他在干什么。那人語無倫次地說在打獵，但神情緊張得不得了。警察心中大惑，感覺不對頭，用槍抵住這家伙的頭，嚇唬要槍斃他。這下他嚇壞了，才說出實情。放哨的人說里面有個營地，里面的人派他出來放哨。警察喝令那人帶路，沿著踏出來的林中小徑往里走去。只見一條小路徑直深入瑪塔密林中，前面有了人聲，還不是一兩個。警官發現苗頭不對，趕忙呼叫增援，隨后來了30人的增援隊伍，他們循著小路一直來到了一塊平地，卻發現是一個30米見方的營地，這是他們第一次發現這個人販子營地。場地中間有六個大籠子，有許多男女被關在籠子里，而籠子里的女人幾乎一絲不掛。籠子的四周是緊盯著的打手，手持M-16步槍，還有槍手在營地四周巡邏。警察部隊立刻行動，沖出來大叫：“不許動，我們是警察，反抗者一律擊斃！”

營地巡邏隊一下子傻了，沒想到警察沖進來，沒有敢反抗。警察救出了36個受害者，通過幸存者得知這個營地已經存在半年多了。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整天被關在籠子里，逼著他們往回寫信，要家人出錢來贖他們。他們在營地里的日子只是受折磨，男人遭毒打，女人被強奸，就像豢養的豬羊一般。

2019年4月，另一支馬來西亞警察部隊也發現了走私人口的營地，但沒有人，他們便將營地搗毀了，以后部隊每隔一天去搗毀一次營地，不讓人販子再有機可乘。但邊境的營地并沒有被完全毀掉，他們發現了一個營地，沒有發現幸存者，卻看到籠子里的尸體，被用木棍與油布包在一起，周圍是鐵絲網，圍得緊緊的。當部隊再次出發去搗毀邊境走私營地時，半路上卻遇到了一個大冢，不知道里面埋了多少死尸。這次只有八名警察，他們一分為二，四個人向可疑目標開進，另四個人是伏兵，低下身子埋伏在草地里，等待著。突然，槍聲大作，一個營地里的守衛大喊：“快跑！警察來了！”他們站起來要沖過去，可遇到了人販子舉槍回擊。一個警察負傷倒下，其他警察沒有再敢進攻，等待著那支援軍過來。五分鐘過去后，那四個人露了面。這時營地里已經沒有了槍聲，但警察也不敢輕舉妄動。為首的警官下了一道命令，從原路撤回去，這次是無功而返。

大墳冢

多年來，馬來西亞、泰國、緬甸邊境發生了大幫外國人群偷渡，這樣大數量走私人口，肯定有警察做內鬼。2015年邊境偷渡尤為嚴重，也發現了大量的墳包，里面有30多具被害者遺體，這都是在營地里被害的。大規模破案抓住了103名疑犯，有警官與地方官員也牽涉其中，被指控犯罪。因為此事，2017年，一名泰國將軍被捕，被判多年監禁。與此對應，當皇克連營地被發現，有12名警官被捕。然而沒過幾天，這些警察便都被放了回來，理由是證據不足。最后抓到了四名罪犯，他們都是外國人。

根據幸存者證實，這里發生過大規模殘忍殺人犯罪，尸骨都被埋在了大坑里。三年里有17萬多緬甸人逃向泰國與馬來西亞，走私販子獲利上億美元。偷渡的人中死去的數量極大，泰國曾發現了一個大冢，馬來西亞境內竟然發現了四個大冢。

讓人扼腕的是，馬、泰、緬邊境的人口走私越境仍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