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琦
著有《烏合之眾》的社會心理學家勒龐說:“群體的智商會遠低于群體中每個人的正常智商。”
哲學家叔本華說:“我們為達到與他人相像、投契的目的,就只能拒絕大部分的自我。”
我不解。
的確,獨處可以帶來冷靜的智慧。但智慧,只能來源于個體嗎?物各有性,但是否個性就等于“高潔”?而我們大眾,真的只能永遠“烏合”嗎?
想想某些建筑師的風格——夸大個性,一望便知,他們往往在了解建筑周邊環境之前便把自己的印記強加其中。然而,真正沉默卻智慧的建筑師,如皮亞諾,他們的作品便降低了個性的存在感,更注重其與周邊環境的協調與共生。
在這樣一個講究品牌和風格的時代,皮亞諾選擇磨平自己的棱角,執著地追求著天空和大地,尋找稀有但溫暖的“融合”感,甚至不惜折損自己的“高貴”。這,本就是一種“調和”的大家風格。
標榜自我,獨立高標,把自己捧得高高,視腳下蕓蕓眾生為中庸。殊不知,思想觀念的價值在與眾生的碰撞與融合中才能迸發出新的火花,在追求和他人相像、投契時才更易劫持人們的關注,照亮更為廣闊而深遠的未來。
古往今來,太多能人志士不愿讓公共生活褻瀆個人名節,拒絕讓公共責任限制個人逍遙。于是,寄情山水;于是,不問世事。他們拒絕融合,也就放棄了改變世界的良機;他們保全了自我,同時也給自己帶上了“高尚”的枷鎖。人們敬佩他,但并不需要他。
我們不需要一個人仰望星空,我們要有一群人、一個民族仰望星空。社會的向上的確離不開有獨立思考和判斷的個人,但歷史不是少數孤獨者的歷史,歷史是一種集體記憶,它扎根于眾生扛起沉重責任的力量,暗隱于有鋒有芒之人適度的收斂與融入,昭顯于形形色色的齒輪的貼合與協調。對待異質思維,我們沉思;面對不同立場,我們理解并尊重;偶爾的矛盾與沖突,我們化解為共識。只有這樣,個性才能觸動社會進步的核心,獲得集體的接納與認同,而不是被判為“另類”、“無用”。
此時的我們,也逐漸同“烏合”剝離,唱出了群眾的智慧強音。
魯迅先生說:“偉大的心靈永遠會遭到平庸心靈的激烈反對。”如果我是偉人,我愿意走下高臺,聆聽不同的聲音,用自己的棱角與鋒芒幫助這個世界前進,在溫和的討論中讓反對聲漸漸平息,讓高尚的思想成為群眾的精神圖騰。思想觀念進步,大眾也不再被冠上“烏”的罪名。
個性不枯竭,融合共相生,低至塵土如我們,也并不低微。
(編輯:王瑩)
評點:李仁甫
文章最大的優點是作者具有批判性思維。勒龐“烏合之眾”之類的說法,通常被引用來反思流行的大眾文化,而作者對此卻進行“反思之反思”; 建筑師的風格,夸大個性者有之,而作者卻在比較之中肯定皮亞諾式的“調和”的大家風格;人們多羨慕“寄情山水”、“不問世事”者,而作者卻提出“人們敬佩他,但并不需要他”的新見;至于直接議論的語句,更是新人耳目,如“我們要有一群人、一個民族仰望星空”“逐漸同‘烏合剝離,唱出了群眾的智慧強音”等。還有,文章完全拋開“觀點加例子”的套路,幾乎找不到機械式的“整句”,但層層深入,引人入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