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忘記

琥珀酒

“葉芷，你想看電視嗎？”

不大的一間屋子，靠窗放了一張單人床。窗外陽光正好，曬得室內暖融融的。淺橙色的光，明亮而溫柔。

床邊坐了一個女孩，抱著一個大本子涂涂抹抹，沒抬頭也沒說話。穿白大褂的男子自顧自地打開了她正前方的電視，他的工牌上寫著：陸深。

他說：“現在的女孩好像都喜歡看穿越劇。”

女孩像沒聽見似的，一點反應也沒有。

陸深暗自嘆口氣，走到葉芷旁邊：“你在畫什么？”

她的畫本上是大面積的暖色，紅橙黃交織渲染，竟也有一股磅礴之意。她畫的是日落，傍晚最美的一瞬。畫面左下角有兩個黑色的陰影，看輪廓是兩個女生。

“小花……”葉芷沒抬頭，輕輕地答，“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一起看日出，她喊我‘葉子，我叫她‘小花。但是小花一直沒回來……我在等她。”

陸深沒有接話。葉芷是他看護了半年的病人，他當然知道小花不會回來了。那個女孩在她們從山上回來的第二天就出了車禍，肇事司機逃逸，至今仍未歸案……而曾經活潑的女孩現在只會獨自等待，等著一個回不來的人出現在面前。她總是很平靜，平靜到讓人心疼。

電視里傳出一陣悠揚的笛聲，拉回陸深的思緒。

“她會回來的，就像我其實沒有生病一樣……你們為什么都不相信我呢？”葉芷悶悶地把下巴壓在畫本上。

沒人能回答她，陸深也沒辦法。因為他面對的是一個失去好友的PSTD（創傷后應激障礙）患者，并且事情的真相，又不僅僅是這樣……

半年時間很快就過去了。葉芷的病終于有了好轉，而看護葉芷的陸深醫生卻走了。就在一天前，陸深把一封信和工牌留在了桌上，收拾東西離開了醫院。

“對不起，我不配做一個醫者。對我的懲罰已經拖了一年，我知道遲了。我不求原諒，也不會原諒自己。葉子、小花，對不起。”

陸深就是一年前的肇事司機，因為酒駕，他奪去了一個女孩的生命，毀了另一個女孩的健康，也改變了他的一生。一年后，他終于熬不下去了。

知道了一切的葉芷走出醫院，沒有回頭。追逐她的陰影在陽光下一點一點消散，她微笑著，大踏步地往前走。恍惚之間，她似乎聽到小花的聲音：“葉子，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