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培元：寫給鄉村第一書記的深情贊歌—訪國務院參事忽培元

文│本刊記者 張院萍

◎國務院參事忽培元

“謹以此書獻給日夜奮斗在脫貧攻堅和鄉村振興第一線的各級干部與廣大農民兄弟?！?/p>

這是忽培元新書《鄉村第一書記》扉頁上印著的小字，字字懇切，讓人動容。 像他的人，渾厚堅實，極為干練，而且熱情敏銳。

《鄉村第一書記》甫一問世，就引起了極大反響。不少地方，駐村第一書記和農村干部人手一冊。這部長篇新作是忽培元多年來實踐思索的結晶，是他奉獻給日夜奮斗在脫貧攻堅和鄉村振興第一線的各級干部和廣大農民兄弟的誠意厚禮。

那么，《鄉村第一書記》究竟是怎樣的一部作品，彰顯了作者怎樣的文化視野和文學格局，怎樣的使命和社會擔當？近日，本刊記者采訪了《鄉村第一書記》的作者、國務院參事忽培元。

《鄉村第一書記》：蘊含著強烈的現實主義關懷

記者：《鄉村第一書記》是怎樣一部作品？

忽培元：《鄉村第一書記》講述了第一書記白朗，帶領干部群眾腳踏實地破解一個又一個難題，保衛綠水青山，建設美好家園的生動曲折故事，描繪了鄉村文化復興與經濟繁榮的新面貌。

記者：這部書的寫作背景是什么？

忽培元：黨的十九大以來，黨中央大力推進精準扶貧、脫貧攻堅和鄉村振興戰略，第一書記成為社會關注的焦點和人們的熱門話題。就我來說，我一直關注農村，情系農民，研究農業發展問題，捕捉到鄉村第一書記在新時代農村發展中的巨大作用和培養造就千百萬合格接班人的深層意義。

記者：作為一名業余文學愛好者，我知道寫出這樣一部長篇力作，絕非偶然，作品跌宕起伏、引人入勝、感人至深、發人深省，譜寫了一曲鄉村振興的美妙華章。我覺得，這應該來自于您豐富的基層生活工作經歷、對黨和人民的真摯感情以及矢志不渝的文學熱愛。

忽培元：謝謝。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初，我曾在陜西省延安縣川口公社川口村插隊當過農民，也擔任過大隊黨支部書記。以后無論當工人、上大學、任教師、擔任文學編輯等，都沒有忘記自己那五年刻骨銘心的農村奮斗生活。即使自己通過不斷努力成為作家、經濟學家，任國務院參事，也還感到自己生命的臍帶連接著農村農民和農業。直至今天，我對延安插隊那段經歷更是記憶猶新。

那時候我也是鄉村第一書記，偏僻貧窮、文化落后、勞動十分艱苦，生產效率極低。一方面，人們因循守舊，不思進??；另一方面，新的思想和科學技術沖擊，等等，我全遇到了。我同農民常年一起上山下地勞動，很快也成了樣樣農活拿得起放得下的莊稼把式，日工分由七分長到八分九分十分。農民開始對我有了好感，我也入了團，入了黨，成為接班人，一年以后，就擔任了大隊黨支部書記。全村五百多戶，一千多人的大村，又是直屬管理，不分小隊。工作擔子很重，這才意識到難了。想從一個外來的學生娃娃，成為一個贏得群眾信任的大隊黨支部書記，實在不那么容易了。而且那時，村里宗族斗爭嚴重，派系不少，表面平靜，矛盾重重，里邊有很多硬門檻，也有許多生動新奇卻接地氣的故事。這些在《鄉村第一書記》中都能看到。

◎忽培元在農村考察

《鄉村第一書記》：體現了作者思想的深度和廣度

記者：我覺得，這部作品的內容依賴于您的豐富經歷，創作則體現了您思想的深度和廣度。

忽培元：我在動筆之前，靜靜地回憶了那段知青生活和中國農村的變遷史。文化和科技，就像迷茫中的火炬，照亮了前程。我記得剛到延安縣川口公社插隊時，正在大辦四級農科網?！捌呤甏袊目茖W種田非常成功，在全縣范圍內建立健全了縣、社、大隊、生產隊四級農業科學實驗網，講究從育種開始，我帶領著鄉親們從水、肥、農田整治、深翻地到合理積肥漚肥施肥，農田水利建設跟進。總之，由種到管到收，全部采取科學的措施，全縣的優良種子都是我們大隊供給，大大促進了農業生產的發展。那個時候我就堅信，要用科學帶動農民致富農村發展。

通過這些往事和當下各地新鮮經驗的啟發，我在書中用大量筆墨描寫了如何用科技創新帶動農村致富、發展綠色經濟的故事。在書中，主人公白朗就大膽引進創新技術，用建筑垃圾混合高科技生產的添加劑粉碎后，制成透水磚直接鋪路，取得了巨大效益，破解了環保與經濟發展并舉的難題，堅持了十八大提出的五大發展理念。他還帶領村民辦起了扶貧車間，把村里外出打工的勞力吸引了回來，并且發展林果產業帶動了周邊八個村的就業致富。所以，扶貧不僅是鄉村振興事業，更是鄉村第一書記鍛煉成長的熔爐。

記者：《人民文學》雜志主編施戰軍指出，“就精準脫貧、第一書記這類題材而言，《鄉村第一書記》是目前最厚實的一部作品。”我覺得他說得很到位。

忽培元：我通過這部小說刻畫了一個實打實的新時代鄉村的全景，是一個全景型的寫作。新權力機構和改革開放初期的，黨的十八大之前的鄉村權力機構不一樣了：縣扶貧干部來了，中央下派的第一書記也來了，在這個時候老支書怎么樣，新支書怎么樣，然后村民怎么樣，新的一個權力機構擺在大家面前，這就是現在的新農村。

中國就今天而言，應該說還是城鄉二元結構社會，某種意義上講，還是一個以農業為主的國家。即使將來，我們至少也得有五六億的人在農村生活，至少要占1/3。進城打工的農民兄弟也有很多不確定性，他們不少人是兩面跑，但心還被鄉村牽著，因為父母在那里，孩子在那里，情感在那里，文化的根也在那里呀。在世界性城鎮化浪潮沖擊之下，中國應該走怎樣的城鎮化道路？是否像歐美、日本那樣放棄農村？還是走一條具有中國特色的城鎮化道路？都值得我們思考。

《鄉村第一書記》：對新時代敏感而出色的文學回應

記者：我覺得，這是您對新時代敏感而出色的文學回應。

忽培元：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要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堅持農業農村優先發展，按照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總要求，建立健全城鄉融合發展體制機制和政策體系，加快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

鄉村振興戰略的提出，實際上是對中國城鎮化進程的方向的調整，甚至是一種糾偏。應當承認，改革開放以來，我們把發展重心放在城市，有意無意地忽略了農村發展。城鎮化過程中擠壓了農村，大量的農村富余勞動力自發無序涌入城市，給城市帶來諸多問題；同時，大量空殼村的出現，使得農村傳統文化正在消失。在這樣的情況下，如何在農村的衰落與復興中成就一番事業，擺在了我們每一個人的面前。

記者：您是一位長期深入生活、經歷豐富、獨特而純粹的作家，您的這部作品中的白朗和姜建國、姜懷安三代農村黨員干部的身上，是否都有自己的影子和深情傾注？另外，我覺得，書中塑造的主人公白朗如同一道亮光，飽滿鮮活，生動形象，是帶有時代體溫、富有生活溫度的典型人物，營造了新一代年輕共產黨員的形象。

忽培元：在書的第一章，我就寫了主人公白朗在剛上任時，村民對他不是歡迎而是伸手要飯吃，要錢看病，光棍要老婆，所有困難都嚷著讓第一書記給解決。面對這樣的場面，你該怎么辦？農村工作真的不容易，在沒有群眾基礎、沒有實際權力的情況下，第一書記只能通過自己的實際行動取得群眾的信任，去贏得人心。

白朗帶領干部群眾，解決了一道又一道的難題，克服了看上去不可能克服的困難，帶領上牛灣村乃至周邊八個村的群眾擺脫貧窮、走上致富的道路，正是回答了中國要走一條具有中國特色的城鎮化道路的重大時代課題。

《鄉村第一書記》：具有歷史意義和時代特征的力作

記者：白朗這個人物，既有這個時代年輕人面對的諸多現實問題，又有當前形勢下不同于普通年輕人的共產黨人的特質，是當下文學典型中少見的。

忽培元：扶貧攻堅、鄉村振興，主要力量還是當代青年。最能干事的時候，最有創造活力的時候，就是青年時期。農村有沒有希望，看青年愿不愿意回去，愿不愿意堅守。所以我國在20世紀50年代開始就注意提倡引導青年回鄉下鄉，樹立了不少青年典型—知識青年。我希望《鄉村第一書記》能引導更多的青年堅守奮斗，更多人回到家鄉去建設美麗富饒的家園。

主人公白朗，是農村當中出現的新的人物，或者是派到農村去的新人物，這些人可以說是新時代走來的年輕人，他們身上有很多新時代的特點。他們帶著一種使命感，一種信念，帶著一種對農村、農民、農業深厚的感情，到中國最貧窮、最偏遠的一些地方完成黨交給的光榮任務。

所以說，扶貧攻堅是非常繁重的工作，是很辛苦的。

記者：白朗這個形象寫得很有特點。

忽培元：對。比如，他有一個戀人經常給他打越洋電話，而且他每做完一件工作，晚上還會發微信。白朗在微信上進行思索，借微信揭示他內心的世界，甚至他內心的矛盾，心力交瘁甚至到了有一種抑郁癥的傾向，都想自殺，包括情感上的糾葛。他有我們這個時代年輕人面對的一些心理的情緒感情以及矛盾和困擾，形成了思想和個性上的復雜。因此，他也不是天生自然的改革家，不是非常老練成熟的實踐家，他是一個需要向現實不斷學習，向現實不斷深入，在生活磨煉當中成長的年輕人。

記者：這些人物和他們的生活故事，寫的有聲有色。這個小說之所以我們看起來引人入勝，更有別于報告文學、調研報告，就是因為有典型化的升華，有一種形象化的全面顯現。

忽培元：實際上這也是寫作中采取的虛實結合的手法。有時候虛，有時候實，就是希望讀者能夠感覺到我在這方面對農村實際的思考。小說開始就給剛進村的主人公白朗來了一個下馬威，好多矛盾都展了開來。姜解放，他的兒子叫姜建國，孫子叫姜耀祖，還有鄉村的讀書人姜萬福，劉蘭花和一級戰斗英雄姜戰斗，啞女姜棗花和姜貴，白朗自己遇到的像一團火似的追求他的蔡金鳳，以及他遠在海外，但是鞭長莫及的戀人陳璐。

記者：您是把扶貧作為了一個歷練干部的舞臺，帶著拼搏意識去審視問題的，所以才能把基層寫得鮮活深刻。

忽培元：江蘇、安徽、海南、貴州、四川、甘肅、新疆……這些年我跋涉于貧困鄉村，進茅屋、住窯洞、下地坑、住帳篷， 和駐村干部、鄉村第一書記朝夕相處，一路考察走訪的所見所聞，都讓我常常在百感交集之中深思自問。最終，以自己的筆以文學創作的形式，記錄下了牛尾山上悄然涌起的朝霞的絢麗，也獲得了灌水河面上血色倒影的恬然與平靜。

記者：《鄉村第一書記》所擔負的社會功能有著極深的用意。

忽培元：這也是我所希望的。我們的文學從來都是有教化作用的，也有啟蒙作用，啟蒙作用實際上就是對人思想的啟迪。你看魯迅的小說就有很強的啟蒙作用，如果文學作品變成了娛樂性產品，失去了教化意義甚至反面教化，把人的審美境界降低，這絕不是大變革時代和人民所需要的。

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指出，“人類社會每一次躍進，人類文明每一次升華，無不伴隨著文化的歷史性進步?！蔽矣X得，永葆旺盛的創作熱情和深沉的家國情懷，并堅守著創作初心，才能有更多接地氣、兼具故事性和社會性的作品問世，才能為中華文化的繁榮興盛作出不可或缺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