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族遁形記

墨然

豬場老板老秦，和老鼠之間的戰爭打了很久了。自打創辦豬場，老鼠就嗑麻袋、偷糧食，還在墻縫、角落到處盜洞。最可恨的是，它們四處排便，玉米、精料、魚粉上……老鼠屎無所不在。

夜半三更，老秦瞪著屋頂，塑料吊棚中老鼠來回跑動的震顫讓他忍無可忍。

忽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好似遙遠的天邊響起，老秦細聽，又像聲音就在耳邊對他說話：“不要為老鼠的事傷腦筋了，鼠族的存在，要比你們人類早得多，你是滅不掉老鼠的。這里，是鼠族的一支王國。我教你七字真言，只要你忌葷、酒三天，并每天默念真言三遍，就能得到與老鼠和平共處的辦法。”

老秦倍感差異，轉頭想看究竟說話者是誰，一使勁兒，便醒了，原來是做了一夢，可夢中的七字真言卻在他腦海中十分清晰。老秦不自覺重復了一遍，甚感蹊蹺，莫非神人助我解除鼠患之憂？我何不試試？即便不靈也不損失什么。

這雖說荒唐，可此時的老秦為消滅老鼠早已身心力竭，從鼠夾子、粘鼠板到電貓、滅鼠藥等等，盡管天天能消滅幾只，但數量反倒增多。于是，老秦依照“神人”指點，忌葷、酒三日，每天默念七字真言三遍。

過了三日，老秦醒來，耳邊嘈雜聲不斷：

“大王，大王，我們又運回糧食了”

“大王，公主分娩了，產下六只鼠嬰”

“報告大王，我們打通了豬圈去糧倉的通道”

…………

老秦明白了，他這是能聽懂“鼠語”了，于是試著與“大王”溝通，“鼠王何在？我是豬場主人，聽到請回答。”豬場內嘈雜的聲音一下停止了。半晌，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傳出，“我是鼠王，請問找我何事？你們人類是我鼠族的克星，我們無可交流。”老秦說：“既然你們棲身我豬場，一切食物來源均來此，那么不知大王可否坐下來與我和談？”鼠王說：“人類把我們鼠輩看做‘四害’之一，豈不知，我們鼠族并不是想依附人類而生，只怪人類越來越龐大，占了我族領地。如果能夠和談解決領地紛爭，正是求之不得。”

于是，老秦與鼠王終于坐到了談判桌前。最后，老秦與鼠王達成協議，內容如下：

一、鼠族今后不得破壞和偷運豬場糧食、圈舍;

二、鼠族所有成員不得在豬場任何防疫區游躥，如果需要活動，由老秦劃歸專區場地;

三、老秦協助鼠族建立“餐廳”，食品由老秦提供;

四、協議在今后運作中，發現有漏項等事宜，可以填補。

隨即，鼠王和老秦簽字畫押，老秦親自培訓“廚師”。三天不到“鼠族餐廳”便開業了，各類美食應有盡有：面包渣、蛋糕沫、過期方便面等等，特別是老秦提供的豬油渣兒，吃不完用不盡，包括鼠王在內所有就餐者都放開了肚皮，盡情享受。不久，鼠族成員個個膘肥體壯，隨之而來的是高血壓、高血脂、糖尿病、冠心病等席卷鼠族上下。

老秦隨即建議鼠王，培訓鼠醫的事早已完成，很多成員已經獲得的行醫資格證，是時候建立“鼠族醫院”了。大家可以通過各家各戶儲存的糧食作為診費。鼠王欣然同意。

因為藥品提成利潤空間很大，在老秦的暗示下，鼠醫對待患者用藥能點滴的就不口服，有用高級抗生素的就不用初級。所以，一些頂級藥品在鼠國醫院十分走俏。

轉眼，一年過去了。小小的鼠族，肥胖者比例達到百分之九十，老鼠們個個腰圓腿細，行走都十分吃力，但它們衣食無憂，不再為過去采集、儲存糧食犯愁，也不再因嚙齒類門牙不斷生長而到處嗑咬硬物犯愁。醫院美容科十分火爆，長長的牙齒做做美容，又省事又美觀。

到了第二年，鼠王陸續接匯報，很多年輕母鼠患上了不孕不育癥，即使能生育者，難產率也是高發達百分之九十八。鼠王害怕了，立即傳老秦商議此事。老秦說：“大王不要擔心，我已經根據咱們的協議，增添項目，我決定給鼠族所有成員建立養老保險制度，只要繳納足夠的費用，無論有沒有兒女，都能享受養老服務。另外，還有一事要向大王請示，鼠族學校在設立精英班、重點班、普通班后，學生成績差距很大。很多家長強烈申請，放學后，校外補課，大王看看，是否把這些項目也列入協議？”鼠王思量片刻，對老秦說：“容我好好想想，明天給您答復。”

半夜，鼠王翻來覆去睡不著，短短兩年多，鼠族成員上上下下都處于亞健康狀態。年輕鼠為了競爭某個崗位，身心力竭，家長們為了孩子能進重點班神情憔悴，母鼠不受孕，小鼠白天上學晚上寫作業，眼下又要補課，這樣下去，鼠族不是完了嗎？鼠王閉著眼睛，不斷地自言自語：“我們鼠族只要有吃有住就行，為什么要學習人類？”忽然，它一翻身爬了起來，招呼屬下：“通知大家馬上召開緊急會議。”

老秦兩年來心情越來越平靜，鼠患已除，豬場再沒發生過物品、糧食被老鼠破壞的現象，各種疾病和疫情傳染明顯減弱。只要把正常損失的豬和少量廠家和超市的過期食品提供給老鼠，雙方就平安無事，其它文教衛生方面，基本是以鼠治鼠，投資甚小，而且鼠族的一切活動都是地下進行，一點都不影響人類正常活動，真是可喜可賀啊！老秦正在盤算著，忽然，那個蒼老的聲音好似在遙遠的天邊又響了起來，老秦細聽，聲音就在耳邊：“沒想到啊，你真的很聰明，居然想出這種法子滅鼠，可惜你做過了，聰明反被聰明誤，這一切早就被鼠王洞悉，我今天收回七字真言，望你好自為之。”說罷，老秦一震，從夢中醒來，驚出一頭冷汗，再去回想七字真言，卻什么都想不起來了，看看日期，距離上一次做夢剛好過了三天。

這段時間的經歷對老秦來說，就好像南柯一夢，亦真亦幻。

第二天早上，老秦起床，進入豬場查看，再不見老鼠的痕跡，一連幾天皆如此，他逐漸安心下來。可沒過多久，鄰居雞廠、糧廠、紡織廠……均傳來鼠患嚴重的消息。這讓老秦十分擔憂，果不其然，在一天晚上，那熟悉的、窸窣作祟的聲音又從塑料吊棚中傳來……

（責任編輯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