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志仙
摘 要:本文通過分析影片《悲哀與憐憫》中的法國二戰歷史記憶 ,對比2017年《敦刻爾克》二戰歷史記憶的書寫形式;進而思考在網絡信息新傳媒時代,電影這一世界性文化傳媒所應該承載的歷史意識和社會意義。
關鍵詞:《悲哀與憐憫》;馬塞爾·奧弗爾斯,二戰;歷史記憶;電影書寫
2017年,導演克里斯托弗·諾蘭將二戰敦刻爾克大撤退歷史事件再度搬上舞臺,影片是暢銷的;然,法國《世界報》在其專欄中質問“那十二萬同樣被撤離的法軍士兵在哪里?那四萬名犧牲了自己,在面對數目和裝備遠勝于自己的敵軍時英勇奮戰掩護了大部隊撤退的法軍士兵在哪里?”;而法國在二戰中的作為如何?法國二戰記憶的書寫篇章——馬塞爾·弗爾斯的紀錄片《悲哀與憐憫》可窺一斑。
歷史是時代需求下對過去所發生事件的選擇性闡述,歷史的記錄、表現與傳播是人類不斷適應現實需求的活動。
1 戴高樂的“全民抵抗神話”:國家戰后重建的迫切需要
二戰法國的勝利是慘痛的:到1944年,法國的工業生產只相當于戰前的1/3,農業生產則為戰前的60%,國債為1.8萬億舊法郎,對外投資的1/4也消失殆盡;超過120萬的傷亡人數(63.5萬人死于敵手,58.5萬人殘廢),600萬法國人無家可歸。作為兩次世界大戰勝利國的法國,經濟停滯與倒退到了喘息之際;經歷了戰敗,求和,投降,維希政權與德占時期國家的四分五裂,戰后對敵清算的內訌與手足廝殺,人民心中法蘭西民族自信與榮光的信念也岌岌可危;錯綜復雜的國際局勢,英美的稱霸野心,…“我所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個滿目瘡痍,傷亡慘重,四分五裂和危機四伏的國家”,至此,一段“團結,抗爭”的民族歷史是當時代一個頹廢的百廢待興的國家的迫切需要,也成為了當時集體記憶與個人記憶的選擇。
2 《悲哀與憐憫》——抵抗神話的解構
物質生活的相對改善與戴高樂家長式專治統治以及社會陳規舊習下匱乏的精神文化生活之間的尖銳矛盾;法國人民對社會權利的強烈訴求。
1945年到1975年,法國歷經了一波經濟增長,即“光輝的三十年”,消費社會的結構等級分化,其經濟上的“數字增長”實質加劇了社會的不平等、特權、不平衡——人們追求的民主平等已經由電視、汽車和音箱等物在形式掩蓋下的形式民主轉化為對內在形式社會權利的強烈需求:讓不被看見的人能表露自己,讓無法發聲的人擁有話語權;戰后二十年間“嬰兒潮世代”引發的代際危機,大學生數量增長,高等教育與政府間的矛盾,多層面的原因要素最終促發了這一社會變革,1968年5月反對戴高樂政府的學生和工人的罷工和示威活動更是掀起了這一改革的高潮,其后果之一就是對過去的審視。
1969年的紀錄影片《悲哀與憐憫》,導演和他的編輯采用一種比較式的國際性的方法,納入大量的個人證詞和代表法國、德國和英國的觀點的新聞短片摘錄,通過分切鏡頭的有機組合,對事實進行更進一步的革命性的揭露;以更廣闊的視域再現了歷史的復雜性,戰爭中人類的真實生存狀態。影片中的采訪對象涉及到各階層,各政治信仰,包括抵抗者、合作者、政客、普通百姓、英國特工,德國高官與士兵,在36位不同親歷者零碎的夾雜著自我解釋,自我隱藏與自我粉飾的回憶評述中,我們對維希政權、德占時期的法國有了更加明晰的了解。
在維希政權的反猶太主義和與德媾和,法國資產階級的安于一隅,法西斯主義的滋生,國家內部無休止的黨派政治斗爭,法國人民的無動于衷與漠然,這些維希時期最陰暗最敏感的話題被當局認為是對戴高樂“全民抵抗”神話最尖銳的質疑與挑釁時,導演奧弗爾斯幾近旁觀者的寥寥幾語,極具深意的剪輯安排則開啟了一種新的社會、政治介入方式——致力于顛覆揭露官方大眾媒體宣傳的國家集體記憶盲點,沖破了主流意識形態下的歷史藩籬,打開了人類趨向真實的另一扇大門——在今時代又有何種領悟?
1.維希政權下的極端種族主義是與德媾和還是本原所致?“如何區分猶太人和法國人的反猶太主義”的形態學展覽,商人克萊恩因名字相似登報證實自己100%不是猶太人,當皮埃爾.孟戴斯.弗朗斯在講到朋友懷孕妻子因為朋友猶太人身份而遭遇的悲慘境遇時的難以置信與痛徹心扉都在昭示著反猶主義在當時已是一種普遍元素--在克萊恩的采訪片段中,1942年的冬賽場圍捕事件若隱若現;我們亦不能忘記那些在如此境遇甚至是冒著逝去生命的危險仍然不忘伸出援手的法國人民,是他們的勇敢無畏讓1萬多猶太人民逃離圍捕,找到生的希望。
2.怯懦還是對戰爭的厭惡抑或對資產階級意識形態的盲目信任?新聞片中貝當似凱旋的將軍,所到之處,法國民眾夾道歡迎;布道的演講猶如神祗,民眾深信不疑……當時代的年輕人看來,也許是恥辱——對民族怯懦的恥辱,也許更多的還是憤怒——是對“全民抵抗”騙局的憤怒;今日的觀眾——在這戰敗卻舉國歡騰的詭異景象下,也許會思考:對國家戰敗的漠然也許是出自對貝當——一戰神一般英雄的個人的盲目崇拜與信任,相信他會領導法國走向解放自由與和平,也許也是法國民眾對當時意識形態的一種潛在選擇?
3.攝影機下那組成抵抗軍團沖鋒在前的一張張土耳其人,阿拉伯人,非洲黑人和東方人的不同膚色的臉,在白人主宰的文明史上如此突兀而醒目的存在;法國影片《光榮歲月》那32.5萬名來自摩洛哥、突尼斯、阿爾及利亞等國遭遇了戰爭不公平待遇的非洲士兵的臉瞬間躍入腦海,與之重合,人類的文明不能忘記這群和平的使者;歷史又遺忘了多少正義的伸張呢?那30多萬罹難的南京同胞仍是戰爭中的無名傷亡。
3 結語
歷史是一種時代下的闡釋,歷史書寫是人類適應現實需要的一種社會實踐。歷史亦是開放的,復雜的,變動不居的,其內部的邏輯最終將接受人類生活實踐的檢驗;歷史闡述的多元化更需要受眾的我們以歷史批判意識慎之審之思之;在互聯網盛行,信息技術迭代演進的自媒體時代,對青少年一代歷史批判意識的培養更值得歷史學者研究:在多元歷史觀念、多元社會文中如何堅定公民的國家認同與民族文化;在世界歷史問題上,又如何開展多領域交流,堅定國家話語權,實現民族歷史與世界歷史的特色融合,國家公民與世界公民的雙重擔當。“貝當及其一行眾在學校民眾的布道演講,法國民眾對貝當個人英雄主義的盲目信任”是法國歷史,也是中國歷史教育的警醒,值得我們深究;在數字化時代,歷史學與電影學在推動人類文明進程的互動作為與可能是歷史學者和電影學者需要共同面對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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