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監獄風云”何時休

李偉

整頓監獄出師不利

今年1月1日，巴西總統博爾索納羅在國會眾議院大廳宣誓就職，成為巴西聯邦共和國第38任總統。博爾索納羅在巴西國會工作了近30年，其執政理念的一個特點是強調法律和秩序。在就職典禮上，博爾索納羅誓言要打擊巴西的政治腐敗和暴力犯罪。

據巴西媒體披露，博爾索納羅一向非常痛恨暴力犯罪，此前他曾發表過激的言論——“巴西警察有權殺掉販毒者和其他窮兇極惡的罪犯”。

作為新總統打擊暴力犯罪計劃的一部分，今年1月，塞爾吉奧·莫羅接受博爾索納羅的任命，接管了巴西司法和公共安全部。他在交接儀式上表示，巴西不會成為犯罪分子的“避風港”，各政治黨派在打擊犯罪方面應該廣泛合作。

博爾索納羅總統要求莫羅解決的重要問題之一，就是巴西嚴重的監獄暴力。為此，莫羅制定了一系列計劃：加強對人滿為患的監獄的管理，力求防止暴力事件出現;與國家司法委員會合作，實施更好的監獄和公共安全政策。另外，聯邦最高法院負責人迪亞斯也表示，將采取行動，健全“替代性懲罰系統”，以緩解監獄的壓力。

據巴西《里約時報》報道，巴西政府的這些整頓監獄管理的計劃聽上去鏗鏘有力，但能否實現是個問題。由于巴西經濟不景氣以及公共支出的限制，上述計劃付諸實施的難度頗大。事實上，今年以來巴西的監獄暴力非但沒有收斂，反而呈愈演愈烈之勢。今年1月，巴西北部的兩座監獄發生暴動，分別導致33人和56人死亡;今年5月，巴西亞馬孫州多所監獄在兩天內發生暴動，共造成55名犯人死亡。再加上7月29日的這起嚴重的監獄暴力事件，令巴西的司法系統疲于應付。

巴西公共安全專家拉斐爾·阿爾卡迪帕尼指出，巴西黑幫的任何爭執，都會蔓延到被囚犯掌控的監獄。“這倒不是說黑幫有意和政府整頓監獄的計劃對著干。一旦爆發‘幫派戰爭，暴力事件總會不可避免地在監獄中發生，這是巴西監獄系統長期以來的痼疾——國家無法控制監獄。”他認為，這一屆巴西政府整頓監獄的計劃可以說是出師不利，不僅在改善監獄環境方面無所作為，而且也沒能制止黑幫在監獄里的暴力行為。

獄中囚犯“電話會議”

據巴西《圣保羅州報》報道，巴西黑幫對監獄的控制力超出了人們的想象。該報記者今年以來走訪了一批監獄，了解到一些典型的案例，足以說明巴西政府整頓監獄的計劃面臨著怎樣的困難。

圣保羅戒備森嚴的文斯勞監獄的獄警發現，一名少年操控無人機向獄中的囚犯投遞物品，包括14部手機和1000雷亞爾現金。在審訊過程中，這名少年交代，有黑幫分子出1000雷亞爾，讓他完成這項任務。如果他能將手機和現金投到監獄中指定的位置，就能再獲得1000雷亞爾。警方沒有必要盤問是誰指使他，因為文斯勞監獄中關押著不少“第一司令部”黑幫的頭目。

還有更具“創造力”的案件：達尼勞監獄2號塔樓的一名獄警發現，有一只鴿子停在監獄內部的電線上，搖搖晃晃，像喝醉了似的，身上系了一個包。鴿子最終掉落在地上，獄警發現包里裝有幾部手機。3天后，另一只鴿子出現了。獄警拿面包屑引誘，最終捉住了它。這只鴿子帶了幾個手機充電器。6天后，第3只鴿子來了，帶了兩部手機和5包香煙。一名獄警告訴《圣保羅州報》記者，“鴿子快遞員”在巴西的一些監獄中并不少見，“現在我們既要盯著犯人，還要盯著鴿子”！

進入監獄的律師和探監者經常被發現夾帶物品，而且玩盡各種花招，包括把物品粘在頭上，再戴上假發。有些腐敗的獄警也會幫忙。黑幫愿意以800—2000雷亞爾不等的價格賄賂獄警幫囚犯偷運東西。更有甚者，受賄的獄警經常會搜查他們親手轉交給囚犯的違禁品，然后向囚犯再收一次錢。

上述事件說明，在一些監獄內部，囚犯之間的通信和資金流動幾乎是自由的，這是巴西黑幫能夠在獄中興風作浪的基礎。于是，幫派之間的暴力火并從獄外延伸到獄內，暴力越獄事件也時有發生……

巴西圣保羅聯邦檢察官馬卡里奧一直致力于打擊黑幫的犯罪活動，他竊聽過大量犯罪分子在監獄里策劃犯罪的對話。他這樣描述黑幫頭目在獄中的“電話會議”：“他們能通過手機執行‘死刑，頭目們一個接一個投票，決定獄外某個幫派分子的生死。他們的活動很有組織性，從不喧嘩，而是通過電話淡定從容地下達殺人、搶劫甚至發動暴動的命令。”

“監獄人口”不斷增長

一方面是巴西政府對監獄管控不力，另一方面，巴西的“監獄人口”仍然在不斷增長。今年6月，巴西公共安全部公布了國家監獄體系報告。報告顯示：到2018年底，巴西全國的監獄共收押了約85萬名囚犯，到2025年，這一數字可能達到驚人的147萬。

在公眾看來，因為難以控制暴力，政府就不停地將人逮捕到監獄中，導致獄中囚犯的數量不斷增多。這不應該是解決問題的方法。巴西每10萬人中就有352.6人被逮捕，這一比例比其他國家高很多。不管是在預算、財政、管理等任何方面，“監獄人口”的增長都是不可持續的。

巴西非政府組織Conectas（致力于督促政府解決國內暴力犯罪問題）法律總監馬科斯·福斯稱：“巴西的公共安全系統目前面臨的主要問題就是監獄的問題，政府還沒有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他指出，全球各國的獄中囚犯的數量都在減少，只有巴西在增長。自1990年以來，每過10年巴西的獄中囚犯的數量就會翻倍。到2025年，巴西的“監獄人口”逼近150萬是可預見到的。

國家軍隊隨時待命

面對巨大的壓力，巴西政府啟動了新一輪整頓監獄的計劃。司法部長莫羅支持將監獄暴力事件涉案的幫派頭目“永遠監禁于聯邦監獄”。他表示，將努力確保不再發生這種事，但“需要時間”。

據巴西媒體報道，新一輪整頓計劃主要包括四項措施：一是“國家打擊犯罪行動及情報協調委員會”開始運行，其成員包括國家財政部、中央銀行、國家情報局和聯邦警察;二是政府將投資約1700萬雷亞爾，在全國所有的監獄中安裝信號屏蔽器，以阻斷囚犯的通信，還將投資1500萬雷亞爾用于購買電子鐐銬，加強對獄中暴力犯的管制;三是擴大“國家監獄干預小組”的規模，讓他們與各州的獄警一起在監獄中執勤。這支特殊的部隊是2017年應部分州的要求成立的，其責任是“控制局勢和解決問題”;四是設立獄警培訓課程，在全國建立健全統一的監獄工作規范。

最后，莫羅表示，除了以上措施，還要確保國家武裝部隊隨時處于待命狀態。雖然巴西憲法規定，監獄的控制權在各個州，但司法部認為“形勢已經超越了州的界限，成為一個全國性問題”。莫羅表示：“政府派遣軍隊介入監獄的安全事務是一個大膽的決定，這個決定是正確的，因為軍隊的職責就是保衛法律和國家秩序。”

對此，巴西國防部長容曼表示，在必要時可以調動部隊參與監獄的反暴力行動。

編輯：姚志剛 winter-y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