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體》是近五年來，我看過最值得分享的小說

陳立騫

第一次看這本書的時候是好幾年前，大概看了五十多頁，忍不住把書合上。我沒讀到與期待相符的內容。就其結構而言，也相當散亂，交代故事背景的插敘，把劇情拆得支離破。劉慈欣的文字，像是一顆顆散落四周的螺絲釘，單拎起來看，嚴謹卻無生氣。人嘛，總是有一種莫名其妙地傲慢，對于剛觸及的新事物，習慣地用自己過往人生匯集而至的經驗進行審判。

幾年間斷斷續續，勉強讀完了《三體》第一部。失望之情更盛。就這三分之一的篇幅，看不出有什么可稱道之處。小說中的主角是在傷痕文學里面已經被寫爛的那種。讓我實在沒有動力繼續看第二部。直到今年過年的賀歲片，《流浪地球》上映。這部電影改編自劉慈欣的小說。它的設定十分有趣，很對我的胃口。我決定再給自己一次機會，把《三體》看完。

我十分慶幸，自己沒有錯過它。

這本小說的偉大之處，從《三體2·黑暗森林》開始。散亂的螺絲釘，拼組成一座高聳入云的大廈，俯瞰那些，曾經輕視過它的人，比如我。

《三體》對人類的描寫，真實地像是從歷史中摘出來一樣。我們喜歡塑造一個英雄，再打倒他，需要的時候，再重新擁立他，等用完了，又再一次推倒他。一座座曾經我們親手樹立起來的燈塔，隨著紅塵滾滾向前，化作萬人唾棄的牢獄。人性中的傲慢，讓我們從來不真正銘記歷史。我們的歷史寫滿了遺忘。

我尤其喜歡劉慈欣寫文明。文明的第一要義是生存。在生存面前，人類所有的道德標準驟然失效。試想一下，兩人被困于雪山。任何可以食用的東西，已消耗殆盡。其中一個人先死了。你要不要吃掉它？吃了它，得以活命，失了人性。不吃它，失去生命，何談人性？當然，這不是《三體》里面的情節。只是這種生存困局的思考，是書里很有意思的部分。劉慈欣筆下的生存，冷酷到極點。和善惡、對錯、正邪，沒有一丁點的關系。人類目前的道德觀，審判不了這件事。最有意思的是，當人們選擇了最政治正確、最符合正義的行為，結果卻導向毀滅。很像現實中會發生的事情。一個大國覺得某個地區的人民備受壓迫。不斷向該地輸出要民主自由、推翻獨裁的意識形態，最后卻令當地的人民，飽受戰火摧殘，千萬家庭破滅。是不是很黑色幽默？

以上只是《三體》的冰山一角。這本書展開敘述之后，隨便一個片段，都是一個了不得的故事。許多數筆帶過的情節，鋪開又是一部史詩。看完這本書之后，我想不出，除了這樣克制、冷靜的文筆，還有什么更適合這種宏大的敘述了。而且，在這本書面前討論文筆，顯得十分小氣。大廚做了滿漢全席，你卻嫌棄他切菜的刀不是不銹鋼？

總之，《三體》不容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