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秋沙鴨散記

施立夫

中華秋沙鴨是我國特有的珍貴物種，已經至少繁衍生息1000多萬年，是地球上最古老的鴨子，同大熊貓、華南虎、滇金絲猴齊名，是第三紀冰川時期孑遺物種，被稱為鳥類活化石。

中華秋沙鴨對生活環境要求極高，生活在大森林里人跡罕至的溪流中，需要絕對的零污染，因此它也是環境好壞的重要標志，原分布于俄羅斯遠東地區和我國長白山、興安嶺等地區，現存數量很少，據考察黑龍江省只有小興安嶺帶嶺林業局永翠河流域有少量分布。說起它名字的由來頗有意思。1864年，一位英國的研究人員在中國首次發現一只從未見過的雄性野鴨，他看到這種鴨子腦后長長的冠羽，非常像清朝官員的頂戴花翎，于是給這種鴨子命名為“中華秋沙鴨”。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到帶嶺林業局開展工作。工作之余，當地友人聽聞我對中華秋沙鴨心儀已久，便想成人之美。友人對我說：“我帶你去20公里之外的碧水中華秋沙鴨自然保護區碰碰運氣吧。”

到了帶嶺若不去，回去之后一定會遺憾不已，所以我毫不猶豫地決定要去，縱然是白跑一趟，也不后悔。車子穿行在小興安嶺茂密的森林中，漸漸地遠離人煙，我們緩緩進入中華秋沙鴨生活的區域，我的心開始驟然緊張起來。

我們下了車，開始穿行在永翠河的岸邊。我正驚訝于永翠河水的清澈見底時，突然，一只花栗鼠從我的腳邊跑過，嚇我一跳，小興安嶺花栗鼠幾乎隨處可見。友人提示千萬要小聲些，秋沙鴨十分機警，即便是睡覺的時候，每隔10秒左右也會抬起頭看看四周的情況。一旦它聽到有人的聲音，那么想見它就更難了。我開始屏住呼吸，盡量以最微弱的聲響向前行進著。在轉過永翠河的一個拐彎處，河面突然開闊了起來，水面也平穩了許多，陽光下像一面明亮的大鏡子。友人示意我蹲下，然后悄聲對我說，我們就在這里守“株”待“鴨”吧！

過了不久，岸邊不知道從哪冒出了一只綠頭鴨，身后還帶著一群鴨雛，它們像一只有隊長帶領的小分隊，徑直游向了水面中央。小鴨們游得閑適自在，“隊長”卻不斷地東張西望警戒著。過了不久，中華秋沙鴨隊伍如正規部隊般登場了。我瞪大眼睛，貪婪地觀察著中華秋沙鴨，這是純粹的“人生初見”！在前邊領隊的應該是只雌性中華秋沙鴨，頭是棕褐色的，橘紅色的嘴巴與其他的鴨類不同，不是扁扁的而是尖窄纖細的，鼻孔也不在兩側而是位于嘴鋒的中間，身體兩側有灰色的鱗狀斑紋。“隊長”后面跟著一大串鴨雛，像一個個小絨球，毛嘟嘟的，十分可愛，我暗自數了數得有二十幾只.我正納悶呢，秋沙鴨的繁殖能力這么強，種群數量怎么會這么稀少呢？友人對我說，這些不一定都是它的孩子，有可能是從別人家搶來的。我一聽馬上聯想起來之前做的準備功課，中華秋沙鴨有母鴨“爭雛”的現象，失敗的母鴨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孩子認“賊”作母的現實。

我正琢磨著呢，突然有兩只雌鴨分別從兩處殺出，看著架勢是來搶孩子了！作為“隊長”的雌鴨毫不畏懼，憤然出征，在水面上動作如飛，用尖窄細長的喙啄退了兩只入侵的雌鴨。看它這兇悍樣，加上后邊跟著的那二十幾只小鴨子，原來它才是搶孩子的“強盜”，而那兩只被擊退的雌鴨則是孩子被搶走的受害者。小鴨子是在河岸邊的樹洞里孵出來的，剛出生一兩天就必須從十幾米高的樹洞中毫不畏懼地跳出，然后在媽媽的帶領下去河中自己覓食。正因為小鴨子是不需要媽媽喂養的，所以不管有多少鴨寶寶，鴨媽媽都帶得過來。

說到這里，不得不說說鴨爸爸。雄鴨的外貌與雌鴨有些差異，它的頭和脖子的上半部是黑色的，仔細辨認下，還有綠色金屬的反光，下背部、腰和尾部的羽毛，都是白色的，體側鱗紋是黑色的。在育雛的時節，一般是看不見雄性中華秋沙鴨的，它在“洞房”之后就走了，孵蛋、撫育后代的重任都由雌鴨獨自完成，在孵蛋期間雌鴨還要每天兩次從樹洞中飛出捕食，自行填飽肚子。一直到小鴨子都長大了，天氣漸漸涼了，要出發飛到南方去了，雄鴨才會出現，與族群一起飛到溫暖的南方過冬。

我正胡亂地琢磨著，友人催促我該返回了。是啊，看著這群大自然孕育的漂亮生靈，時間竟不知不覺過去那么久了，一道斜陽已然悄悄地鋪在了秋沙鴨、綠頭鴨活動的這片水域，微風吹來的時候，河面泛起的漣漪竟然閃起了鮮紅色的粼粼波光。此刻，我開始為能見到這么大規模的中華秋沙鴨“小分隊”而感到慶幸。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再見了，中華秋沙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