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好景君須記

鞠志海

一年好景君須記，行樂圖是人物畫的一種題材，展現了主人公的休閑生活場景。2014年12月北京匡時秋拍“古代書畫”專場上，一幅周道、上睿的《李煦行樂圖》以1863萬元成交，成為2014年“古代繪畫專場”最大的亮點。山東省青州市博物館也收藏有一幅清代《李煦四季行樂圖》，圖中不但反映出主人公的生活情趣和生活方式，更因主人公與《紅樓夢》中賈府原型的特殊關系，為紅學研究提供了難得的圖文資料。

清代佚名所作《李煦四季行樂圖》一軸，絹本，設色，畫心長659、寬60厘米。繪畫剪裁出春夏秋冬四季中4個有代表性的場景，表現了古代士大夫以及官僚階層親近自然、享受安逸生活的閑情雅趣。

畫卷緩緩展開，石橋一角引出了畫作的序幕。初春時節，春山遠黛，江水如藍，江岸邊的楊柳已露出了新綠，道勁的桃花正在盛開。主人公身著藍袍，戴緯帽，足登粉底皂靴，騎白馬走在前，信馬由韁，側身回首，后邊的隨從把長煙袋遞向前方。另一隨從抱紅色包裹，似是春游所需物品。一戴褐色緯帽者回首指著最后邊背水壺的小僮，似乎在交待著什么。

一座遠山，水面上一對鴛鴦，將畫面推進到夏日的時光。湖上煙波浩渺，湖中遠處幾個綠洲上芳草萋萋，白鷺翻飛，湖面近處菡萏飄香，荷葉弄姿。湖面一敞篷扁舟上，主人公身披紗衫，袒胸露乳，倚靠于虬枝躺椅上。身旁一柄鵝毛扇，面前一藍色玻璃器，里邊盛著冰鑒蓮蓬等夏日時物。

隨著畫卷繼續前行，一處怪石后，進入了濃濃的秋日。山崗上古樹環繞，菊花盛開。主人公手捻胡須，穿石青便服、黃色單褲、粉底紅鞋坐于鹿皮薦上，身后放一花觚，里邊插著幾枝菊花。主人公右側小僮持長瓶，似往器皿中注漕，左側小僮似正在煮水烹茶，遠處一小僮手捧食盤援山徑而上。

遠山蒼松后，進入了最后一個畫面，風雪嚴寒的冬日。畫面右上角兩行大雁南飛，山石間紅梅迎雪怒放，雪壓翠竹。主人公頭戴暖帽，身穿朱紅棉袍，坐于閣樓之上，身前一小僮正在研墨，書案上擺放著筆筒、筆格、鎮尺，宣紙平鋪，似正準備畫下這迷人的美景。

李煦（1655～1729），字旭東，又字萊薔，號竹村，漢軍正白旗人。祖籍山東萊州府昌邑縣。廣東巡撫李士楨之子，以父蔭入仕，歷任內閣中書、韶州府知府、寧波府知府、楊春園總管、蘇州織造。李煦之父李±楨（1619～1695），字毅可，山東萊州府昌邑縣姜氏子。李士楨本姓姜，昌邑遭“壬午兵燹”后被清兵擄掠。后投入正白旗佐領李西泉帳下為奴，又被李西泉收為義子，改名李士楨。因此李煦常被稱為包衣出身。山東昌邑作為李士楨、李煦祖籍，1996年，昌邑縣南鄉村就曾出現過《李士楨暨配王氏影像》《李煦生母文氏行樂圖》《李煦涉獵圖》《李煦春游晚歸圖》《李煦暨配韓氏詹氏影像》《姜焯暨配陳氏行樂圖》，成達可抄本《虛白齋尺牘》等眾多資料，但隨即因故流散。目前存世的“李煦行樂圖”只有兩副，其中一副就被山東省青州市博物館所收藏。

學者皮述民曾提出“蘇州李府半紅樓”，他認為《紅樓夢》中很多史料素材取自于蘇州織造李家，雖有些夸大，但也可以看出李煦家族與紅樓的關系。李煦與《紅樓夢》的作者，曹學芹的祖父曹寅關系特殊。著名紅學專家馮其庸稱， “李煦和曹寅都是康熙的近臣，又是內親關系。曹雪芹小的時候，李煦還抱過他”。他們同為包衣出身，而且李煦的生母文氏，與曹寅嫡母孫氏同為康熙的保姆。不僅如此，李煦還將妹妹嫁給了曹寅，據“紅學”專家考究，《紅樓夢》中賈母的原型便是李煦之妹。李煦與曹寅都得到康熙皇帝的特別信任，康熙把天下最富足的兩淮地方交給李、曹兩家來管理，分別擔任蘇州織造和江寧織造。同時還特命他們兼任監察御史管理兩淮鹽政，令他們交替管理，以十年為期。而且作為中層官史他們不但可以直接向康熙皇帝上奏折，還有密折專奏的權利，成為康熙帝在江南的耳目之臣。李煦出任蘇州織造30余年間，達到了人生的鼎盛時期，康熙6次南巡，曾4次駐蹕蘇州織署和江寧織署，為此兩家也落下了巨大的虧空，而以曹家尤甚。

康熙六十一年（1722），康熙駕崩，雍正即位，失去庇護的李煦，因虧空公款38萬兩被革職抄家。雍正五年（1727），又因曾為雍正政敵購買過5個待女，被定為“奸黨”，發配打牲烏拉（今吉林省吉林市北）。雍正七年（1729），因凍餓而死，時年75歲。在《紅樓夢》賈府的興衰中依稀也可以看到李煦一生的寫照。

周道、上睿的《李煦行樂圖》有明確落款： “乙亥冬日吳門周道寫照”，乙亥即康熙三十四年（1695），時年李煦41歲。而此幅《李煦四季行樂圖》從容貌上看應晚于上作，畫中應為五六十歲的樣子，正是他人生最輝煌的時期。僅從畫卷中夏日場景的一個細節來說，他所用的器皿是一件較大的藍色玻璃器，而且里邊盛著解暑降溫的冰塊，在清朝玻璃器和夏日用冰，都是十分珍貴稀有的東西，并不是一般官史所能使用的。這也說明了李家當時生活的富足奢華，從而在一側面印證了《紅樓夢》中所描述的賈府奢華的生活。

《李煦四季行樂圖》線條流暢，人物描繪細膩生動，形神兼備。從繪畫技法上分析，作者為了突出主人公的身份和地位，將主人公描繪的身材高大富態，而身旁的待從則相對低矮瘦小。還采用了“攢三聚五”的繪畫理論，如春日場景中，3個待從相對緊湊，而主人公和最后一小僮則相對分散，這樣有聚有散，錯落有致，使整體看起來非常舒服耐看。從繪畫構圖布局上分析，作者并沒有將4個場景生硬的割裂，而是用水、木、山、石將4個場景巧妙的銜接，使其過渡自然，整體上看起來和諧一致。作者又用春柳、夏荷、秋菊、冬梅等幾種最具季節代表性的植物，四季分明的呈現在觀者面前。

北京匡時秋拍的《李煦行樂圖》作者周道、上睿，是當時清初宮廷畫家和著名畫師。而此畫作是李煦人生最得意之時所繪，從當時地位和身份來看，不大可能是普通畫師所作。且不論從繪畫技法，還是繪畫構圖布局都有很高的藝術造詣，也絕非一般民間畫師所為。由此可見，山東省青州市博物館所收藏這幅《李煦四季行樂圖》，應為一件難得的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