勁烽
近些年,隨著一二線城市購房政策收緊,許多不具備購房資格的人,便鉆政策空子“借名買房”。殊不知,這是在懸崖上跳舞,很容易引發意想不到的社會問題。
馬躍1991年出生于北京,在某商業集團人力資源部就職。與大多數“90后”一樣,他熱衷于高消費:服飾、鞋子全是名牌,馬躍月薪5500元,錢不夠花,便陸續辦了14張信用卡,且欠銀行13萬元,留下不良征信記錄。
2016年3月,銀行一天打數十個電話催還款,并警告馬躍再不還款,將以詐騙罪起訴他。馬家父母只得取出養老金,將馬躍的銀行欠款一并還清。馬家父母準備將位于東四環的自住一居室出售,然后幫馬躍在五環外按揭購置一套大三居婚房,將來兩代人一起生活。
然而,馬躍在銀行留有不良征信記錄,無法辦理房貸。用女友趙瑩的名字購房會有隱患,馬家父母年逾六旬,已無法從銀行貸款,于是想到了借名買房。2016年7月9日,馬躍來姐姐馬萍家求援,馬萍為難了:“我和你姐夫的房子,寫的是我的名字,我已經沒有購房資格了,用你姐夫陶保興的名字買怎樣?”
馬母說:“陶保興與你姐結婚幾年了,震震都4歲了,我們對他知根知底。趙瑩與你連結婚證都沒領,我們對她不是太了解,的確不放心。”
馬躍當即撥通馬萍的電話:“姐,我與爸媽商量好了,就用姐夫的名字買吧。”馬萍答應了。
馬萍大弟弟7歲,在京城一家骨科醫院當藥劑師,2009年與陶保興結婚。陶保興大妻子3歲,河北張家口人,是酒業集團的市場部副經理。兒子震震2012年降生。
8月9日,馬躍在姐姐、姐夫陪同下,在售樓處繳了210萬元首付,以姐夫陶保興的名義購下婚房。這年國慶節,馬躍與趙瑩領證結婚。
2017年春天,酒業集團效益斷崖式下滑,陶保興被免去了副經理職務。一番痛苦抉擇,他決定去深圳投奔大學同學馮志創業。離京前,他將小舅子約出來,如實講述了自己的苦惱,并將妻兒托付給他。馬躍承諾道:“姐夫,你安心去深圳發展,我會將姐姐和震震照顧好。”
此后,馬躍配了姐姐家一把鑰匙,經常接送震震上下學。馬萍有個頭疼腦熱,他又是買藥,又是送姐姐去醫院打點滴……因此,丈夫雖不在身邊,馬萍的生活并未受太大影響。漸漸地,她接受了丈夫遠赴深圳的現實。
2018年5月23日,馬萍意外接到馮志打來的電話:“嫂子,你要挺住。昨天傍晚保興在海邊野泳時,不幸溺水身亡,尸體被海浪卷走了。”馬萍哭著將噩耗告知娘家人。
次日,馬躍陪姐姐趕赴深圳,據馮志介紹,陶保興的物流公司一個月前倒閉了。兩天前,陶保興執意邀馮志去海邊野泳,結果被海浪卷走了,不排除他有絕望自殺的可能。海上救援隊派專人攜帶裝備,前往事發地尋人打撈。可忙碌了六個多小時,仍一無所獲。
一家人的悲痛尚未解除,哪知意外接踵而至。10月27日,法院工作人員突然造訪馬躍家,說這套房的戶主陶保興從銀行貸款358萬元逾期未還。如果6個月內還不清欠款,法院會將房屋低價拍賣。全家人頓時懵了,直到這時,趙瑩才得知婚房是丈夫借陶保興的名字購置的。
此事成了趙瑩心里過不去的坎,天天在家與馬躍吵架,揚言房子被拍賣她就離婚。馬家父母臉上再也沒有了笑容,11月12日,老太太突然患上了間歇性精神病。注射鎮定類藥物氟哌啶醇后,老太太才安定下來。
12月4日,馮志從深圳來北京出差。馬躍得知后,決定與姐姐盡地主之誼請他吃頓飯。因姐弟倆去深圳料理陶保興的后事時,馮志給予過許多幫助。見馬躍和馬萍神情憔悴,馮志問:“你們還沒走出悲痛嗎?”一句話勾起了馬躍的傷感。他紅著眼眶講述了姐夫離世,給自己和姐姐帶來的一系列變故。
馮志震驚了,不堪良知折磨,他曝光了一個驚天秘密:“其實陶保興根本沒有死,現在隱姓埋名在深圳打工。他之所以玩詐死,就是為了逃避銀行追債。”
要揭開馮志曝光的驚天秘密,還得從馬萍患癌說起。原來,2017年6月,馬萍下身突然無規則出血,被醫院確診為卵巢癌。
其實陶保興也不易,他赤手空拳來到深圳后,在馮志幫助下,注冊成立了一家物流公司。物流行業競爭激烈,為節省經費,陶保興只請了3名員工。他既是老板又是工人,每天工作長達16個小時。
6月13日,馬萍全麻后被推入手術室。術后第二天,陶保興才趕到妻子身邊。一個星期后,馬萍出院回家休養。陶保興放心不下公司,當晚匆匆返回深圳。
這年8月,馬萍接受兩期化療后,藥物的巨大副作用開始在身上凸顯:她脫發、嘔吐,全身關節疼痛。病痛的折磨,對未來的恐懼,及夫妻長期分居帶來的寂寞,抹殺了馬萍的最后一絲美好的心境。
這年10月,陶保興安排運送一批液晶電視去廣西欽州,司機因疲勞駕駛,貨車翻進山溝。司機當場身亡,液晶電視損壞了一大半。陶保興共損失了150萬元。
當時公司賬面上僅兩萬多元流動資金,陶保興被迫找馮志幫忙貸款。陶保興聲稱自己在北京有兩套房產,一套是妻子的名字,另一套是自己的名字,總價逾千萬。馮志通過相關渠道上網一查,陶保興所言不虛,便做擔保,幫他從銀行貸款150萬元。此后,陶保興又因公司資金周轉緊張,陸續通過信用卡套現、夸大公司業績等手段,從銀行貸款78萬元。如此一來,陶保興從銀行貸款共計358萬,除了歸還利息,本金一分未還。
2018年4月,陶保興的物流公司資不抵債,破產倒閉了。陶保興苦著臉撒謊:“我愛人一直反對我來深圳創業,要是知道我的慘狀,非與我離婚不可。我想先消失一段時間,讓銀行與她交涉。等將來債務平了,我再現身向馬萍解釋。我這個人不服輸,以后一定東山再起。”
陶保興一邊說,一邊“啪嗒啪嗒”掉眼淚。馮志被陶保興的表演蒙蔽了。加上他是擔保人,要是陶保興不還清銀行債務,自己負有連帶責任。于是,馮志配合陶保興上演了一出詐死的鬧劇。馮志將陶保興新的電話號碼交給馬萍,然后向姐弟倆深鞠一躬。
短短半小時,馬躍和姐姐經歷了過山車般的心路歷程:馬萍無法接受慘烈現實,與陶保興的感情徹底破裂。馮志走后,馬萍撥通丈夫的電話:“你這個卑劣無恥的小人,別裝死了,趕緊滾回北京離婚!”
晚上馬躍回到家,氣憤地向妻子和父母講述了陶保興詐死的真相及姐姐離婚的決心。
法院拍賣房產只給予半年期限,一晃幾個月過去了,陶保興遲遲不回京。為逼他現身,2019年3月,馬萍將陶保興起訴至門頭溝區人民法院,要求解除婚姻關系。一個星期后,陶保興接到法院傳票回京應訴。
兩人坐下來商量離婚事宜,馬萍提出:“震震跟我生活,你每月付1500元生活費,房產我和兒子占三分之二,你占三分之一。離婚前,將馬躍的房子過戶到他名下。”陶保興同意離婚,也愿意將房產過戶到馬躍名下。但他提了一個條件:讓馬萍先將他們共同的房產出售,幫他還清債務,他才有資格辦理過戶。馬萍堅決不答應,債務是陶保興個人行為產生的,他應負全責。
3月20日,法院開庭審理馬萍與陶保興離婚一案,因兩人有財產糾紛,法庭沒有判離。再糾纏下去,不會有任何結果。既然她不愿意理性處理問題,陶保興又準備離家出走,將這團亂麻丟給馬萍姐弟。
4月3日深夜11點,陶保興躡手躡腳起床想溜走。迷迷糊糊的馬萍睜開眼,發現丈夫拎著行李箱準備外逃,疾步上前揪住他:“你要是想甩包袱,就先從我尸體上踏過去!”夫妻倆發生肢體沖突,馬萍狠狠咬丈夫胳膊。陶保興死死鉗住馬萍的脖子,失手將她掐死。自知罪責難逃,陶保興撥打110,向門頭溝公安分局投案自首。
姐姐無辜慘死,皆因自己借名買房而起,馬躍悲痛懊悔!馬家父母生不如死,整日以淚洗面。可憐年幼的震震,媽媽離世,爸爸又成了殺人犯,不知未來人生路上會遭受多少風霜雨雪。
責編/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