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藍色的“工衣海洋”里,有一個人既忙碌又緊張,指導最后的檢查和臨時增加的技術改造工作,對每一個環節,他都一一過問,事無巨細。他就是國家能源集團化工公司總工程師舒歌平。
把創意變為現實
1978年,高中畢業的舒歌平考入杭州大學(現并入浙江大學)化學系,本科畢業后,又考入煤炭科學研究總院(下簡稱煤科總院)攻讀碩士學位。
“就在我讀研那年,煤科總院建立起了當時國內最先進的煤炭液化實驗裝置,也是從那時起,我開始接觸到煤液化工藝,這一接觸,就一輩子都沒放開。”舒歌平回憶說。
這過程聽起來容易,其實充滿了坎坷。在煤科總院讀書時,舒歌平腦子里經常會冒出一些新奇的想法:石油,是大自然賜予人類的寶貴財富,已被廣泛應用于人類生產生活的各個方面。煤炭,同樣是大自然的饋贈,當時卻主要被用于發電領域。煤與石油,一個固體,一個液體,在外觀形態和使用方式上有很大不同,但其主要成分都是碳,我國富煤貧油少氣,能否把煤變成石油呢?舒歌平并不只是簡單想想,而是邊想邊研究。
舒歌平說:“早在20世紀初,西方國家就已經有了煤液化技術,但那時相關工藝比較原始、成本極高,儲備技術主要是為戰爭需要。后來隨著中東發現大量的石油,煤液化技術逐漸被很多國家遺忘。但是我國的特殊情況要求我們一定要掌握一套成熟的煤液化技術,這是時代發展的必然要求。”
基于這樣的思考,舒歌平從20多年前開始,就確定了為煤制油事業奮斗終身的目標。2002年,神華集團(國家能源集團前身,2017年中國國電集團和神華集團合并重組為國家能源集團)啟動了煤直接液化項目,已是業內杰出科學家的舒歌平作為不二人選應邀加入。
對進口技術提出質疑
20世紀90年代初,相關部門決定先采用美國某公司的技術讓煤直接液化項目落地。據說,該技術以神華煤為原料,號稱油收率達到66%,比一般工藝高15%以上。
然而,舒歌平覺得這些數字可能有水分。憑借多年的實踐經驗,他對國家選定的這項工藝進行了細致的考查,最終得出結論:66%的油收率不可信,工藝整體存在風險,穩定運行基本不可能。
對一項國家認可的進口高新技術提出質疑,在彼時就是否定權威,對于科研工作者來說,需要莫大的勇氣和自信,舒歌平偏偏就這么做了。下定決心后,舒歌平向集團公司提交了工藝包解析結果報告——《美國工藝長期穩定運轉問題探討》,指出了美國工藝存在的問題。集團領導采納了他的意見,并支持他拿出調整方案。
為了將核心技術掌握在中國人手中,舒歌平領銜擔任了國家863計劃高效合成煤直接液化催化劑課題組的首席科學家、課題組組長,他帶領科研人員,經過12次、歷時5900多小時的試驗,成功研制出了催化劑,最終以此研制出了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煤直接液化工藝。
扎根沙漠十余年
2004年,煤直接液化工程中試裝置在上海市進行測試,舒歌平曾對團隊成員說了這么一句話:“煤液化工藝實驗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失敗了咱們就一起跳黃浦江!”
有人把這話理解成了開玩笑,也有人從中體會到了巨大的壓力。
舒歌平回憶道:“當時壓力很大!支撐我走下去的,就是希望和自信。那些日子我著急上火,有一陣子想說話時眼睛瞪得溜圓,嗓子就是不出聲,簡直快要爆炸了!”
在上海,舒歌平帶領團隊一干就是5年,中試裝置一共運行5000多小時,培養操作工500多人,許多當時的新技術、新成果都被用到了后來的百萬噸級煤直接液化裝置的建設當中。
2004年,世界首套百萬噸級煤直接液化項目在內蒙古鄂爾多斯正式開工,舒歌平隨著項目組一頭扎入毛烏素沙漠,直到現在。
2008年12月31日是我國煤化工領域一個劃時代的日子。百萬噸級煤直接液化工程投煤試車16個小時后,晶瑩剔透的石腦油和柴油從生產線汩汩流淌出來。
當工作人員把裝著成品油的玻璃瓶送到舒歌平手中時,研發團隊緊緊擁抱在一起,舒歌平落淚了。從此,中國多了一項世界第一。
盡管如此,可舒歌平一天也沒放松過。“長期以來,我們生產線中有些部件,很大程度上依賴進口,這個問題不解決,我心里就不踏實。”他說。如今,舒歌平正在加緊攻關。(摘自《科學之友》 2019年第8期 張景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