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珊

“帶著愛離開才是生命所要的體面和尊嚴”
劉永明今年不到50歲,是一名退伍軍人,目前在東航浙江分公司工作。他的妻子是寧波二院的一名護士。2014年,兩人相約報名火車南站的藍精靈志愿者服務隊,卻被告知名額已滿。81890服務中心的工作人員向他們推薦了北斗心靈生命關懷社,也就是北斗心靈生命關懷服務中心的前身,兩人因此踏入臨終關懷服務的行列。
“一開始,我們跟著老一輩的志愿者做,主要是到敬老院拜訪生病的老人。”劉永明說,這些老人因為種種原因,親人不在身邊,獨自忍受病痛的折磨以及內心對死亡的焦慮,狀態都不怎么樂觀。“他們對志愿服務不拒絕也不歡迎,普遍有點抑郁。”
劉永明說,志愿服務主要是陪老人聊天,幫他們做一些他們沒有能力完成的生活小事,同時根據聊天的情況給老人們分類建檔,這也是臨終關懷的前期工作之一。
后來隨著志愿服務的深入,劉永明逐漸接觸到進入臨終時刻的病患。“他們大多對生命的消逝并不畏懼,但害怕孤獨、疼痛和未知的東西。因此我們主要是進行心理上的疏導,盡量減輕他們對死亡的恐懼,同時幫助家屬完成病人未了的心愿。這是臨終關懷的中期服務。”
“到病人真的離開后,有些家屬可能很長時間都無法走出喪親之痛,這時我們還會持續關注,幫助他們盡快回歸正常生活軌道。這是臨終關懷的后期服務。”
劉永明說,剛加入北斗心靈生命關懷社時,他對臨終關懷一無所知。但后來看多了生命的消逝,他漸漸體會到,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是每個人必經之路。因為觀念所致,臨終、死亡的話題一直以來都被國人忌諱,以至于公眾失去了很多學習面對臨終和死亡的機會。當事到臨頭,很多人會不知所措,無從下手,要么無期限延長患者的瀕死期痛苦,要么求助于商業一條龍服務,看似熱鬧,實則并非生命所要的尊嚴和體面。“人生的最后一程應該是在親人的陪伴、社會的關注和志愿服務的呵護下,了卻憾事,放下牽絆,帶著世人的愛安然離去。”
“每一次告別都是最好的生命教育”
自2014年北斗心靈關懷社成立以來,4年來劉永明和小伙伴們一共介入了67個臨終關懷案例,志愿者隊伍也從最初的30多人壯大到199人。
劉永明說,每一次關懷,對志愿者而言,都是一次生命教育。從那些臨終病人的最后心愿、最后話語、最后動作里,都可以體會到人該怎么活才有意義。
去年底,劉永明介入了鄞州區的一起關懷案例。對方姓陳,是一名剛剛退休卻患了肝癌的老師。如果沒有這場病,老陳跟老伴正到了該再次享受人生的階段。對于肝癌晚期的診斷結果,一開始老陳不能接受,他四處求醫,甚至自費打一種很貴的進口針,希望奇跡出現。但這種病實在太痛了,抗爭了幾個月,最后老陳自己把針拔了。他對劉永明說:“謝謝你們,我已經不抱希望了,實在太痛了,我受不了,真的想走了。希望這一天是周六或是周日,這樣不影響孩子上班。”這樣的臨終愿望讓劉永明唏噓了好久。
“還有一個案例,幫助的對象是一名70多歲的老太太,她患有肺癌晚期,家里條件還可以,但因為種種原因,女兒沒有陪護在身邊。”志愿者第一次見到老人時,老人已經瘦得不成人形。從接到求助開始,志愿者每天都至少花半小時陪老人聊天、檢查、喂水、喂藥……病房里的病人都以為她是老人的女兒。“后來老人走的那天,志愿者給我打電話,一接通她就哭了。這在臨終關懷服務中是不允許的。我當時特別擔心,以為她跟家屬在一起,連忙制止她。她說已經從病房走出來了,心里太難過了,感覺自己的一個親人離開了。這種感覺我理解。”
對志愿者無私的服務,很多老人都很感謝,甚至曾有老人臨終前想把房子捐給北斗心靈生命關懷服務中心,但被劉永明拒絕了。“呵護生命是一種德行操守,不能涉及其他,特別是財產方面,這是底線。”
但只靠情懷,想把臨終關懷服務普及到更多的人,并不現實。“這也是困擾我們的地方之一。”劉永明說,隨著老齡化社會的到來,居民對于臨終關懷服務的需求只會不斷加大,但目前臨終病床的數量遠遠不能滿足需要。“原因很多,比如,沒有足夠的醫護人員和志愿者,臨終病房大多處于虧損狀態,缺乏配套資金支持等。”
“去年9月份,我們派遣了9名優秀志愿者到中國臺灣地區學習安寧療護知識,發現臺灣的模式更成熟。他們通過法律規定了醫院配備臨終病床和醫護人員的比例,大致2名臨終病患就有1名醫護人員照顧,費用也不高。”劉永明說,臨終關懷作為一項專業的、帶有公益性質的事業,需要清晰的政策明確標準,同時解決配套的資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