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頭琴從傳統到現代的工藝演變

■白 艷 郭永華 鄧 魏 李哲鋒（內蒙古農業大學材料科學與藝術設計學院）

任何一件樂器的產生和發展都是受到整個音樂歷史發展的趨向，藝術各類部發展狀況，以及社會、政治、經濟、宗教等一系列非音樂因素方面的影響。馬頭琴自唐宋演變而來，隨歷史變遷從傳統的蒙古民間樂器發展成為蒙古族音樂與文化的象征。眾所周知，馬頭琴是蒙古族傳統弓弦樂器，在蒙古族形成前期馬頭琴就已經存在。在長期的歷史發展中，馬頭琴形成了帶有地域色彩的不同流派。換句話來說，馬頭琴伴隨蒙古族人民從草原一路走來，承載了豐富的文化歷史底蘊。馬頭琴源自唐宋時代的胡琴，經歷了彈弦——竹片拉奏——馬尾弓弦拉奏這幾個階段。在馬頭琴的“近親”考察中，以科爾沁部落為核心的東部地區產生的“抄兒”與現代馬頭琴關系具有一定的血緣，這主要是因為抄兒的演奏者與現代馬頭琴的演奏者之間有很明確的師承關系所致，這奠定了馬頭琴較為統一的基本形制。隨著時代的變遷，演奏場所及條件也隨之發生了變化。比如由蒙古包變為演奏廳，由草原變為戶外舞臺，有了西洋樂器的伴奏，電聲樂器也同時被使用，甚至演奏的樂曲也和以前的草原風格大相徑庭，諸如此類的變化都促使馬頭琴在不斷改進。那么，研究分析民族樂器的改進就有了很大的實際意義，是讓民族傳統樂器可以在新時代依舊煥發生命的必選手段。

■傳統馬頭琴的制作

（一）形制結構與選材

傳統馬頭琴一般由民間藝人自制自用，所以它的形制沒有嚴格的固定標準，大都一般由琴頭、琴桿、琴箱、弓弦等零部件構成，使用皮革蒙面不安置低音梁。

傳統馬頭琴在木料的選擇上限制并不多，更多的是就地取材。民間的馬頭琴制作藝人經過長期的實踐，在木料的特色、性能及對聲音共鳴等方面有了自已獨特的見解，并將這些見解運用到實際中。齊·卻云敦對木材的薄厚、濕度有著自己的經驗，認為自然干透了的木材適合做琴，做出的琴色好。通常馬頭琴選用的木料是色木，俗名五角楓，常用的馬頭琴木料有四種：南方的普通色木及花色木、北方的普通色木及花色木?；ㄉ疽步谢⑵ぜy色木，東北的花色木是馬頭琴的高檔材料，用它所做的表面具有立體感，對音質無影響。馬頭琴兩條馬尾弦位于皮面中央，兩弦分別由140根和160根左右長馬尾合成，通常馬尾絲是琴弦的不二之選。

傳統馬頭琴在皮子的選擇上大都采用動物的外皮蒙面，例如羊皮、牛皮、驢皮等等。在孟斯仁和達木其的研究下，不管哪種皮都以薄皮為主，成年動物的皮腹骨部薄皮也可以。馬頭琴所使用的膠粘劑為白乳膠以及少量的明膠。明膠是一種高分子材料，利用其生物相容性可降解高分子材料，從而滿足不同的化學需要。顏色的選擇隨時間和地區變化而變化，通常將丙烯畫顏料用于傳統馬頭琴上。在工具上主要使用刀、鋸子、刨子等傳統手工工具。

（二）部件的制作工藝

傳統馬頭琴制作分為各部件的制作、涂顏料、安裝和調音三大步驟。各部件的制作復雜且工序較多，極大程度上影響整個琴的音色音質。

圖1 馬頭琴細部示意

1.琴頭和琴桿的制作。傳統馬頭琴純手工完成，手工鋸切、雕刻。鋸切時要理解“長木匠”的說法，四周留邊，這樣錯了也可以彌補。一般先會畫出琴頭和琴桿的輪廓；之后，用削、刨的方法去掉多余；緊接著制作大體的琴頭輪廓，馬耳朵的制作和安裝，制作馬鬃輪廓、牙齒、舌頭、琴軸孔、龍頭、馬眼睛、鼻子、花紋；最后，制作琴桿、雕刻。在制作中有些特殊的地方，馬耳朵的制作中選用了樺樹；牙齒和舌頭用了現代馬頭琴極其罕見的方法制作，先割下巴進行雕刻，然后沾回去，對觀察力考驗較為精細；兩側龍頭為保持一致，做好一側后，用紙和筆復制輪廓再雕刻；用刀和矬子把琴背修成半圓體。琴頭和琴桿制作以先畫輪廓后雕刻的為主，避免因錯誤而導致損毀。

2.琴箱的制作。傳統馬頭琴因為皮子蒙面的原因，導致沒有低音梁的結果。制作琴箱的背板從鋸切胚料開始，用溫火煮膠，然后上膠粘合。傳統的馬頭琴有兩種：一種是僅正面蒙皮，一種是正面和背面都蒙皮。側板先預定尺寸鋸切，后刨平。傳統馬頭琴側板較厚，需要榫卯連接，所以對精確要求高。背板和側板連接先刨平后畫線粘接，保持干凈整潔。蒙皮決定了馬頭琴的音色、音量。半成品羊皮進行泡皮、刮毛等步驟，開始蒙皮，蒙皮過程中，要把皮子繃緊，并用手壓粘合處。齊·卻云敦蒙皮時于側板加了十字架防止變形。之后用細木條在側邊鑲邊，并制作上插孔和尾孔。

3.琴弓制作。傳統馬頭琴琴弓由弓桿和弓毛基本構成，就地取材，顏色、用料沒有統一的標準。先鋸細木條，烤熟使木材變軟彎曲成弓形，兩頭鉆兩個穿弦眼，馬尾絲由一頭穿到另一頭，安裝完弓弦后，涂松香使用。

4.其他。琴軸用樺樹制作，經過鋸切、削制、打孔等步驟。琴碼也用樺樹，也是經過鋸切材料、先畫輪廓后雕刻等幾個步驟完成。花紋先畫圖案后雕刻，調好顏料在琴頭、琴桿上涂色。

5.安裝和調音。保證馬頭琴顏色一致，琴軸穿眼線和琴軸槽對齊，扭轉琴軸以調節琴弦的松緊度，這樣一把傳統馬頭琴就誕生了。

（三）發聲原理與特性

馬頭琴屬于弦樂器，它的發音方式是使拉緊的琴弦和弓摩擦產生振動經音箱共鳴而產生。

1.音質。傳統馬頭琴都是以皮子蒙面，沒有低音梁、音柱及角木等，因此彈奏時琴弦振動在箱內共鳴而發出聲音的共鳴箱，是馬頭琴的主要部件，它的制作好壞以及材質與發音的大小、音質好壞有密不可分的聯系，共鳴箱的原料多選用杉木、梧桐、松木為面板，經濟而實惠。

2.音量。根據楊氏模量公式，（f為彈奏時弦的張力，u為弦的線密度），弦的數量一定時，張力越大拉緊弦中的音波速度越大，振動頻率變大，音調就會變高；張力一定時，弦的密度越大，拉緊弦中的音波速越小，振動頻率變小，音調也就變低。弦樂器是將弦的兩端固定，發音時振動的波動只在這個區間。依據L=nλ/2,（L 為波長，n為級數），f=v/λ。琴弦在振動發音時，波長如果大，就會發出頻率低的聲音；當按住琴弦的某點，波長變小，頻率變大，從而發出高音調。傳統馬頭琴有些時候通過手指按壓琴弦的力度來改變琴弦的張緊程度，從而改變音量的高低。

3.音效。馬頭琴發聲的聲波在空氣中的傳播速度與溫度有關，溫度越高，傳播速度越大。當外界溫度變化時，導致振動速度變化，從而導致馬頭琴音調發聲微小變化，非專業者難以聽出其變化。因此，馬頭琴發音效果的穩定性主要和面板的尺寸和吸濕能力的強弱有關。那么在考慮馬頭琴制作工藝的話，則須考慮空氣濕度。在外界環境的變化影響下，降低面板的吸濕性能，提高木材的尺寸穩定性，這樣馬頭琴發出的音色及音質才會穩定，更具有感染力，即發音效果更佳。

■現代馬頭琴的制作

（一）形制結構及工藝的革新

隨著現代音樂形式以及制作材料的發展，馬頭琴的種類也變得越來越多，但在外觀形狀上并沒有很大的改變。但是，選材脫離了地域局限，使用楓木、櫸木做側板、背板及琴桿，普通面板用梧桐木，白松用來制作高檔的，琴軸用紅檀、黑檀制作。工具與傳統馬頭琴制作時選用的工具基本一致，但毋庸置疑的是一些形制一樣的基本構件已經進行半機械化生產。在膠粘劑的選擇上除了白乳膠，還有使用少量的502、101膠。

馬頭琴的琴弦由最初的馬尾絲轉變為尼龍繩，已成為現代馬頭琴的琴弦，研究者將定弦提高了四度音程，擴大了音域，有高音、中低音、低音等7種，大人琴和小孩琴的規格。蒙古族馬頭琴演奏家和樂器制作者研究制成了高音馬頭琴、木面馬頭琴、中音馬頭琴和膜板馬頭琴等多種拉弦樂器。傳統馬頭琴琴箱的4個框子是用木頭做的，由一整塊木材所制，兩邊蒙皮，琴桿豎直，受天氣情況影響大；現代馬頭琴的音箱用4塊木板拼接而成，面改為木板，用白馬尾或者尼龍繩為琴弦，演奏起來技巧更加靈活，音準更為精確。由于加工形制和選材的可控性使得現代馬頭琴造型、音色基本接近，聲音渾厚、明亮且有力度。

（二）發音特性

1.音源。琴弦是馬頭琴的音源，通過與琴桿來回摩擦發出響聲，然后傳至琴箱而發音，琴弦的松緊度也決定了琴的好壞。馬頭琴的琴弦選用0.8毫米的尼龍繩，一簇為粗弦，140～160絲；一簇為細弦，110～130 絲。高音弦的馬頭琴尼龍絲少，低音弦的尼龍絲多。演變過程中，琴弦的梳理十分重要，無論交叉還是擰動，琴弦不會因為自身振動而發音，并且只有琴弦梳理通順，在演奏中才不會有雜音的出現。無論馬頭琴怎樣轉變，音色與質量都是必考慮的因素。

圖2 琴箱部位的發音部件

2.用材。馬頭琴的材料決定它的特性，面板材料決定了它的價格高低及質量的好壞，從傳統馬頭琴到現代馬頭琴的出現，馬頭琴的面板由動物蒙皮到木板材料。演奏家齊·寶力高與琴師段廷俊確定以梧桐木作為琴的面板。梧桐木的紋理色澤光亮，導音效果好，是各種樂器的不二之選。演變的木質馬頭琴共振效果與木板的共振力強弱有關，木材的傳聲速度與共振力成正比，傳音越快，共振力越強。為了使它共振力效果更好，制作面板時考慮振動的影響。在梧桐木的基礎上，杉木也是另一種選擇，其不論在徑向還是縱向振動都能使馬頭琴發出更好的音色。

3.環境。依據外界環境中的相對濕度，木材具有吸濕特性。濕面板濕度會影響著馬頭琴的音色是否穩定。木材易吸濕開裂，使用中需保證含水率的平衡。演奏現場中的馬頭琴面板材料的轉變，同時木材也經過了不斷地嘗試，以確保所選用的木材不會受空氣濕度的影響，進而影響演奏中琴音的穩定發出。松木、桐木及杉木穩定性較好，經過再次處理，可保證木材面板在演奏中的穩定效果。

■藝術表現力

馬頭琴具有獨特的蒙古族民間韻味，在其形制、選材、工藝上造就了馬頭琴特殊表現力和感染力，是蒙古族特有的民族文化。馬頭琴樂器是藝術的載體，是情感的表達。趙硯臣先生說過，一個民族的器樂發展，總是伴隨著樂器的發展，樂器的性能制約著器樂的創作，新的創作思維對樂器的發展起著推動作用，兩者互為因果。由此可見，馬頭琴在蒙古族民族藝術表現力上占有極大的地位。

圖3 演奏馬頭琴（圖片來源于網絡）

馬頭琴各零件的制作，猶如人的嗓音，都是最獨特的辨識。樂器的藝術表現力隨時間、地點、演奏者的變化而變化，并非一塵不變。馬頭琴的藝術表現力推動著本身向現代化方向發展。馬頭琴的音色是樂器藝術表現的重要源泉，結構、材質、工藝決定音色的質量，進而影響藝術力的表達。蒙古族追求自然，常常在野外、草原上席地而坐彈奏馬頭琴，場合地點不受限制，從而使其傳統馬頭琴形成獨特的滄桑感，使聽者油然而發感慨?，F代馬頭琴經結構材料的改造后，氣勢更加恢宏，更大程度上可以體現馬頭琴的藝術表現力及感染力?，F代馬頭琴表演場合多變，既繼承傳統馬頭琴演奏場合，同時開辟了室內演出場所，甚至是電音音樂會等多種場合，與此同時不再以悲傷為主題，多了其他的情感，說明了工藝的變化也改良了馬頭琴的表現力。比如在《草原音詩》中，采用奏鳴，結合長調、傳統藝術等元素，極大豐富了馬頭琴的表現手法。由此可見，馬頭琴的工藝是奠定藝術表現與感染力的基石。

■結 語

對于東西方樂器，無論制作工藝、發聲原理還是藝術感染力，都會相互借鑒和融合。馬頭琴在工藝上的不同之處正是其適時性演變過程的體現。迄今為止，馬頭琴依然是當今世界上頗有影響的民族樂器，則說明民族傳統樂器的發展之路就是不斷的革新。就目前的現代馬頭琴而言仍有可改進的地方，比如在用材的選擇上，黑檀等樹種已越來越少，選材范圍也逐漸變小，木材干燥后的含水率只適應當地條件，當產品在其他地區時則會由于濕度的變化而產生吸放濕現象，會導致翹曲變形；現在絕大多數馬頭琴的生產，沿用先前的技術，將琴桿插入共鳴箱內，導致琴桿占據大量空間，進而影響音質。側板邊框膠合方式太過于簡單，抗沖擊能力差；面板仿西方開孔，切斷了木材的整體應力結構等等。這些不足影響馬頭琴在演奏現場中音色，偶爾會出現音色的不干凈，彈奏中伴有噪音，破壞聲音的協和性；再或者面板上開孔，削弱支撐能力，側板積木式拼接，抗沖擊性能差等等，這些都是現代馬頭琴后期發展時應改善的地方。

另一方面，在如今的馬頭琴的基礎上仍要進行創新。比如，使用碳纖維或樹脂材料制作樂器用材，使用合板制作整體琴箱以降低成本；擴大音箱調整面板以使音量增強音域擴大，利用電磁集音制作電子馬頭琴以適應現代電聲音樂的需求等等，諸如此類的革新則是馬頭琴的發展趨勢。如此，民族傳統樂器在不斷的演變過程中，展示出更大的生命力以及更好的展現其自身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