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父母自殺之謎

丁嵐

北漂女孩兒驚聞身世

2015年3月的一天上午，北京春光園藝公司的孫麗麗正在上班，突然接到門衛電話，說有人找她。孫麗麗急忙下樓，在公司門口，見到一位氣質不凡的中年女子。

中年女子上下打量她一番，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激動地說：“孩子，我從東北長春來，能借個地方說話嗎？”“是東北老鄉？”孫麗麗猶豫了一下，把她帶到自己的車里坐下：“阿姨，我們認識嗎？”孫麗麗問。對方竟然流淚了：“我們何止認識，我是你的親生母親……”說著，中年女子捂臉抽泣起來。孫麗麗十分震驚，中年女子告訴孫麗麗，她叫劉薇，老家在吉林省長春市。1991年，她在長春讀大學時，與初戀男友偷嘗禁果，生下一名女嬰。因無法撫養，經親戚介紹，她將女兒送給了長春市農安縣農村的孫文森、蓋亞琴夫婦。當時，孫文森夫婦40歲了，一直未育。

大學畢業后，劉薇與初戀男友分手，在長春工作，與秦峰結婚。秦峰是長春市南關區一名公務員。婚后，兩人相繼辭職，創建醫藥公司，十多年間資產達數千萬元。可因為秦峰患有弱精癥，他們一直未能生育。劉薇越來越想念當年送人的女兒，她將此事告訴了丈夫，兩人一致決定找回當年劉薇送人的女兒。

為此，劉薇開始了長達兩年的尋親，多次前往長春市農安縣農村打聽，最終得到可靠信息：孫文森夫婦為孩子取名孫麗麗，為避開熟人，他們帶著孩子投奔了黑龍江省綏化市綏棱縣的親戚。2014年，孫麗麗從北京林業大學畢業，與男友高殿臣一起在北京春光園藝公司工作。劉薇立刻前往北京找孫麗麗。

孫麗麗分外震驚，推開車門讓劉薇下了車。她無法相信，孫文森夫婦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

在孫麗麗記憶里，孫文森、蓋亞琴通過做小生意，把她養大，供她讀書，對她寵愛有加。正是因為心疼父母，孫麗麗學習特別努力，她考上大學時，父母都六十多歲了，為了供她上大學，他們拿出了全部積蓄。

孫麗麗和高殿臣是大學同學，也是同鄉。因上班不便，高殿臣父母給他們買了一輛10萬元的轎車。雖然在北京工作生活壓力很大，但孫麗麗逢年過節都給父母寄錢。孫文森夫婦總是叮囑她不要寄錢，自己把錢存著。想著這些，孫麗麗哭了。世界上有這么好的養父母嗎？她不相信。

為房認下生母

為了印證劉薇的話，4月2日，孫麗麗回老家求證。女兒突然回來，孫文森夫婦又驚又喜，急忙高興地為她做好吃的，孫麗麗看著他們的背影，眼淚忽地下來了。

孫文森慌亂地問：“孩子，你是不是有心事？”蓋亞琴也忙著給女兒擦眼淚。孫麗麗試探地問蓋亞琴：“媽，你認識一個叫劉薇的人嗎？她家在長春。”蓋亞琴一愣，看向丈夫，孫文森突然變得結巴：“你說的劉薇……是男的……還是女的？多大歲數？”

孫麗麗如實說了劉薇去北京找她的事。老兩口驚呆了，都轉身抹淚。孫麗麗頓時明白了，她抑制不住地抱住養母哭，哭了一陣，安慰養父母說：“爸，媽，你們含辛茹苦把我養大，我永遠是你們的女兒。等我在北京站穩腳跟，就把你們接去享福。”

兩天后，孫麗麗返回北京。臨別前，她一再表示，自己的心永遠在這個家里。可孫文森和蓋亞琴整日不安，他們相信女兒善良、孝順，不會變心，但他們不知道劉薇還會做什么，心總是揪著。

一周后，劉薇找上門來。蓋亞琴氣憤地對劉薇說：“你想認女兒也要先跟我們打聲招呼。這么做不是傷她嗎？不知她心里有多難過嗎？”劉薇誠懇地道歉，表示她找女兒心切，做法確實不妥當。“我這次來，是感謝你們對麗麗的養育之恩。”說著，她拿出20萬元。孫文森急了：“你這是干什么？我們養麗麗是自愿的。”蓋亞琴把錢塞回劉薇包里，劉薇訕訕地離開了。孫文森夫婦最怕劉薇來認女兒，他們后悔當初收養孩子時，雙方沒簽任何協議。

而孫麗麗回北京后，幾乎每天都接到劉薇噓寒問暖的短信。她煩躁不已，告訴了男友。這天，孫麗麗又接到劉薇的短信：“麗麗，你實在不想認我這個媽媽，我也不勉強，但我虧欠你太多，想補償一下。聽說你和男朋友在北京租房，恰好幾年前，我在北京買了一套房子正空著，你和男朋友搬過去吧。千萬不要拒絕，請接受媽媽的這點兒心意。”高殿臣驚呼：“我的天哪，救星來了！”說著，他緊緊抱住孫麗麗，不停地在她臉上親。孫麗麗推開他說：“我不要她的施舍！要了她的房子，我就要認她這個媽！”高殿臣大聲嚷道：“你傻呀？認了這個媽，又不是扔下你老家的爸媽不管了，我們還照舊孝敬二老。”孫麗麗急了：“你想得簡單，認了她，我養父母會想不開，認為我不要他們了。我不能見利忘義。”高殿臣嘀咕道：“北京房價多貴呀，我們到老也未必能買成！”

接下來的幾天，高殿臣不斷在孫麗麗耳邊灌輸：認下生母，也不傷害養父母，可兼顧兩邊的親情;有房子住，就能減輕在北京工作、生活的壓力，他們會過得更舒服。孫麗麗也覺得劉薇二十多年沒有盡到一點兒母親的義務，對自己補償一下，也是應該的。而對于養父母，自己還是會盡孝，兩者并不矛盾。最后，兩人商定暫不告訴養父母此事。

此后，劉薇多次去北京，給孫麗麗和高殿臣買衣服、鞋子、高檔護膚品，高殿臣也在其中調和，劉薇和孫麗麗少了許多尷尬，聊得越來越投機。2015年年末，孫麗麗和高殿臣開開心心地搬進了劉薇位于海淀區的122平方米的房子。

養父母無處話凄涼

此后，劉薇不時地往北京跑，送禮物，變著花樣給女兒做好吃的。她還給孫麗麗買了一臺奧迪A3轎車代步。其間，孫麗麗照常給養父母匯錢，但電話與問候明顯少了，回家就更少了。

一天，孫文森聽村里一個從北京打工回來的小伙子說，孫麗麗在北京住上了大房子，開上了豪車，據說都是生母送給她的。孫文森很傷心，但不敢跟老伴說。自從劉薇來認親后，蓋亞琴受刺激得了中風，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孫文森悄悄給女兒打電話證實，孫麗麗撒謊說：“爸，你別聽傳言，那都是瞎說，我如果在北京有了大房子，還不把你和媽媽接來呀？再說，我認劉薇也要事先征得你和媽媽同意呀。”孫文森覺得女兒的表現不如從前，還是懷疑。

孫麗麗心里也起了波瀾，當晚，她與高殿臣說想把養父母接到北京。高殿臣認為不合適，一，房子是劉薇給他們住的，她時常來住，如果孫文森夫婦來了，兩邊怎么平衡？肯定會產生激烈的矛盾;其次，房子還沒過戶給孫麗麗，一旦劉薇生氣收回，煮熟的鴨子不就飛了嗎？

孫麗麗覺得有道理，決定再等等。但高殿臣的話提醒了她，她決定跟劉薇提出把房子正式過戶給她，試試生母的誠意。

當孫麗麗提出把房子過戶給她時，劉薇當即答應了，并表示最近就來北京辦理。孫麗麗很感動，覺得親媽就是親媽。當然，養父母對她也寵愛有加，只是養父母太窮了，沒能力幫扶她。

2017年1月22日，春節臨近。劉薇邀請孫麗麗到家中過年，孫麗麗想每年春節都在養父母身邊過，二老也不差這一回，就答應了。可剛放下生母的電話，養父的電話也來了，問她什么時候回去，孫麗麗撒謊說過年要加班。孫文森有點兒心寒，蓋亞琴更認為女兒不想認他們了，急火攻心，病情加重昏迷在床，孫文森連夜將老伴送到綏棱縣人民醫院搶救。

孫文森身體也不好，照顧不了老伴，給孫麗麗打電話，囑咐她盡早回來過年，為了不讓女兒擔心，他沒說老伴病重的事。與生母團聚的孫麗麗，并不知道養父母發生了什么，想春節后再回家也不遲。

孫文森夫婦春節過得非常凄涼，由于無錢住院，孫文森只好將老伴接回家中。2月8日夜里，蓋亞琴從床上跌落，摔斷了左胳膊。她痛苦地央求孫文森幫她了結生命。面對心如死灰的老伴，想想認了有錢生母的女兒，孫文森徹底寒了心，動了和老伴一起死的念頭。

第二天中午，蓋亞琴疼了一夜，并且大小便失禁，再次哭著央求孫文森幫她結束生命。孫文森終于下了狠心，掐住老伴的脖子。蓋亞琴幾乎沒掙扎，很快就沒了呼吸。之后，孫文森拿出剪刀割腕，結果被前來串門的鄰居發現。

當晚，孫文森向綏棱縣公安局自首，一心求死。孫麗麗聞此噩耗，迅速趕回，跪在養母床邊，號啕大哭。劉薇認為自己處理事情太心急，忽略了孫文森夫婦的感受。她和孫麗麗共同向綏棱縣公安局出具陳情書，希望司法部門能對孫文森從寬處理。目前，此案正在進一步審理中。（因涉及隱私，除犯罪嫌疑人孫文森外，其余人物均為化名，所涉單位及相關信息也做了技術性處理。）

木子薦自《莫愁》

題、插圖/黃煜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