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時代的全民閱讀

徐升國

人工智能時代這個話題，大家已經非常了解。我在北京301醫院看醫生的時候，隨手拍了一張照片，他們引入了IBM達芬奇機器人，該機器人在中國已經有了80臺左右。達芬奇機器人是一個外科手術系統，大概有六個胳膊，它可以全程做心臟外科手術，所以人工智能技術在醫療領域的應用已經非常深入。機器人的手臂是可以做得像針一樣小，比人手更加靈巧，特別是在精密的心臟手術方面。

我感到非常驚訝。一臺機器人做了幾百臺手術，其中包含各種心臟手術。

另外一個是微軟的小冰，她已經寫出了詩集。小冰除了會寫詩，每天都在不斷地進化，她會寫歌詞，寫完以后用自己的聲音唱出來，而且會用不同的風格唱不同的曲子。此外她還會寫故事，會以你們家孩子為主人公，專門為孩子創作一個故事，講一個以孩子為主角的故事。除此以外，她還有當主持人、語音識別等功能。

還有波士頓公司的波士頓機器人。這個智能機器人已經可以像人一樣，非常靈活地跳動攀爬、跨越障礙。人工智能技術發展迅速，在機器人方面，不僅具有邏輯思維，例如達芬奇機器人和小冰，更多是基于理性智慧。人工智能正在向一個新的方向發展。以前把它定義為情感智慧，采用智能化方式，有情感地跟用戶交流。更進一步培訓機器人，使其具有智慧，具有直覺思維洞察能力。這方面更多的就是人的非理性思維部分。

人工智能與全民閱讀發展方向

關于技術方面，關注這個現象的時候我在思考，這對出版行業來說意味著什么？危機是什么？機會又是什么？這個是我想跟大家重點分享的。

我們從工業文明到信息文明的發展歷程可以看到，物質生產越來越多的可以通過機械化、智能化的方式實現。而在這樣的一個背景下，我們的經濟越來越多地從短缺經濟發展到過剩經濟。

我們現在已經生活在過剩經濟時代，工業時代主要是解決生存問題。過去長期是一種短缺經濟，物質是不夠的，不夠就需要大規模生產。怎樣提高生產的效率？在工業文明時代，規模化、標準化的生產是提高效率、降低成本的不二法門。

我們的教育、科技包括我們的出版傳媒行業，所有的生產流程全是標準化制造，大規模的生產，大規模的營銷，這就是一種基于工業文明，包括出版業在內的一種典型的商業模式。而到了這樣一個過剩時代以后，隨著我們生產能力的急劇提升，需求已經進入到飽和狀態，超市里面不是找不到我們要的東西，而是同一類東西，會有若干個產品，比如牙膏、牙刷、肥皂、洗衣粉，會有各種產品都在爭奪你的眼球。

這時候要遵循過剩經濟的基本邏輯。信息時代是基于過剩經濟，人們基本需求已經飽和，注意力成為稀缺。整個社會文化和教育，都在爭奪注意力。人工智能技術讓我們所有的生產越來越智能化的時候，如何通過大數據、信息化進行用戶畫像，最大程度研究、挖掘和滿足用戶的需求，進行個性化、定制化、柔性化的生產服務，大規模的定制，就成為我們的主流商業方向。

具體到出版傳媒行業，年生產50萬種書對我來講沒有意義，我只關心的是感興趣的那5種或者50種，你能不能最大程度上為我生產出來那5種或50種，對我來講是更有感覺的。所以你們的數字出版平臺上，有50萬種書，有500萬種書，作為一個讀者的我來講，又有什么意義呢？我總不能天天不吃不喝不睡，光看這五百萬種書吧？另外一個網站說他每天可能只有一種書，但是他每一種書都是針對我的胃口和需求而提供的，對我的價值遠超過500萬的網站，甚至是5000萬的網站。對我來講，信息過載會出現一個信息爆炸，然后我就完全淹沒在信息的汪洋大海里面，完全迷失方向。

在過剩的方式下，如何以新的思維來進行出版業的生產和業務模式的重構，這是我從智能化時代得到的第一個啟示。傳統大規模的生產加工，有多少內容，某種程度上講越來越不重要了，反而成為用戶的負資產，成為累贅。我有時候跟朋友們、行業的一些巨頭交流的時候，他們非常強調的是我這里有5000種雜志，每一種雜志有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內容沉淀在我這兒，全是好東西，能夠大規模地提供給用戶。我就想你這么多的內容，是不是他需要的呢？這就是問題。

我們的產品思維越來越需要變成用戶思維。這一點上搞數字出版的人是體會最深刻的。我有一個體會就是在傳統出版領域，產品思維、內容思維，仍然是我們的基因，要改變這樣一種基因，其實有些時候還挺困難的。從這個角度上，我們的科技發展的方向，不是簡單提高生產率，提高生產的規模，而是提高生產的智能化和定制化。而我們的教育結果，孩子們最重要的能力，也不再是標準化的能力。你能夠分毫不差地把會計、把法律的條文準確地復述出來，把會計的財務計賬計準確，但是，越來越多的財務功能，甚至是法律的功能，都會通過人工智能來實現，比你更精確，比你更高效，比你更低成本。

我們下一代需要的能力是什么？就會越來越基于這種智慧、創新、創造、創意。我們的教育必然要面臨巨大的顛覆性的變革，再也不需要規?；纳a標準產品。包括我們課堂的課桌擺放的方式，老師的教學方式。有一句話叫做：“閱讀會成為教育的主軸和核心，閱讀能力培養成為學生能力培養的第一位要素?！睘槭裁茨?？通過閱讀上升，第一提升能力，第二增進智慧，第三豐滿心靈，成為一個健全的人，具有豐富而自由的心靈的人，比你上一個名牌學校還重要。

從這個角度上講，我們在做出版行業，做教育產品，做閱讀產品，我們是基于什么樣的邏輯來提供我們的產品和服務？現在有很多的家長，仍然在按照2008年的社會需求在培養自己的孩子，因為我們現在的教育正在改革，但是家長的思維仍然滯后，還在以競爭獨木橋的方式，用大量的課外班，大量的刷題訓練，試圖讓孩子贏在起跑線上。我個人認為大量的刷題就是標準化工業文明的一個產物。這種模式我曾經用一個詞形容，不一定恰當，我認為是人才培養的“毒瘤”。

我們的孩子到2038年才會走向工作崗位，但是我們是按照2008年的社會需求在培養我們的孩子。這是一個多么可怕的事情。而我們的出版業、教育業如果還按照2018年，甚至是按照2008年的方式在生產我們的產品和服務的時候，注定很快就會被時代淘汰出局。當我們面向2038年來設計我們的產品，設計我們的服務的時候，我覺得我們就面向未來了。智慧時代的人，再也不是工業文明時代的人，兩者是完全不一樣的。

第三次工業革命的核心，是從以物為中心向以人為中心在遷移。人工智能從物質生產到精神生產，從制造到創造。從生產角度上，已經有無人工廠、無人駕駛、無人配送、無人服務、無人醫療、無人醫生、無人律師、無人法官、無人金融、無人資本。包括我們出版業也在開發這方面的智能化判案的產品，大數據的搜索，掌握全部法律的條款和案例，判決出來的結果比法官的判決還要更科學和準確。

所以在這個時候律師和法官在一定程度上被人工智能所替代，包括我們的資本，我們的金融業。從出版行業來講，機器新聞、機器音樂家、機器詩人、機器編輯、機器科學家、機器發明家等等這些都在發生。所以在這樣一個過程中，我們的生產模式、商業模式都正在發生巨大的變化，這個變化我認為還遠沒有終結，甚至是還沒有真正地開始，因為我們還只是進入到了一個叫弱人工智能初始階段，大門剛剛開了一條縫而已。美國人工智能思想家庫茲韋爾預言，人工智能發展趨勢是從弱人工智能（2018）、到強人工智能（2036）、到超人工智能（2049）。到2036年我們將進入到強人工智能，也就是說人工智能的智力水平會超過我們人類的個體的智慧。而到2049年左右，他稱之為奇點時代的到來，人工智能的智慧會超過人類的整體的智慧的總和，從此以后人工智能的智慧會大踏步地往前進化。他作了一個比喻，屆時人工智能智慧水平與人類的差異，相當于我們眼中的螞蟻的智慧跟我們人類智慧的差異。

除了人工智能，還有區塊鏈?；ヂ摼W對我們的改變，大家已經有目共睹，區塊鏈對我們的改變至少會超過互聯網的10倍。我在電腦上存100萬本書又有什么用呢？我可以在互聯網上獲得，我有一輛自己的私家自行車有什么用呢？我就辦一張卡，全北京的100萬輛共享單車都可以供我使用。

所以私有漸漸消失，所有權在弱化，我只需要使用就好，甚至是我們的肉體，我們其實也就是一個使用權，用70年、80年、100年，用完了就好了，我們也帶不走，就還給大地了，也是一個使用權而已。

共享經濟也是一樣。前幾年有一本書叫《免費》，其中一個很重要的理念就是免費。我們出版業的版權、知識產權，我們認為是行業生存神圣不可侵犯的基礎。在共享時代，我們突然發現，我們所認為神圣的東西都在冰消瓦解。你有多少東西，如果不去用，不需要，對用戶來講都是無感、沒有價值的。

過剩時代的到來，我們人類正在從為生存而奮斗，進化到開始關注更多生命，生命的價值、生命的意義、生命的質量，甚至是再往前，進化到關注心靈，我們的精神、我們的靈魂，這個越來越成為大家的需求和關注點。精神產品有一個跟物質產品的典型差異：一個蘋果如果我給你，我就沒有了，但是一個精神上的蘋果我分給你了，我們就有兩個。精神產品是在分享，在增值，而不是在減值。我們出版行業生產的不是紙張，我們生產的是精神產品，而精神通過分享，會增值而不是減值，我覺得這個就是一個重大的變化。

我們的人類本身，所有的物質生產都可以由人工智能來替代。當我們大規模發展自動駕駛，從卡車到私家車，司機們怎么辦？他們還怎么活？埃隆·馬斯克說，可以用自動駕駛機器人給他們掙錢，每個人每月給他們發八千美金，他們坐在家里消費就好了，不用上班，還可以拿工資。當然有一個問題，這些司機們還活著干嘛呢？他沒有任何價值了，他不用為生存活著，他就是為死活著，活著就是為了等死。

活著等死的過程中間又可以干嘛呢？在家里面一堆人工智能設備伺候他。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去當好人工智能的寵物，哄著人工智能高興就好。所以不是他在養人工智能，而是人工智能在養他，把他當寵物養著。我們是甘心當人工智能的寵物，還是我們可以有其他的方向和目標？所以我們有機會，人類歷史上第一次有機會去思考更為廣闊無垠的星辰大海和我們自己的內在靈魂世界。這兩個方向，恐怕在短時間內都是無窮無盡，沒有止境的空間，可以來供我們這些電子的寵物們去施展和發揮的領域。

所以，從以人的物質需求為中心進化到以人的精神需求為中心的時候，我們的生產模式、商業模式，從內容生產到服務模式，都將由此發生巨大的改變。從物質文明到精神文明，從科學主義、理性主義到靈性主義，包括身心靈科學，包括量子糾纏、暗物質與暗能量的宇宙。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關注過，在發墨子號衛星的時候，新華社報道里面提到，在整個宇宙世界中間，現在大家已知的物質世界，暗物質占全部物質總質量的85%。

我們認為所有的財產、家庭、星球、宇宙，只不過是占15%而已，剩下的占85%，按現在的說法我們其實一無所知。所以在這樣的星辰大海中間，人類可發揮的空間是足夠的，我們就可以不需要以當一個電子的寵物作為短期目標。人工智能時代全民閱讀發展路徑

傳統出版、印刷、發行是基于短缺經濟，滿足人們基本需求。因此以工業文明模式，進行工業化、標準化生產，大規模制造和營銷。新出版是基于信息時代、知識經濟、過剩經濟，大規模定制。傳統的出版業的模式，進化到大規模定制化的模式，我們的書店也從這樣的一個傳統零售向按需化的服務在轉型，一切的制造和零售業都將轉型為服務業，這就是C2B時代的到來。

書店正在從傳統的零售轉向讀者閱讀服務，從產品銷售要利潤向從服務要利潤，出版和印刷環節也將從傳統的生產圖書產品向用戶閱讀服務轉型，按需服務、按需生產、定制化、柔性化、個性化。一切制造和零售業都將轉型成為服務業。

知識消費也正在往這個方向進化，閱讀作為用戶的一種行為，成為連接人與人、人與物、人與場景的一個流量入口，打開邊界加速融合。我們可以看到這種融合的過程，包括閱讀+酒店，比如萬科推出的翡翠書院。

淘寶總裁蔣凡在清華大學有一個演講說過：“虛擬內容和實物商品的結合是21世紀最大的商業機會。”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呢？

我們可以看到，馬云親自上陣開始做直播，他提出“當圖文閱讀、短視頻、直播成為三個必備工具，淘寶就進入內容電商時代了”。有多少商品不重要，而有多少內容和黏性吸引到用戶才重要。一個淘寶的直播，服裝的直播，一天最高能夠轉化1.6億的銷售額。不是因為我找到了這個店買需要的產品，而是網紅的粉絲們根據網紅的引導去下單。另外，一個淘寶店基于網紅的直播，一天可以產生八千萬的流水。

我們可以看到美食直播，包括快手、抖音，他們都是基于這樣的方式成為新的內容電商平臺。我們可以看到，我們出版行業關注的是內容，所以我們人工智能時代最大的新產業之一，就是在虛擬的數字世界里面創造內容，我們是做內容的。我們進入到內容產業與知識產業的黃金時代。而這種知識產業和內容產業跟傳統的出版產業，最關鍵的區別是基于知識服務和內容服務的，基于C2B的。

人工智能時代最大的新產業之一就是在虛擬的數字世界里，創造內容。用戶驅動，以讀者為中心，就成為我們的核心驅動。借助人工智能和互聯網技術，我們的閱讀就走向了智能時代。從大數據到人工智能，通過讀者畫像、內容畫像來提供個性化的、定制化的閱讀解決方案，就成為我們新的生產方式。

在這個過程中間，我們都是看著互聯網長大的，看著手機一步一步長大的，所以我們都有一個標簽，我們是數字移民。我們的孩子們一生下來，手機互聯網就有了，對于他們來說，沒有手機和網絡的時代是史前時代。從某種程度上講我們都是史前時代的原始動物。他們是數字原住民。而且我們在讀屏的時候，屏也在讀我們。從數字移民到數字原住民，從讀屏時代進入到屏讀時代。

最后用馬云的一個故事作為結尾。18年前，馬云創辦阿里的時候，他找了40個人去融資，40個人都罵他是騙子，說他的觀點完全無法理解，無法想象，癡人說夢。但是18年以后的今天，大家都相信了他說的是真的，為什么呢？當今天所有的人看到阿里和淘寶的成功，再也沒有人罵馬云是騙子了，因為大家都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那么請問，18年以后的阿里會變成什么樣？所有的人都看不見，大家只看到了今天的阿里，18年以后的阿里有可能倒閉了，也有可能發展得更好。是由誰決定的？是由看得到未來的阿里變成什么樣的人決定的。

所以如果你能夠看到未來，你就會相信未來。通過閱讀，可以引領我們走向自由，而自由將引領我們走向未來。這就是閱讀的意義，也是閱讀產業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