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

大學畢業那天,申遲拉著慕蘭的手,站在灑滿陽光的黃浦江畔,相互許下一世不離的諾言。他們著魔般地喜歡生活了四年的大上海,并決定留下來打拼。很快,慕蘭找到了一份頗為滿意的工作,在一家外企上班,做了白領。而申遲,大學里學的是考古,屬特殊專業,遲遲不能就業。
慕蘭的手,掛在申遲的脖子上,嬌柔地說:“咱不著急,工作慢慢找,一個大白領養活一尾小鮮肉,應該沒什么問題的。”說完,咯咯地笑了。
這天下班后,慕蘭從寫字樓出來等公交車。聽見有人呼叫她的名字,遠遠地對她揮舞著手中的帽子。是申遲,沒錯。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過去,一臉疑惑地問:“什么情況?怎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申遲拍拍身邊的藍色電動三輪車,笑著說:“從今天起,我是快遞小哥。當然,這輛車,也是娘子上下班的專用坐騎。請上車吧。”慕蘭欣然坐上車:“哦,坐敞篷車了,藍……蘭博基尼。”
日子過得真快,轉眼間兩年過去了。申遲依舊風里來雨里去地送快遞,曾經文質彬彬的書生,歷練成了標準的“非洲移民”。其實,申遲的變化,不只是暴露在陽光下的肌膚,他還越來越心不在焉且常神秘消失。慕蘭問他,他不語,只是一臉的憨笑,疑似藏著一些秘密。慕蘭的心,像氫氣球一樣懸著,隱隱感到一種莫名的失落。
年終公司聚餐,慕蘭的業務主管抱著一束鮮艷的玫瑰,徑直來到慕蘭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慕蘭,朗聲說:“我愛你!”頓時,掌聲一片,羨慕一片。這,也太突然了。慕蘭的臉,比玫瑰更紅。她稍稍遲疑了一下,接過玫瑰,撕開精美的包裝,一枝一枝地塞在同事手中,笑著說:“尊敬的主管閣下,我已名花有主,我的準老公有公司開敞篷住別墅,您就別費心思了。”主管似乎鐵了心,窮追不舍地說:“我的‘大奔’也不賴,只要他還沒去掉‘準’字,我就不會放棄。”慕蘭的心里,泛起朵朵漣漪。主管可是資深白領,帥男一枚,功成名就,眼光挑剔,一般的女孩,難入其法眼。
如閨蜜般的同事不淡定了,這慕蘭,潛伏得真夠深啊,居然藏著一個大佬級的男朋友。出于獵奇的心理,她們組織了一場聚會,約好五六個未婚女同事,曬一曬未來的老公。
盡管慕蘭再三叮囑,申遲還是穿著一身運動服來了。
慕蘭的同事按捺不住,率先發問:“帥哥,今天是開敞篷車來的嗎?啥牌子的?一會兒帶我們姐妹去兜兜風?”申遲尷尬地放下筷子,抹了把嘴:“我開一輛藍色……”話還沒說完,慕蘭夾起一筷子菜,塞進他的嘴里,接著申遲的話說:“是蘭博基尼……蘭博基尼。”“噢,好酷啊!”
“瞧瞧人家,多樸素!穿簡單的休閑裝,一點兒也不顯山露水。古銅色的臉,多健康。聽說國外有錢人,就是這譜兒。”兩個女友嘀咕著,流出滿眼的贊賞。申遲努力咽下口中的菜,訕訕地說:“不好意思,我剛剛從……”話說了一半,忽覺腳尖鉆心地疼。慕蘭尖尖的鞋跟,正在親吻申遲的腳尖。她歪著腦袋甜膩地靠在申遲的肩膀上說:“申遲是從健身房直接趕過來的。他不光健身,還定期日光浴,是運動達人。”
申遲的臉,拉得好長,他推開慕蘭,站起來說:“我就是一快遞小哥,我開的是藍色電動三輪車,剛剛送完快遞趕過來的。我黑,是曬黑的,不是什么日光浴。”
慕蘭笑得前仰后合:“傻瓜,要是我不這么說,那主管死乞白賴地纏著我,可能你就沒有慕蘭了。”
申遲一臉窘迫地站著,不知怎么回答才好。這時,慕蘭的手機響了起來。
“田老,您好!我是小慕。”“恭喜你,姑娘。申遲的論文《從史前文明論人與環境的關系及對策》已在國際權威刊物上發表,引起了國內業界的高度重視,準備近日召開學術研討會。為此,市文化局決定破格錄用他,做人類古文化研究員。請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小申。”聽到后來,慕蘭按了免提鍵,田老的話,一字一句清晰地傳進每個人的耳朵里。
原來,田老先生是慕蘭在公司服務的一個高端客戶,是享譽海內外的考古學家。慕蘭在整理書桌時,意外看到申遲寫的一篇論文,這才知道申遲還在癡迷著他的考古事業。她笑了。她明白了申遲的心不在焉與神秘消失。她更加堅定自己的愛情選擇,所以沒讓申遲知道,就悄悄地把那篇論文交給了田老先生。不承想,田老先生如獲至寶。經他推薦,這篇論文很快發表在了權威的國際刊物上。
這時,宴會的氣氛達到了高潮,有人帶頭唱起了《知音》,其他姐妹紛紛應和。申遲的眼中,早已淚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