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消費的詩歌與被濫用的語言

尹詞

2019年的春天，有一個詩人再次被人們紀念，他就是海子——30年前的春天，海子帶著四本書在山海關臥軌，離開了這個世界。

海子走了，但他的詩歌一直都在。有些被譜了曲唱成歌，比如《九月》《日記》《黑夜的獻詩》;有些成了中學生作文素材或房地產廣告，比如“春天，十個海子全都復活”“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有些成了人們假裝文藝的語錄，比如“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只想你”“要有最樸素的生活和最遙遠的夢想”……

與其說海子一直有大批的粉絲，不如說他被符號化了、被消費了。也許是他的詩句太“好用”了，而今天的人們語言太貧乏了，所以，被濫用就成了海子詩歌的宿命。

回想一下，我們的生活中似乎從來不缺少所謂的流行語，特別是在網絡時代，某些“金句”從誕生到流行再到用濫最后被拋棄，可能只是非常短暫的時間。曾經爭相使用的“待我長發及腰，娶我可好”“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生活不止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等句子，現在還有多少人在說呢？再說這種句子你就out了！——“……就out了”也曾經是流行句式。

歷史上沒有哪個時代的人們能像今天一樣自由地交流，沒有哪個時代的信息能像今天一樣快速傳播。但同時，也沒有哪個時代的語言像今天一樣被濫用、被輕慢，沒有哪個時代的人們像今天一樣熱愛碎片化傳播和雞湯式名言。人們需要尋找共鳴，需要一擊即中又簡單好記的“金句”，在網絡流行語之外，短小精悍的詩歌就成了一種高級調味品——詩人們或許也沒有想到自己的作品還能這樣用。

當然，人們對“金句”的蜂擁而上最終也毀了那些原本可能是意蘊深長的表達。就像“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當它頻繁地出現在學生作文里，出現在海景房的廣告招牌上，有誰還記得，海子寫下這句詩時，是他自殺前兩個月？又有多少詩意，是被這樣的望文生義、盲目追捧而摧毀的呢？文字——或者說語言一在這個時代“被輕浮”了。

詩人廖偉棠說：“詩歌語言就是在不斷地擦亮它的母語，讓它重新煥發出光彩。”在匆忙的今天，愿我們還能靜下心來，去品味語言在日常生活之外的優雅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