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本武的慢讀藝術：讓整本書閱讀指向“研究”與“表達”

吳書華

摘 要：橋本武先生的閱讀教學，從語文學科的本質特點出發，改變傳統學習觀念，重視親身體驗、聚焦問題研究及語言表達，從讀懂取向轉變為會讀、會寫與會研究，放手讓學生在“研究型”與“表達型”的學習中提升能力，帶領學生進行真正的言語教學實踐，實現讀與寫的有機結合，教給學生真正的學習能力、表達能力與真正生存的能力。

關鍵詞：研究型;表達型;讀與寫的有機結合

黑巖祐志在《全世界都想上的課——傳奇教師橋本武的奇跡教室》一書中詳細介紹了日本教師橋本武先生的閱讀教學，概括其教學方法就是“慢讀”二字。日本NHK電視臺也曾對橋本先生的獨特國語教學進行過報道，該報道從“給學生真正的學習能力”“給學生真正的國語能力”和“給學生真正的、生存的、活著的能力”三個方面高度概括橋本先生的教育教學藝術，引起社會的廣泛關注。

橋本先生以一本小說《銀湯匙》為教材對初一學生展開授課，慢讀一年，竟讓95%的學生愛上語文學科，學習能力也大幅提高，并對今后的學習與發展產生深遠影響。他教的第一屆畢業生就讓灘校的東京大學錄取率實現了零的突破，且數量多達15名。多年以后，他的學生廣布各行各業，人生多姿多彩，在事業上取得突出成就者眾多。橋本先生的國語教學具有怎樣的優勢？下面將從四個方面展開論述。

一、讓整本書閱讀與當下生活密切聯系

《銀湯匙》所描繪的世界，是日本明治時期氛圍非常濃厚的東京工商手工業庶民區內的孩子們的世界。日本作家夏目漱石先生對此書大加贊賞：“（該書）對兒童世界的描寫前所未有，文筆細膩優美;行文中下了相當的雕琢功夫，卻又不可思議地并未傷及真實;語感好等等。”橋本先生選擇這本書作為教材，就是看中“這本小說不只是有日語本身的韻味及其運用的妙趣，日本的歷史、文化、傳統、風俗、習慣等也散嵌其中。惹人注目、引人聯想的材料俯拾皆是。”

研究橋本先生的國語教學，發現他成功的秘訣之一就是體驗式學習，讓兒童的好奇心在體驗學習中獲得滿足。如《銀湯匙》所寫明治時代有許多和果子已不大容易見到，橋本先生就盡可能找來讓學生品嘗;《銀湯匙》中寫到放風箏的情節，橋本先生就特意安排“風箏大賽進課堂”;每到傳統節日，橋本先生就安排學生對節日及飾物、供品等進行觀察與研究……

由于這些內容在《銀湯匙》一書中都有涉略，故帶領學生進行體驗式學習，極大地調動了學生學習的積極性，“其激發學生學習欲的教學方法堪稱完美。”這與橋本先生的國語教學要“做起來開心有趣”的主張有關。眾所周知，語文學科是一門綜合性和實踐性很強的學科，是需要依照兒童的行為心理及文藝心理學去關照兒童的語文學習的。作為語文，語言文字單靠認識來進行，是不足以形成能力的。兒童需要親臨學習過程，在親身體驗的基礎上來模仿，來鍛煉，除此，別無他法。

橋本先生很早就明白一點：學生的好奇心很珍貴，需要用有趣來滋養它，用真實來啟發它，用研究來引領它。閱讀教學，僅靠感悟還遠遠不夠，需要在貼近文本的基礎上貼近學生的生命，讓學生在文本閱讀與親身體驗之間建立深刻的、密切的聯系，“讓閱讀與生活聯結而獲得真實的意義”。當閱讀與學生的生命產生了密切的聯系，此時的學習才是真實有效的。

二、讓整本書閱讀伴隨典范語言學習

整本書閱讀很重要的一個目標就是學習語言，積累經典語言。橋本先生在嘗試只用一本小說教國語的時候就非常清楚這一點，“無論如何都要讓學生準確把握文章的內容，也得讓學生理解語言的運用、修辭及表達。”故橋本先生的研究筆記中設置了這樣一些欄目，如“內容整理”“詞句意思”“需要注意的詞句”“短文練習”“鑒賞”等，需要學生自己獨立完成，對學生自主學習的要求很高。

如為《銀湯匙》一書的75個章節擬標題就是非常富有挑戰性的語文學習，學生要在“自己設想的標題”與“學校確定的標題”間進行比較、分析與思考，同時了解其他同學的想法。又如小說《銀湯匙》后篇第十二章對風箏斗的場面描寫很精彩，但如“心線”“錨銼”等詞語學生不大明白，則要求學生借助詞典、百科事典等查閱。這樣的學習方式無疑培養了學生自主探究的能力，對發展學生的思維能力及表達能力都是有好處的。

又如《銀湯匙》第十八章提到伯母熟記《百人一首》詩歌，每晚就寢前，堅持讓“光頭章魚”背誦一兩首。橋本先生也要求學生將《百人一首》全部背誦下來。橋本先生認為，借由這一古典作品，“讓詩歌的音韻之美潤物無聲地浸入體內，意義似乎更為深遠。”

橋本先生自己曾出版有《〈百人一首〉解說》，并為一百首詩附上了解說插圖，但在課堂上他一首也未講解過。橋本先生認為，“只要學生能深味其趣就已足夠”，至于是否能說出這些詩歌的妙處則在其次了。這與時下強調的閱讀必定伴隨著寫作的觀點并不完全一致，這說明橋本先生對學習古典詩歌的方法自有他自己的理解。古典詩歌在提升學生的精神氣質、培養學生的生活情趣及陶冶情操方面具有無可替代的作用，但是要求對詩歌缺乏一定認識的學生來寫古典詩歌難度太大，所以橋本先生對初一學生就不做硬性規定，但是必須要背誦，因為語言之美，“非朗誦不知其味”“浸入體內的優美文章才真正成為人生中的一種營養”，從而在精神氣質和內在涵養方面對學生產生長久影響。

在語文教育與傳統文化深度融合的過程中，橋本先生深刻地認識到古典詩歌需要學習與傳承，但是要根據學生的實際進行合理的取舍，方能取得應有的效果。在教育的意義上，閱讀教學的本質應是教師言語生命經由文本這一媒介施于學生的傳遞、影響、引領與啟迪。語文教學所進行的語言教育是教師對學生施加影響的過程，通過切合學生實際的學習活動，兒童逐漸形成自己的言語圖示。

三、讓整本書閱讀轉變為專題研究

橋本先生借助《銀湯匙》一書指導學生做得最多的是“專題式研究性學習”。具體來說，橋本先生要求學生做的研究多是根據小說《銀湯匙》中的零星線索而拓展、延伸的問題，例如：（1）對天干地支相關問題的研究;（2）對漢字的學習與研究;（3）對壽司的研究;（4）對傳統節日及風俗習慣等的研究;（5）對文章表現手法及用詞的研究等等。除了對文本表現手法及用詞的研究是屬于語文學習外，其余的專題研究似乎都與語文學習無關，屬于嚴重“跑題”。橋本先生豈不是做了與教學無關的事？

剖析橋本先生帶領學生所做的專題研究，發現其共同點是：（1）與時令、節日有關;（2）與日本傳統文化有關;（3）與中國漢字、與傳統文化有關;（4）與學生當下生活有關。看似“跑題”“繞遠”的專研究性學習，實則幫助學生建構了知識與知識之間、自我與世界之間的聯系。在這樣的課堂上，知識學習與自我、與他人、與社會密切聯系在一起，學生收獲的是宏觀的視野、日語學養的深化及人文素質的提升，并在老師帶領下不斷走向深入。

橋本先生六十多年前的語文教學已具備綜合性、研究性學習特點，同時也符合“深度學習”的要求：（1）任務明確，重視學科間的聯系;（2）問題交由學生解決，強調深層次的思考、理解與運用;（3）學生自主研究與師生合作探究相結合，具有一定的深度與廣度;（4）重視探究之后的歸納與整理;（5）疑難問題請教專家，以求更深入理解。

科學研究指出，學生的元認知能力是可以通過直接教學或觀察和模仿教師解決問題、進行思考時的策略來加以培養的。橋本先生無疑為學生樹立了值得效仿的榜樣，他自己就是日本古典詩歌、戲劇和服飾方面的專家，而且酷愛閱讀，涉略極廣且喜歡尋根究底。橋本先生的研究性學習打破語文學習與其他學科的邊界，讓閱讀理解與探究性學習緊密結合起來，讓語文學習成為師生共同經歷的一場智慧之旅。這里面既有教師高超的引導，更有學生艱難的探索，教學的目標就是引導他們積極、充分、靈活地投入學習，運用各種知識去理解世界、解決問題與學以致用，是真正解放學生的手和腦，讓學生像學科專家一樣進行知識建構、問題解決和反思改進，從而實現概念的改變和知識的遷移。圍繞“學科核心”“學習動機”和“知識結構”所展開的“解決復雜問題”的專題研究，讓學生擁有了高情感和高行為投入，有效地發展了學生高級的思維能力與真正的學習能力。

四、讓整本書閱讀與寫作教學緊密結合

橋本先生認為，文章表達才是真正的國語能力基礎，“要滋養基本的國語能力，奧秘全在寫作之中。”橋本先生主張多寫多練，“所謂熟能生巧，寫作既是一項技能，也是一種習慣，舍實踐而求其他，絕非進步之途。”將寫作視作重中之重的橋本先生，要求學生必須將閱讀與寫作結合起來，初中三年要求讀完由他指定的32本經典圖書并完成32篇讀后感。長期堅持的結果是學生都相信自己“有能力把自己的想法寫出來”。

初二暑假要求學生閱讀《石川啄木歌詩集》并要求創作10首以上的短詩。隨后整個年級創作短詩，并“推出”了16本年級詩集。

關于詩歌創作，橋本先生是這樣看的：“我無心將你們訓練成詩人，但我讓你們寫，目的是讓你們具備詩歌創作所需要的精神集中、選擇、判斷的能力和對語言細微處的感受能力。”將詩歌創作與意志力品質、判斷力與語感的培養緊密聯系在一起的橋本先生，看到了語感培養以外的東西，這說明橋本先生很早就開始借助寫作訓練對學生進行判斷力及意志力等非智力能力方面的鍛煉與培養。

此外，橋本先生非常重視量的積累，他深知沒有“量”的積累無法實現“質”的飛躍。他要求學生寫高質量的文章，不得敷衍塞責。高中階段，他要求學生以不同的方法和視角研究古典文學作品，并力促學生將各自的研究文章結集成冊。高質量、高難度的學習任務無疑可以更好地提升學生的學習力。“想法新于常人，不糾纏于瑣事，永懷好奇之心，不斷拓展自我世界的精神。”這樣的做法無疑鼓勵了學生不斷開拓與創新，培養了學生下苦功夫深入鉆研的“韌勁”。

重視寫作，但是又不局限于寫作，將寫作與閱讀，與培育思想、發展意志力及開拓創新精神有機結合起來，借助寫作培養學生在社會中所必需的表達能力及生存能力。這無疑是橋本先生教給學生的最重要的東西。

橋本先生借助一本小說《銀湯匙》而展開的整本書閱讀，看似“跑題”“繞遠”的慢讀，其實是一場拼盡體力與腦力的智慧之旅。橋本先生抓住了語言學習的關鍵：親身體驗、誦讀積累、專題研究與寫作表達，其中“深入鉆研”與“寫作表達”又是重中之重，只有經過了大量的、扎實的訓練才有可能轉化為學生真正的學習力、思考力與意志力，并對學生未來發展產生深遠的影響。而志向遠大、學識淵博、毅力超凡的橋本先生自身亦是成就卓著的學者，生性樂觀、努力拼搏的他無疑也會成為學生效仿的對象。“要以堅定的信念和火一樣的熱情與學生碰撞！”橋本先生無疑做到了這一點。

《銀湯匙》文筆優美細膩，在充滿童趣的敘述中插入日本的歷史、傳統與文化，于朝夕陪伴中對學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小說以第一人稱來寫，表達了作者對處于弱勢的兒童的關照、理解與同情，具有心靈療愈的作用。有此書陪伴三年且走過“自我重塑”的兒童，終會成長為陽光、自信、開朗、堅毅的少年。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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