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我的父親

張銘

父愛就像一本震撼心靈的書，讀懂這本書，就讀懂了整個人生。

——高爾基

在人生的長河中，父愛和母愛同樣重要，父愛如山，母愛似水。父親宛如一棵華蓋如亭的大樹，為我們遮風擋雨;父親又似寒冷冬日里的茅廬，為我們抵御風寒;父親更像無垠曠野中暗夜里的一把火炬，時時照亮兒女們遠行的路，溫暖我們每個人的內心。

我二十歲弱冠的時候，父親就離開了我。這許多年來，父親就好像是掛在天邊夜空薄云里一輪忽隱忽現的明月，時而讓我遙不可及，時而與我水中相望。流年似水，云卷云舒，總是能使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和父親在一起的日子，父親那慈祥的笑容、親切的話語如同春風一樣，常常吹拂著我的面頰，蕩漾在我的心頭。

一

父親是一個老實厚道的人。單位的同志都管父親叫“大海”，父親在單位有兩個要好的朋友，一個叫“宋迎春”，一個叫“王戰友”，我們都稱兩位為宋叔和王叔。宋叔喜抽煙，王叔愛喝酒，有時他們經常到我家來串門，媽媽總會燒上幾個小菜，熱上一壺水酒，小小的我喜歡坐在桌旁聽大人們嘮嗑。記得父親在與他們談天說地的時候，總能說出一些閃光的句子，如“人無百日好，花無百日紅”“人不保心，木不保寸”“好馬處在腿上，好人處在嘴上”“貧在大街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等等。至今，這些“大實話”我還能清楚記得。

父親是一個勤奮認真的人，在縣里的農機公司做了二十八年的采買員，走遍全國各地，沒有丟過一件東西。他對農機產品的各項業務了如指掌，上百種農機配件的名字，都能脫口而出。每年年終的時候，父親總能被公司評上先進工作者，家里的墻上掛滿了獎狀。父親性格溫厚豁達，為人和善，念過高中，且頗有些文采，鋼筆字寫得非常流暢。記得我上高一的時候，父親在我學習的小桌上，寫下了“珍惜時間，努力學習”“時間是寶貴的”兩句話，雖然那張小桌現已隨風而逝，但這兩句鼓勵和鞭策我的話語，卻刻在了我的心上，成為我一生學習工作的座右銘。

二

這些年來，我總是能想起和父親在一起的光輝歲月，是那樣美好，然而卻又是那么短暫。記得我上小學一二年級的時候，在一個盛夏悶熱的夜晚，我和鄰居家的好友小胖、大春、老德子在五道街電燈桿下捉鱉蓋蟲，玩到晚上九點多，突然看到父親和王叔騎車慢慢經過，自行車后座上馱著一大麻袋的香瓜和大柿子，我和小伙伴們高興地幫父親推車回家。那天晚上，家里像過年一樣，媽媽、姐姐、哥哥和父親圍在一起，洗瓜、選瓜、吃瓜，別提多熱鬧了，我和我的小伙伴們吃得太多，撐得一宿沒睡著覺，那時的瓜吃起來真是又香又甜。

在我的記憶深處，每逢隆冬季節，看到父親推門回家的時候，頭上戴的棉帽子和父親的眉毛胡子總是都掛上了厚厚的霜花，父親這個冬日的形象，這么多年來始終定格在我腦海里。

小的時候，覺得冬天非常寒冷，雪總是下得厚厚的。八六年高考前夕，我每天在學校上完晚自習后回到家里，都學習到后半夜。有一天停電，我就點蠟學習，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夜已很深了，然而父親還沒有睡，惦記著我。他來到我學習的前屋，把我叫醒了，幸虧父親來得及時，不然，那一天我的頭發差點要被蠟燭燒焦。

還有一件事情，使我無法忘懷。記得八七年春夏之交，我在長春讀書時，父親來看我，“老兒子，爸爸中午帶你去吃好吃的東西。”那天中午，父親把我領到了站前漢口商場對面的小飯店里，吃的是父親認為最好吃的煎餅果子，誰能料到，這竟是我和父親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頓飯。從此，煎餅果子成為了我多年來感到最好吃的東西。那天中午吃過飯，送父親到火車站，當時上車時間很緊，和父親揮手再見時，看著父親背著包，那匆匆離去的背影，使我一下子想起了朱自清寫的《背影》，眼淚奪眶而出。父親的背影，多年以來一直浮現在我的腦海里，如山一樣高大，似海一樣深沉。

三

父親家在飲馬河東，母親家在飲馬河西，據說是父親劃著船把母親娶過來的。父親和母親白手起家，相濡以沫，甘苦同擔，拉扯著我們姐弟五個孩子。父親最愛吃的菜是粉條和帶魚，每到節假日，母親總能做上幾個父親和我們都愛吃的小菜。父親喜歡喝上幾杯小酒，笑語連珠地給我們講著他那個年代的故事。我們姐弟五個孩子圍靠在父母身邊，看母親忙活，聽父親說話，日子雖然過得清苦，但一家七口人在一起卻感到其樂融融、幸福滿滿。那時候陽光很暖，白云悠悠，風兒輕輕，日子過得總是很慢。

多年過去了，斗轉星移，花開花落，物是人非，但那些和父親、母親在一起的溫馨畫面卻在我的心底深處留下了無盡的思念。八七年我在長春上學，將要畢業的時候，父親得了重病，住進了長春二○八醫院，全班同親都自發地前來看望父親，帶來了好多水果、罐頭和糕點。和同學們珍貴的情誼，我至今都難以忘懷。

父親是那年冬天的十一月末去世的，記得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雪。母親是前一年六月初去世的。母親去世時，不知我能否考上大學，父親去世時，不知我能否畢業留在長春，后來我都做到了。八六年我十九歲時失去了母親，八七年我二十歲時又失去了父親。我是八八年參加工作的，這一輩子我最最遺憾的事，就是生我養我的二老生前沒有花過我掙的一分錢，我沒有機會在二老面前盡孝。

父親的名字叫德海，母親名字叫惠芝，“沐德懷惠”一詞集中了二老的名字，又包含著德惠這一地名的由來。多年來，這已經成為我最喜歡的詞匯。幾度風雨，幾度春秋，“沐德懷惠”讓我沐浴著父親的仁厚之德，懷念著母親的惠蘭之心，以堅韌的毅力和無畏的勇氣，去戰勝生活中的一個個困難，超越自我，砥礪前行。

（責任編輯 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