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紋章瓷贊助人角色轉化現象

吳 軻 陳 偉（南昌理工學院，江西 南昌 330034）

紋章瓷是由歐美各國紋章圖案構成，起初是由皇室、貴族階層出資訂制，隨著航線網絡的覆蓋和銷售區域的蔓延，紋章瓷訂制者不再是某個階層與領域，而是擴展到平民百姓。紋章瓷贊助人發展歷程的變化，不僅受到贊助人群體的審美趣味影響，還受到明清時期中西貿易的影響。贊助人的審美趣味為紋章瓷的產生與發展提供了前提，也離不開貿易運輸的模式。

一、影響贊助人轉化因素

中國的瓷器不僅僅體現在歐洲社會對東方器物的購買和收藏，更主要的影響是對西方社會審美趣味的轉變。西方贊助人提供資金實現他們對藝術的理想，引導了所在的藝術方向和趣味。

在東方瓷器的帶動下，具有東方古典審美趣味的羅可可風格油然而生。歐洲社會形成一種追求中國味的新風尚，中國瓷器的裝飾藝術風靡法國的上流社會和貴族階層。他們的藝術趣味將東方瓷器中的潔白、纖細作為參照，把瓷器擺設在室內作為裝飾品。就像一位西方學者所言：“羅可可藝術風格和古代中國文化的契合，其全部秘密就在于瓷器所體現出來的纖細入微的情調。”對瓷器的喜愛，由法國擴散到了歐洲的其他國家。

紋章瓷存在、發展日益依賴于一批有錢階層的支持，由最初的開拓者葡萄牙擴散到荷蘭乃至整個歐美國家，很大程度上歸因于社會各個階層所崇尚的中國風。群體的審美趣味控制了整個紋章瓷的發展局面。18世紀以后，中國瓷器從單純的裝飾品、紀念品、奢侈品轉向普通民眾的日常用具，具有廣泛的群眾基礎。在歐洲社會飲茶成風的時代，中國的瓷器是歐洲茶具和餐具的首選。

贊助人提供了大量瓷器的訂單，將西方特有的文化韻味輸送到中國，對于從未接觸西方文化的工藝師們是一種艱巨的挑戰。但是在豐厚的利潤的誘惑下，大大激發了他們的創作熱情，試圖尋求符合歐美社會審美趣味的紋章瓷。工藝師進行紋章瓷的制作，必須得到贊助人的首肯和資助。贊助人首先提供徽章圖案樣本，然后工藝師進行制作，再通過海上運輸輸送到贊助人的手中。如果只是從工藝師的個人喜好出發，不按照贊助人的審美需求，那么紋章瓷也不可能在歐洲社會得到市場的歡迎。紋章瓷之所以能夠從歐洲上流社會蔓延到富裕的市民家庭，正是迎合了西方社會美學觀念。誠如一位學者說過：“藝術作品是捐贈人的作品。”工藝師必須完全按照贊助人的需求進行制作，合理地調整個人情感喜好，使紋章瓷不僅體現贊助人的審美趣味，也不影響瓷器的整體面貌。

瓷器制作的中國獲得巨額的利潤，同時滿足贊助人需求，并獲得潛在的購買人群，這是工藝師的動力，也體現了贊助人的約束力。這一時期的紋章瓷作品是建立在經濟利益的基礎上，必須從贊助者的需求和理念出發。贊助人和工藝師是買賣的雙方，瓷器的主題是根據贊助者的要求而定。中國工匠模仿外國的造型和風格，根據提供的圖紙、指定尺寸、數量和裝飾要求進行制作。因此我們在觀看這些作品時，不僅贊嘆工藝師的高超技藝，同時感受歐美藝術風格與中國文化的碰撞而擦出的藝術火花。

贊助人階層發生的轉變，一方面是紋章瓷實現了他們對情感喜好的需求，另一方面是那個時代的外部環境所促成。與此同時，這種變化逐漸為全世界贊助潮流鋪平了道路。紋章瓷購買國家的擴展與明清時期貿易網絡息息相關。

廣州口岸的開通，成為東西方商品交流的重要門戶，中國數以萬計的瓷器由此銷往歐美各國。這里匯聚了眾多杰出的工匠藝人，他們憑借著高超的技藝、旺盛的創造力生產出大量精美的紋章瓷。

二、從贊助人角度研究的意義

從“贊助人”的角度探討紋章瓷的發展歷程，為研究中西文化交流提供了新的線索。通過新的角度的切入，使紋章瓷的研究更加全面和深刻。

目前出版紋章瓷的相關研究，除了一些零碎章節片段，至今仍未有以贊助人的角度的著作出現，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紋章瓷的研究和探討。造成現有研究現象最主要的原因是中國美術史中贊助人資料的短缺。我們從贊助人這個新視角來研究紋章瓷，首先必須對贊助人的情況有一個明確的掌握，也就是贊助人的社會地位、藝術趣味、紋章的含義等方面進行全面考察。如果只是從紋飾圖案對紋章瓷解析，難以揭示更深層次的中西文化交流歷史。因此，以贊助人角度的研究變得十分必要和迫切，因為通過它，我們可以了解贊助人在工藝師創作過程中扮演的角色與作用。

由于中西方社會文化的差異，西方的贊助人與中國的工藝師關系打破以往西方的雇傭關系，具有特殊的時代性。我們從贊助人這個角度來考慮紋章瓷的發展歷程，要特別注意時代環境因素。贊助人向工藝師提供版圖及圖樣，最初只在景德鎮生產，訂制者和畫工因距離的問題，雙方無法進行面對面的商討，所以保存下來的瓷器會存在些許的遺憾，這是中西方文化交流碰撞的必然現象。

西方藝術趣味和商業定制模式巧妙地與中國陶瓷技藝的結合，促進了中西文化的互相交流和傳承。雖然在裝飾圖案與器物造型上的差異，我們仍然可以從外銷瓷上了解西方的文化和生活情況。隨著外銷瓷的發展過程，逐步認知了西方的文化。由最初西方文化的接觸，到中西文化差異的誤讀現象，再到互識與滲透。而對紋章瓷來說，經歷了同樣的歷程，從簡單的紋章圖案嘗試，到裝飾題材和裝飾手法的探索，再逐漸實現完全符合西方審美趣味。

首先表現在對西方文字以及書寫的誤讀。中國工匠因不熟悉英文而在拼寫上發生了錯誤，這種情況經常發生。圖1即為荷蘭1710年向中國定制的繪制有英國皇家紋章的五彩瓷盤。此盤中央為英國皇家紋章，下面飾帶繪有ENGELANDT，很明顯中國畫工不懂英語，正確的拼寫為ENGLAND。圖案的形式分為四個部分。左上方的紅色代表英格蘭的三獅圖案，左下方是在一個蔚藍的領域，象征著愛爾蘭的金色豎琴紋樣，右上方是藍色的領域恐怕是蘇格蘭的薊，右下方在蔚藍的領域是法國的植物百合花。另外一件，將英文名字拼寫錯誤。碗中金字是此夫婦英文名字的大寫，但字母T錯寫成E。

其次表現在對徽章圖案的誤讀，包括徽章名稱、顏色和構成元素。將整體的圖案進行了分離或曲解，重新創造紋章的組合。中國瓷器畫家都非常善于設計復雜的紋章圖案，但是他們有時也會犯錯誤。圖2的盤子是法律博士、法官威廉·沃克的紋章。他的徽章在中心，就是一個冉冉升起的太陽，以四次重復在帶有巴洛克式的盤子邊緣上。圖3的盤子是英國大法官Somers的紋章，他的徽章在中間。然而，這并不是他創造的盤子邊緣圖案，它是威廉·沃克博士的。這是怎么發生的？Somers和沃克都是政府的高級官員，大概知道對方的社交能力。Somers或許看過威廉·沃克新的徽章形式，要跟上他的時髦的朋友，并拷貝的設計。這個神秘的細節創造失去了某些變化，沃克的創造仍然是橫梁上鑲著金牙邊。城市的紋章給人安全的感覺，促進整個國家團結一心，不受外界的侵犯，更是財富與力量的象征，并自信其富有和強大可與任何統治者或任何朝代比肩。在貿易發展與軍事入侵的過程中，歐洲殖民者的足跡遍布世界各地，紋章也被廣泛采用。荷蘭在17世紀中葉取代葡萄牙成為海外貿易的巨頭，陸續成立了荷蘭東印度公司，瓷器訂購量與日劇增，城市徽章的訂制也加入其中。繪制有荷蘭城市徽章的紋盤比較常見。造成紋章瓷字母拼寫錯誤、徽章圖形的誤讀現象的原因，歸屬于中西文化差異。中西方代表著兩個不同的文化體系，具有不同地域的文化韻味。中西方有著各自的文化發源地、各自的文化特質，反映在瓷器上的誤讀。誤讀現象的開始，是中西雙方文化交流的探索階段。

隨著制作的成熟，工藝師根據贊助人的要求，將紋章的圖案繪制出使贊助人滿意的效果。工匠們為了完整地表達紋章的圖案和色彩，不斷嘗試新的制作工藝，推動了整個陶瓷業的發展與藝術水平的提高。如果我們能了解贊助人徽章的內涵、裝飾圖案的色彩和紋飾，這對研究紋章瓷具有開拓性的意義。

由于贊助人所具有的特殊文化及教育背景，紋章瓷的器型和圖案并不符合中國人的審美觀，但是卻有很高的歷史、藝術和商業價值。雖然贊助人要求工藝師按照他們的需求完成任務，但是擋不住工匠們在適當的時機嘗試新的裝飾組合。我們欣賞一件紋章瓷作品，多是從贊助人的審美趣味、紋章內涵角度出發。由此可見，贊助人在紋章瓷的作品中起主導作用，同時制約工藝師的創作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