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36歲本命年的重要當口,出演28部電視劇、6部電影后,雷佳音正在抓住新的命運瞬間。
雷佳音說,他想演張藝謀的文藝片,后者是他入行15年來最想要合作的導演。“還是想在自己表演欲望比較旺盛的一個階段,最大限度地去嘗試不同類型作品。不斷接受外部的新刺激,來探測一下自己潛能的邊界。”雷佳音笑著說。如其他時候一樣,他內心憂傷,卻喜歡以笑臉示人。
雷佳音從來都不是一個有著鋒利棱角的人。他說他是個有著“外在老虎、內在貓咪”性格的人。
小時候,處女座的雷佳音愛哭、有潔癖,不太愿意和身邊的小孩玩,走到哪兒都帶著一塊小手絹,喜歡的事是自己一個人安靜地看漫畫和養小動物。若不是因為輟學,被父母帶著去夜市擺攤吆喝賣拖鞋,雷佳音或許會成長為一個極度內斂的人,而離演員這一需要解放天性的行業相距甚遠。
16歲的雷佳音,陰差陽錯去了沈陽藝校學表演,三年后以全國第二名的成績考上上海戲劇學院,畢業后在上海話劇中心摸爬滾打幾年,直到主演寧浩導演的電影《黃金大劫案》,進入大眾視野。盡管并沒能如期望的一炮而紅,但至少他算是站穩了腳跟。
那一年,他不到29歲。
他以為“火”的機會就在下一部戲。但之前垂青于他的命運女神這一次連續開了玩笑。直到拍攝《白鹿原》,雷佳音已經有13部電視劇播出、1部電影上映。有主角,更多的是配角;有評分不低的,也有豆瓣評論僅4.0分(滿分10分)的爛片《記憶碎片》。
雷佳音開始無法用“我還能行”來安慰自己。家庭的變故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拍攝《白鹿原》期間,被劇組扔到農村耕地的時候,雷佳音懷疑起了自己,和他扮演的角色“鹿兆鵬”似乎合二為一,再堅定的人也會有不知何去何從的時候。
那是2016年,33歲的雷佳音,抑郁了。
他成為了那一只假扮老虎卻遍體鱗傷的貓咪,正舔舐著自己的傷口。他開始尋求一些外在的解藥——能讓人發笑的綜藝節目。
雷佳音坦言,他也不是多喜歡看綜藝節目,只是想要不動腦子地讓自己能笑,把自己從那股抑郁低落的情緒中拽出來。要是哪一刻,沒有能讓他發笑開心的東西陪伴,剩下的只有躲在角落里哭了。
當時,雷佳音的閱讀習慣從小說、劇本,轉變成了梵高。他覺得他理解了梵高的苦悶和痛苦,甚至產生了別扭的情緒——梵高比自己還慘,那自己也能稍微開心些。
若不是路陽導演邀請他出演《繡春刀 II》,他也許會對“綜藝節目”這味藥起耐藥性,開始尋求另外的以為是“解藥”的東西。
雷佳音不止一次強調過《繡春刀 II》對他的影響。拍戲期間,每天8小時高強度運動讓雷佳音沒有時間去思考、更沒有時間去抑郁。“每天從片場結束,下了大巴回酒店,不夸張地說,是拖著身子挪回房間,渾身就像廢掉了一樣”。
他很感激《繡春刀 II》導演路陽,2018年也繼續和路陽合作了他的新電影《刺殺小說家》。這一次,雷佳音從配角上升到了男一號。
同樣感激的,還有電視劇《我的前半生》,這部戲讓雷佳音成為微博熱搜榜上的“前夫哥”。雷佳音說,這一次,他確信自己紅了,回想起前幾年的經歷竟“有種挺解氣的感覺”。
那一年,雷佳音34歲。也許是,命運暗中重新向他伸出了一只手。香港電影《江湖告急》里的一句臺詞適合彼時的雷佳音:“做神和做人一樣,你偶爾做點事,人家就會覺得你很靈。”
雷佳音更相信命運了。5年時間的不得志,一朝爬出低谷,他學到的一點是,“其實你決定不了生活,生活會帶著你向前走。”
這句話成為了雷佳音的生活哲學:隨波逐流。
有人說,雷佳音火晚了10年。他不贊同,覺得比自己預計的早了。“原本認為得到四十歲之后,才可能達到一個自己比較理想的狀態。我覺得走到今天,沒有哪一步是多余的,是過去的我造就了現在的我。”
再一次,雷佳音表現出強烈得“相信命運”的人生態度。但若是認為雷佳音只是躺平任命運拖著往前,也未免顯得太不切實際。雷佳音在沈陽藝校的三年時間,年年第一;考入上海戲劇學院的時候,也是當年同屆考生的全國第二名;進入上海話劇中心時也是以第一名的身份。
而在影視圈的這些年,即使火了之后,雷佳音依然愿意花八個月時間在一部劇上。還未播出的《長安十二時辰》,張小敬一角是雷佳音自認為“入行后投入最多的一個角色”,稱得上是“用盡生命去表演”。
在劇里,張小敬是個集“痞氣、流氓氣、市井氣”于一身的平民英雄。雷佳音說他之前演的角色,“要不土匪、要不出軌,特別希望有一個雄性內斂的角色。”當期待已久的人物終于出現時,他必須傾其所有。
這便是雷佳音口中的“充分準備”——隨波逐流的上半句。
過去這大半年,雷佳音開始接受命運贈與他的另一種體悟——憂患意識。他害怕火了之后被戴在臉上的各式各樣好人設的面具。他坦誠,“我沒那么好”,他也知道早晚有一天會有人站出來罵他,而站出來的那些人或許恰恰就是當初捧他最高的同一撥人。
“我早晚會過氣,會有被遺忘的那一天。當下也好,未來也好,讓自己盡量處于一種情緒穩定的狀態是最重要的。受人矚目或被人遺忘都無所謂了,做個好演員是唯一的目標。”
“做個好演員”,雷佳音時常掛在嘴邊,“是我傾其一生的愿望。”
成名
記者:哪個瞬間以為自己要紅了,但卻沒有?
雷佳音:這些年的好幾部作品其實我都是有信心的,從2012年的《黃金大劫案》到2014年這期間,我自己的狀態其實都還好。直到《白鹿原》那會兒才有點繃不住了,被扔到農村耕地,開始懷疑自己。
記者:哪個瞬間確信自己真的紅了?當時您的想法是什么?
雷佳音:《我的前半生》播的時候,有一天突然在熱搜上刷到了前夫哥,然后很多人開始來考古我的微博,很多媒體采訪、合作找上門來。有種挺解氣的感覺,哈哈哈哈。
記者:有人評論說:雷佳音,火晚了10年。您怎么看待這種言論?
雷佳音:其實比我自己預計的早了,我原本認為得到四十歲之后,才可能達到一個自己比較理想的狀態。我覺得走到今天,沒有哪一步是多余的,是過去的我造就了現在的我。
記者:您曾說您抓住了人生中每一個機會節點。在您看來,這些節點是機會找到了您?還是您的勤奮努力讓一個又一個機會出現在您的面前?
雷佳音:我覺得都有吧,努力加一點運氣。其實最重要的是隨時做好準備,這樣機會才能水到渠成。很多時候,機會和天賦不是你自己能決定的,你能牢牢把握的就是專注、專業、勤奮這些基本的演員。
充分準備與隨波逐流
記者:您現在的心態是“充分準備、隨波逐流”,那具體來說,您對高潮和低谷,都會有哪些心理上和身體上的準備?如何做到享受當下的矚目同時,也未雨綢繆未來的被遺忘?
雷佳音:2015年拍《白鹿原》的時候,經歷了最艱難的一段時期。工作上的焦慮加生活里的變故,自己覺得看不到希望,遙遙無期。還有拍《長安十二時辰》的時候,消耗了太多,每天都覺得處于一種透支的狀態。情緒低迷和壓力大的時期,一般收工后我就看漫畫、看綜藝、看美食日劇來排解。
總是會有遺忘的那么一天的,當下也好,未來也好,現在覺得讓自己盡量處于一種情緒穩定的狀態是最重要的,矚目或遺忘都無所謂了,做個好演員是唯一的目標。
紅板報:您這種“充分準備、隨波逐流”的心態是什么時候形成的?前幾年低谷對您的心態有怎樣的塑造作用?
雷佳音:近幾年在工作中形成的吧。起落都經歷過后,得失心也不太重了。專注干好手頭的活兒是最重要的,反正就是別想太多悶頭干!拍《繡春刀》的時候,提前一個月進組訓練,每天武術訓練八小時以上,晚上回到酒店就累趴下,那種日子里,再低谷都被工作強度給拽出來了。其實你決定不了生活,生活會帶著你向前走。
記者:為何會接受《極限挑戰》的邀請?在這段綜藝旅途中,您想體驗什么?得到什么?又遇上了哪些意料之外?
雷佳音:其實是以前在上海臺的老同事找我的,他現在負責《極限挑戰》。我在這之前沒有常駐過綜藝,但從入行后得到了別人太多幫助,所以老同事老朋友來找,我能幫忙還是盡量幫。
沒特別想過要體驗什么,得到什么。就順其自然,展現真實的自己之余吧,還能逗觀眾一樂就挺好了。
意料之外的是認清了自己,重新審視了自己的智商哈哈哈。這之前對自己智力都挺自信的,上了這節目就被整懵了,錄了這么多期下來還是懵。
記者:您說您想演張藝謀導演的文藝片,為什么有這樣的愿望?
雷佳音:還是想在自己表演欲望比較旺盛的一個階段,最大限度地去嘗試不同類型作品吧。不斷接受外部的新刺激,來探測一下自己潛能的邊界哈哈哈。有一顆文藝的心也是真的,學生階段一個人住校拼命讀劇本讀小說,文藝的種子可能就是那會兒種下的哈哈哈。
家庭與自我
記者:家庭于您而言,有什么特殊含義嗎?尤其在女兒越來越成長的現在。
雷佳音:家庭和家人是最重要的存在,女兒越來越大,但希望她的成長環境能一如既往地單純。
記者:您覺得您“內在貓咪、外在老虎”的性格,從小到大是如何一步步形成的?您會希望孩子的成長性格哪部分繼承您,哪部分又不想要她擁有?
雷佳音:我是一個比較矛盾的人,在家里特別安靜,在外對人就話癆。小時候我媽說我走哪兒都帶個小手絹有點小潔癖,也不太和院里的小孩玩,喜歡自己看漫畫養小動物,還是愛哭鬼。后來去夜市幫爸媽賣拖鞋,那個環境逼迫我張開嘴去吆喝去溝通,才慢慢開始解放天性了,人的特質其實都是被逼出來的。
女兒和我特別像,我沒有期望她一定成長成什么樣,成為她自己就好。
記者:您是一個,小時候和現在不一樣、內在和外在不一樣、別人眼中和您自我認識不一樣,時常會這樣糾結的一個人嗎?
雷佳音:不糾結,坦然接受。
記者:現在,您有什么遺憾的,可能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去實現的一件事是什么?
雷佳音:還有可能真正瘦下來嗎?也沒啥遺憾的了,活在當下。
記者:除了一個好演員,您希望大家還如何記住您?
雷佳音:成為一個好演員被大家記住已經很滿足了,這也是要用一輩子去努力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