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茂庭
九一八事變后,日本侵略軍占領東三省。葉挺結束了歐洲的流亡生活回到澳門,積極投身抗日救國斗爭。西安事變后不久,以國共兩黨合作為基礎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正式形成,葉挺主動請纓,出任新四軍軍長。日軍于1938年10月12日在廣東大亞灣登陸,東江下游各縣及廣州地區大片國土相繼淪陷。葉挺于11月中旬回到廣東,攏集和統率抗日武裝,展開敵后游擊戰爭,點燃東江抗日烽火。
廣州起義失敗后,葉挺被指“消極怠工”“臨陣脫逃”,受到共產國際代表和黨內“左”傾領導人的責難和清算,輾轉莫斯科申訴,斯大林卻指示成立專門委員會對其進行調查。葉挺歸國無路,申訴無門,憂憤交加中肺病復發。1928年秋,葉挺到達柏林養病,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令其柏林組織注意葉挺的行蹤并報告——“葉同志在柏林擔任何項工作,有何活動,是否參加中國組經常會議等”,并指示“葉挺同志轉黨事暫待”。
在離黨(周恩來語)期間,葉挺始終保持與潘漢年、宣俠父、梅龔彬等共產黨人的交往,期待能為黨工作,早日回歸組織。1932年一·二八事變后,中國形勢日益危急,葉挺回到澳門,隨時準備報效祖國。1933年,秘密赴福州協助李濟深、陳銘樞、蔣光鼐、蔡廷鍇等策劃抗日反蔣“福建事變”。蔣介石密令陳誠以“袍澤情誼”拉攏葉挺,勸其停止反蔣,“協力共事”。1939年春,葉挺在皖南接受德國共產黨員、知名記者漢斯·希伯的采訪中提到:很多國民黨朋友曾力勸我去南京,再回到軍隊里。但是由于政府和國民黨還在繼續進行消滅共產黨的內戰,我既不同意他們這樣做,也不能去為他們工作。
1935年7月,由曾參與福建事變人士組成的“中華民族革命同盟”在香港成立,葉挺參與籌建并擔任軍事委員,負責聯絡各方進步力量,謀劃重返福建,建立抗日反蔣基地。
1936年5月,受中共中央派遣、向共產國際匯報遵義會議及紅軍長征情況的潘漢年,由蘇聯回國途經香港,通過中共地下黨員柯麟約見葉挺,透露了共產國際七大關于建立反法西斯統一戰線的重大戰略轉變意圖,介紹了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在莫斯科發表的《八一宣言》,希望葉挺為促成國共第二次合作,建立民族抗日統一戰線發揮影響和作用,葉挺欣然接受了這個任務。
1936年12月12日,張學良、楊虎城在西安發動兵諫,扣押蔣介石,消息傳出,朝野震動,舉國嘩然。南京政府中以軍政部長何應欽為首的主戰派,極力主張組織討逆軍兵出潼關,轟炸西安,謂非如此強硬不能使張、楊屈服,亦不能解救蔣委員長。在外敵入侵國難當頭之際,葉挺出于民族大義,捐棄前嫌,為爭取和平解決事變而奔走。由梅龔彬陪同趕赴上海,找到潘漢年了解中共對事變的態度,潘漢年將9月1日中共中央《關于逼蔣抗日問題的指示》主要內容告訴葉挺。此時,負責修筑蘇嘉國防工事的張發奎正在上海,葉挺與張是廣東陸軍小學第六期同學,葉向張表示:“相信事件會和平解決,沒有必要訴之武力”,“倘若中央袞袞諸公想出兵征討張、楊,愿意從中盡力斡旋”。之后,在張發奎的安排下,葉挺冒著被抓捕的危險趕赴南京,找到“討逆軍總司令”何應欽,斡旋和平解決事變。

葉挺
在周恩來等中國共產黨人的努力下,西安事變最終和平解決,蔣介石被迫放棄“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接受中共中央關于停止內戰、一致抗日的主張,并宣布對以前的政治反對派予以赦免。不久,葉挺舉家遷居上海,積極投身抗日救亡斗爭。從1937年2月起,國共兩黨就兩黨關系、陜北紅軍改編、陜甘寧邊區地位等問題先后在西安、杭州、洛陽、廬山、南京等地進行談判。國民黨拒絕承認湘、贛、粵、浙、閩、鄂、豫、皖八省游擊區的紅軍游擊隊的合法地位,采取“北和南剿”的方針,企圖“剿滅”各邊區游擊隊,拔去中共在南方的戰略支點。
1937年3月下旬,周恩來赴杭州與蔣介石談判。途經上海時,讓潘漢年安排與葉挺會面。兩個南昌起義時的戰友,暌違十年后重逢,分外高興,一起回憶了大革命時代并肩作戰的歲月。葉挺向周恩來表達了重返疆場抗日殺敵的迫切心情。周恩來告訴葉挺,國共兩黨正在和談,焦點是紅軍改編問題。葉挺曾領導南昌起義和廣州起義,是“人民隊伍的創造者”(周恩來語),“共產黨的第一個總司令”(毛澤東語),紅軍許多高級將領是他當年的戰友和部屬。兩人談到南方紅軍游擊隊的出路問題,周恩來提議葉挺考慮“編游擊隊”參加抗戰,并示意他在適當的時候向陳誠、張發奎等表達自己的意愿,借以取得他們的同情和支持,并通過他們爭取蔣介石的同意。
6月23日,美國學者T.A.彼森在延安采訪周恩來,周恩來在回答其提出的關于國共談判問題時介紹說:到目前為止,我們已經舉行了五次談判……至于軍事問題,我們仍在南方一些游擊區活動的部隊,成了一個特殊問題。南京企圖把他們繳械、瓦解掉,這我們不能同意。
北平、天津相繼淪陷后,形勢急轉直下,民族危亡迫在眉睫。1937年8月13日,淞滬會戰爆發。9月18日,在昆山指揮作戰的第三戰區前敵總指揮陳誠以上海戰事緊急,可改編共產黨游擊隊參與抗戰為由,向在昆山督戰的蔣介石提出:“收編‘殘匪——委葉挺為新編軍軍長,令其負責。”葉挺提議改編后的部隊稱為新四軍,意在繼承和發揚國共第一次合作時第四軍的優良傳統,英勇作戰,打敗日本侵略軍。
蔣介石迫于上海危急,南京岌岌難保的嚴峻形勢,接受了陳誠和葉挺的建議。1937年9月28日,由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銓敘廳宣布:“經委員長核定”,任命葉挺為“新編第四軍軍長”。11月3日,葉挺來到延安,受到中共中央和毛澤東的熱情歡迎。在黨校舉行的歡迎會上,毛澤東致歡迎詞說:我們今天為什么歡迎葉挺軍長呢?因為他是大革命時代的北伐名將,因為他愿意擔任我們新四軍軍長,因為他贊成我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政策,所以我們歡迎他。
毛澤東向葉挺介紹了中共在抗日戰爭中的路線、綱領、方針和政策。葉挺表示,一定遵照共產黨所指引的道路走,在共產黨和毛澤東同志的領導下,堅持抗戰到底。并就恢復黨籍問題與毛澤東達成共識,考慮今后便于與蔣介石打交道,表示“在黨的組織外,但愿在黨的領導下進行工作”。
新四軍番號的宣布和葉挺出掌新四軍,使中共分散在南方8省13個地區的紅軍游擊隊得以匯聚成軍。葉挺奔走于延安、南京、南昌、廣州和武漢等地,積極動員社會各界人士支持和參加新四軍的斗爭,并在編制、兵員、裝備、給養、防區諸方面與中共中央及國民黨當局進行磋商。經葉挺反復交涉,何應欽于1938年1月初正式核定有關新四軍的編制、薪餉及干部配備問題,不久又批準了項英等人的任命。
新四軍完成集結整編后,沿長江南北向東挺進,揭開了新四軍在華中敵后抗戰的序幕。由于蔣介石對這支共產黨領導的軍隊存有戒心,該軍成立伊始,國民黨當局就對這支抗日隊伍區別對待,對新四軍進行壓制和刁難,企圖限制新四軍發展壯大。正如葉挺在《紀念本軍成立三周年》中說的:“別扭、誤會、摩擦,是不斷的在政治上軍事上來煩擾我們;餉款不濟,軍食不足,軍裝不備,彈藥不充,槍械不補,是在軍需上克制我們。”
國難當頭,抗日救亡是中華民族的最高利益。葉挺以非黨身份出掌新四軍,是當時特定歷史條件下國共雙方協商的結果,是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產物。由于葉挺的非黨身份,不能參加黨的會議,無從了解中共中央指示,更無法參與重要決策。在這種情況下,作為新四軍實際掌舵人的中共中央東南分局書記、中央軍委新四軍分會主席兼副軍長項英,團結、尊重軍長葉挺顯得尤為重要。可是,項英內心并不接受這個軍長,因而有意冷落甚至排斥葉挺。
葉挺從全民族抗戰大局出發,主張在對敵作戰中發展壯大部隊,有關新四軍的戰略發展思想與中共中央的政策方針是吻合的,但葉挺的真知灼見卻不為項英所接受。比如:1938年4月,國民黨第三戰區要新四軍集中南陵,依大茅山脈,向蕪湖、宣城一帶行動,葉挺認為此令可以接受,“無甚理由拒絕”,項英則認為“不能接受,顯系借刀殺人”,項英還背著葉挺向毛澤東發了電報:我意,由葉挺辦不能具體解決,蔣壓迫葉不能反抗,應由黨負責直接交涉。四軍因黨不出面,以間接方式解決,使問題愈弄愈棘手,我又不能出面談判。
項英在此電中排斥葉挺的用意十分明顯。
項英這些做法引起毛澤東的注意,1938年5月4日,毛澤東特別叮囑項英:“請始終保持與葉同志的良好關系。”對葉挺以同志相稱,意在提示項英:雖然葉挺在組織上未恢復黨籍,但不能把他視作外人處處猜忌、時時提防,也不能把他當作統戰對象來看待和使用,而應以黨內同志的身份相待。項英無視毛澤東的意見,始終沒有改變對葉挺的偏見和態度。
1938年6月上旬,葉挺赴武漢為新四軍爭取經費,向長江局提出,希望能成立一個委員會,共同參與新四軍決策。6月7日,王明、周恩來、博古、葉劍英致電毛澤東、張聞天:葉挺來漢,經費增加,情緒甚好。要求在新四軍組織一個委員會,以便共同商議處理一切軍政問題。擬組織新四軍委員會,人選以葉、項、陳毅、張云逸、周子昆、袁國平、鄧子恢或張鼎丞七人組織之,項為主席,葉副。如何,盼復。
6月9日,毛澤東、張聞天復陳、周、博、葉并告項英:同意組織新四軍委員會,以項、葉、陳、張、周、袁為委員,項為主任,葉副之。
這一安排把軍長置于副軍長領導之下,但即便如此,因項英去延安開會,這個委員會并未運轉起來。葉挺個性倔強,不好虛名,不說空話,一心只想御侮報國,當下此種情形,是當初臨危受命出面組編新四軍時所不曾預料到的。
此時的葉挺處境雖然困難而尷尬,但并未因此減退報國的熱情。鑒于日軍對武漢進攻日益加緊的情況,為配合武漢會戰,葉挺決定親入蘇南敵后,統一組織群眾武裝在上海外圍開展敵后游擊戰。
葉挺首先提出新四軍東進蘇南敵后作戰的戰略方向,可惜這個極具遠見的戰略構想沒有得到批準。當時武漢保衛戰仍在進行中,葉挺預測日軍為策應進攻武漢,切斷我國際聯絡線,入侵廣東的軍事行動很快將付諸實施。日軍入侵廣東,沿海一帶將首先遭到侵略,家鄉人民的安危和惠陽鄉下以及澳門兩地親人的進退出處,深深牽動著葉挺的心。
8月中旬,葉挺致電王明、周恩來和博古,表示了辭職之意。8月28日,周恩來等復電挽留:項英同志已赴延安,我們不日也往延開會。關于新四軍工作,請兄實際負責。當前戰役已到緊急關頭,兄必須到前方督戰,萬萬勿誤。我們深知兄在工作中感覺有困難,請明告,我們正幫助你克服這一困難,延安會畢,我們擬來一人幫助整理四軍工作。
上海失陷后,蔣介石認為廣東靠近香港,英、法在此均有利益,日軍行動會有所顧忌,存在麻痹僥幸思想,不但“沒有一個全盤的、周密的、切實可行的計劃與部署”,還不斷從廣東抽調部隊到華中戰場參加武漢會戰。1938年10月12日,日軍乘廣東兵力空虛之際,發動了蓄謀已久的入侵華南的戰役。總兵力約七萬人的南支派遣軍,分三路在惠陽大亞灣沿澳頭、稔山至平海強行登陸。而此時的蔣介石仍認為“以敵軍之兵力統計,決無大舉窺粵之可能”,電令第四路軍總司令余漢謀“不必到處設防”。
以余漢謀為首的廣東地方當局敵情觀念薄弱,疏于防范,加之平日對部屬約束不嚴,以致將驕兵惰,駐惠淡前線莫希德第一五一師萬余人,除駐沿海一部予以堅決抵抗外,大部分一觸即潰。日軍長驅直入,15日占惠州,16日取博羅,19日進增城,21日陷廣州。所到之處,殺人放火,奸淫擄掠,無惡不作。“百萬生靈,經兵燹焚殺之余,扶傷延喘,流離棲止于道路”;“死者暴尸,傷者喊救,生者搶路,慘狀難言”。粵民憤激,斥“余漢無謀、吳鐵失城、曾養無譜、莫希無德”,痛罵余漢謀等為歷史罪人。
葉挺赴屯溪第三戰區司令部途中得知家鄉淪陷,同胞遭難,心情分外沉重,向顧祝同提出辭職,10月21日更致電蔣介石:……雖欲再盡綿薄,實已為環境所不許。更慮部屬秘行,未易備知。若再尸位,則不獨無補,且恐與鈞座所屬望者相背馳。用敢瀝情電呈,伏乞準予免去軍長一職,以免誤公。
10月22日,項英回到云嶺。次日,葉挺亦回到軍部,告知項英已向南方局和蔣介石辭去軍長職務,決定回廣東組織民眾,抗日救鄉,項英聽后“大為贊成”。
23日,項英致電中央軍委并轉周恩來,報告自己近日已回到新四軍,稱:葉之辭職系(愈)堅,本問題無可挽回。目前四軍問題應直接由周與蔣解決繼任人,以后四軍與八路軍共同由黨直接解決各種問題才是根本辦法。
從電文可以看出,項英對葉挺并無挽留之意,反而對其主動離開感到欣然。李一氓晚年回憶:“影影綽綽的,葉挺總想借口離開軍部,采取躲避的辦法回重慶,回澳門;影影綽綽的,項英總想使葉挺自己離開新四軍,并且幫助他離開新四軍。”
武漢失陷,周恩來等在撤退途中,27日經澧縣抵長沙。項英的電報轉到周恩來處已是11月初,11月2日,周恩來和葉劍英從長沙電復項英,否定了項英另換軍長的意見:希夷尚未見,正從各方面探訪中。我們擬向希夷說明兩點:一、新四軍應保持我黨領導,不能改變現行制度,此事已向蔣說明過了,希夷不應有異議;二、至于工作關系不良,可以改善,而且應當改善。我們估計希夷不回部,蔣亦不肯另委別人。為統一戰線的繼續發展,希夷回部工作是有利的。
葉挺偕夫人李秀文離開云嶺軍部,同行的還有梅龔彬等人,在南昌與梅分手后繼續南下。10月28日晚,葉挺在衡陽一家小旅館里接受了路透社記者的采訪,他告訴記者:新四軍先頭部隊距南京僅15英里許,常在南京城垣上張貼告示,且有數次竟得混入城中。葉挺還介紹了新四軍戰斗情況:我軍于本年五月間開入南京、蕪湖區,曾與日軍經過百戰,毀其火車三列,汽車無數。上海《社會日報》以《旅店清談一燈如豆,葉挺將軍接見西記者,述新四軍在江南近況》為題作了報道。
葉挺乘火車由新開通的衡桂鐵路到達桂林,然后沿桂越國際運輸線過柳州、南寧抵龍州。11月10日由鎮南關進入越南北部灣的同登,12日到達海防,由海防坐船返香港。11月中旬輾轉抵港后,找到寓居香港的原孫中山警衛團袍澤李章達、蔣光鼐等人,和八路軍駐香港辦事處主任廖承志,商量組織抗日武裝,迅速開展游擊戰爭。上海《社會日報》以《新編第四軍軍長葉挺南下救鄉》為題作了報道。

1938 年10 月12 日,日軍在惠陽縣大亞灣登陸

1938 年12 月2 日,惠寶人民抗日游擊總隊在葉挺家鄉周田村育英樓宣告成立
此時,廣東省委領導人張文彬、廖承志等正遵照中共中央關于在東江敵后開拓抗日游擊區的指示,由曾生、周伯明、謝鶴籌帶領一批黨員和積極分子到惠陽坪山,建立中共惠寶工作委員會,組織人民抗日武裝。當時“省委已有武裝部的建立,但干部很弱”,尤其缺乏軍事方面的領導。他們為葉挺返回廣東參加抗戰感到興奮,決定利用葉挺的聲望和國共合作的有利時機,在東江地區建立一支由中共領導的抗日武裝隊伍。
廣州淪陷后,余漢謀為統籌指揮潰散、滯留在東江地區的國民黨正規軍和民眾抗日武裝,開展敵后游擊戰,牽制日軍進攻粵北,設立東路守備區。11月8日,宋子文從香港致電蔣介石:“頃接幄奇(余漢謀的字)來電稱,現派張瑞貴譚邃兩師長分任東路守備軍正副總指揮”。
11月下旬,日軍為鞏固占領區,保障海上運輸線,對滯留廣九鐵路沿線的中國軍隊進行“掃蕩”,企圖打通廣九線,先后占領常平、樟木頭、平湖、深圳,26日寶安城淪陷,“這時候守備的長官們都不戰而逃了!不到四五天,使整個部隊兩旅一團及其他守備隊一萬余人都瓦解了,敵人便全部占領了東惠寶諸地”。
當時,惠陽寶安間尚有第一五一師溫淑海旅、一五三師陳耀樞旅兩個整旅及何聯芳、鐘峻芳兩旅散兵約15000人。宋子文迭電余漢謀派得力將領前往指揮,但余無將可派,以致在日軍“掃蕩”中不堪一擊,潰不成軍。曾生領導的香港惠陽青年會回鄉救亡工作團由于成立不久,沒有作戰經驗,“認為當時主要的保護那一些到惠陽不久的干部退到香港再說”,也隨溫淑海部向碧嶺方向往香港邊境撤退,“正規軍瓦解了,我們的步(部)隊也在英界附近瓦解散”。東莞壯丁常備隊跟著國民黨軍退到香港邊境,模范壯丁隊70多人也隨同退卻到新界。
11月25日,葉挺在九龍新新酒店與廖承志及回到香港的曾生會面。同時,葉挺還會見了撤到香港的一些國民黨軍官,向他們分析抗日形勢,勉勵他們樹立信心,積極抗戰。回到香港的第三天,曾生“遵照葉挺將軍和廖承志同志的指示”,帶領四五十名工作團員又回沙頭角,和周伯明帶領的武裝隊伍匯合。溫旅營長麻玉標按照葉挺指示,與惠青工作團一起回到沙頭角,收編滯留的散兵,帶回東江敵后去打游擊。
11月29日,曾生、周伯明帶著100多人的隊伍,和麻玉標收容到的數百名士兵,從沙頭角回到惠陽淡水附近葉挺的家鄉,曾生部駐周田村,麻玉標部駐雙田村。葉挺回到廣東領導抗日的消息迅速傳遍東江地區,家鄉人民無不歡欣鼓舞。12月2日,惠寶人民抗日游擊總隊在葉挺胞弟葉輔平(新四軍軍需處長)的家育英樓成立,曾生任總隊長,周伯明任政治委員,鄭晉任副總隊長兼參謀長,全隊100余人,歸葉挺指揮。12月7日,日軍撤出淡水。常柏田村的“五虎將”大鬧維持會,隨即茶園村和周田村的抗日自衛隊和惠寶人民抗日游擊總隊的特務隊進入淡水,鏟除偽政權,肅清匪特。隨后,曾生和周伯明帶領的部隊從葵涌、坪山趕到淡水,在淡水祖廟成立廣東第一個抗日民主政權“惠陽縣第二區行政委員會”,隨后進行重建鄉鎮政權、維護社會治安等一系列的工作。
溫陳兩旅潰散后,因軍官不知去向,失去指揮接濟,東路守備軍副總指揮譚邃奉命到香港、沙頭角收容散兵,在香港見到了葉挺。譚邃自知責任難當,遂向余漢謀推薦葉挺為東路守備軍副總指揮。
葉挺、余漢謀、譚邃均畢業于保定軍校六期,但由于信仰不同,早已分道揚鑣。葉挺出任新四軍軍長之初,余漢謀為阻止葉挺在廣東改編舊部,曾密令加以戒備,要求所部“與中央增進聯絡,務使彼無隙可乘為荷”。葉挺對余漢謀的這一做法感到氣憤而“有所指責”。此時的余漢謀因喪師失地受國人唾罵,這次日軍對惠陽、東莞、寶安回師“掃蕩”,守軍如驚弓之鳥,再次潰散,1000多散兵越過沙頭角和深圳邊境線逃到新界,被英軍繳械圍禁。余漢謀彷徨無計之際接到譚邃的電報,為穩定局面,洗雪恥辱,同意了譚邃的請求。善于揣度上意的余漢謀為避免蔣介石懷疑和責備,以譚邃所請為由,電請蔣介石對葉挺“準行委用”。
11月29日,廖承志從香港電告中央書記處和周恩來、葉劍英,匯報了葉挺在港活動情況后說:“毛主席致希夷電已面交,希夷表示自當電復毛主席。但他自認為在粵作用當較在江浙為大,愿留粵從事游擊戰爭。不過,他現已表示可再不堅持辭去軍長事。”葉挺襟懷坦蕩,胸懷報國之志,只想馳騁沙場,抗日殺敵,始終相信和依靠黨。11月29日,致電周恩來、葉劍英并轉項英說:他現已派員收編潰散在廣九路附近的五千粵軍,甚感人員缺乏,望新四軍調五六十軍政干部前來協助。
11月30日《申報》香港版以《新四軍軍長葉挺奉命回粵參加游擊戰爭》為題報道了這一振奮人心的消息。上海《社會日報》則以《葉挺任東江兵馬總帥,領導粵軍民專打游擊,大亞灣日已無立足點,勢將放棄》為題作了報道。
12月1日,“南洋英荷兩屬惠州同僑救鄉委員會”代表何友逖率團赴港主持施賑,廖承志介紹與葉挺見面,三個惠陽同鄉心系鐵蹄蹂躪之下的家鄉,就如何建立難民墾殖區、組織游擊隊、建立民主政權、發動華僑青年回鄉服務,以及鼓舞僑胞捐款接濟新四軍及惠東寶游擊隊等問題深入交換了意見,足足談了一天。在葉挺和廖承志的支持推動下,南洋惠僑救鄉會與旅港惠陽青年會余閑樂社、旅港海陸豐同鄉會的代表在香港開會,決定成立東江華僑回鄉服務團,在香港設立辦事處,統一指揮南洋和香港僑團的抗日救亡工作,動員和組織海外愛國青年回鄉參加抗戰。不久,東江華僑回鄉服務團的抗日救亡活動遍及東江14個縣,團員發展到500多人。

設立于深圳鴻安酒家的葉挺指揮部
葉挺通過廖承志找到領導珠三角和東江下游各縣工作的粵東南特委書記梁廣等,特委派組織部長吳有恒組織了30多名香港工人,組成一個武裝排,由蔡國梁帶隊,隨同葉挺于12月初開到深圳墟,在南慶街20號鴻安酒家設立指揮部。
葉挺為組建抗日武裝隊伍和收編各方面的部隊不辭勞苦,四處奔波聯絡。除收編潰散在廣九路附近和退到沙頭角及香港新界的守軍外,還命令第四游擊司令部在深圳、塘頭廈、樟木頭、大朗等地分設辦事處,收容地方游擊團隊。對于撤退到香港的部分東莞抗日壯丁常備隊隊員,葉挺通過中共東南特委,動員他們迅速歸隊參加抗日。不久,這一部分人在中共東莞中心縣委領導人姚水光率領下返回深圳,作為葉挺指揮部的警衛部隊,并以此為基礎擴建為指揮部特務營。地方黨組織還利用葉挺的副指揮關系,“動員東莞的隊員回寶安,起回三十條槍,人六十余,成立東莞游擊隊第一大隊、第二大隊兩隊”。
12月5日東路守備軍總指揮部成立后,葉挺為組建抗日武裝開展了緊張的工作。隨即設置了司令部、政治部等機構,以開展工作,擴大影響,安定民心,動員民眾起來抗日。同時向潰散在東江地區的國民黨散兵及地方團隊發出命令,要他們前來聯系,接受整編和指揮。葉挺往坪山與溫淑海會晤,溫是惠陽鎮隆鄉人,與葉挺有同鄉之誼,表示完全服從指揮,葉挺與溫“會商反攻軍事,并指示游擊戰術”。其后約見了地方部分區鄉長和士紳,并視察地方抗日團隊。溫旅與東江各部取得聯絡后,按照葉挺命令連續出擊,向日軍據點發起反攻。
葉挺在會見第四區統率委員會政訓室主任田兆龍時,在詢問了該部對敵作戰情況后,鼓勵他們樹立必勝的信心:“中國人民是偉大的!依靠人民,必能戰勝日寇!”葉挺還親赴寶安龍華、觀瀾等地,與當地抗日自衛團和民眾抗敵團體負責人會面,他們對葉挺“久已慕名”,都以能有機會在葉挺將軍直接指揮下抗日而感到高興,紛紛接受改編。
1938年12月上旬,葉挺在東莞抗日模范壯丁隊指導員袁鑒文率領的一個武裝班護送下,到駐寶安縣龍華烏石巖的第四區統率委員會莞增特務大隊袁華照(袁蝦九)部視察。他沿途向武裝班傳授如何選擇伏擊地點,如何利用地形等游擊戰爭知識。葉挺通過整編國民黨守軍潰散部隊及地方抗日團隊,很快拉起一支10000多人的部隊。
葉挺在東江地區的抗日活動得到了中共中央和毛澤東的支持。12月5日,毛澤東、王稼祥致電周恩來、葉挺、項英、廖承志:希夷既已決心在粵東江開展工作,我們應當贊助,應從新四軍中抽一批中下級軍事干部給他,幫助他把隊伍組織起來。
項英接到中央指示后,與袁國平、周子昆等人商量,決定支持葉挺300支槍并運到韶關,還準備抽調一批廣東籍干部回去幫助組建部隊。葉挺信心滿懷,準備在東江大干一場,開辟新的抗日根據地。為加強和充實葉挺所領導的抗日武裝力量,中共粵東南特委決定,把曾生領導的惠寶人民抗日游擊總隊和王作堯領導的東寶惠邊人民抗日游擊隊調來,作為葉挺指揮部的警衛營。抽調王魯明、何鼎華、祁烽等一些黨員干部到指揮部政治部工作,把惠青工作團調來成立政工隊。葉挺委任工作團副團長劉宣為東路守備軍沙頭角通訊處主任,收集守軍丟下的武器,并要他從香港動員300到500名青年回來,組建一個教導營。
葉挺利用自己的身份和關系,與中共廣東省委一道,大力發展黨領導下的民眾抗日武裝。1938年12月24日,張文彬、廖承志和葉挺三人共同署名向中共中央報告廣東各地抗日武裝部隊及其活動情況。他們還要求中央派出一批軍政干部參與東江人民抗日武裝的領導工作。
中共中央于1939年春先后選派陜甘寧邊區留守兵團參謀長、延安警備區參謀長梁鴻鈞,延安抗日軍政大學一大隊分黨委書記、新四軍東南交通站站長盧偉良,原紅三十二軍參謀長、延安抗日軍政大學教官李振業和鄔強等人,到東江地區參與東江人民抗日武裝的領導工作。
“華僑乃革命之母”,葉挺重視動員僑胞力量支持國內革命和抗日斗爭。甫抵香港,當聽廖承志說家鄉惠州一帶“已出現有華僑、學生與救亡青年及當地群眾自動起來組成的抗日游擊隊”時,葉挺“高興得跳起來”,要親自到淪陷區去看望并鼓勵他們。深圳指揮部成立后,葉挺與香港惠陽青年回鄉工作團成員進行了談話。據1938年12月19日《申報》香港版刊載的柔芝《葉挺將軍會見記》稱:“我們一行十二人出發東江去服務,停留在深圳的時候,恰巧葉挺將軍已先在那里。……我們都希望葉挺將軍對我們在東江工作有所指示。”葉挺指出:過去這一帶地方,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還沒有被多數人所了解,還存在著不統一的現象,還不免有些矛盾和磨擦。普通一般青年,往往有很高的理想,總想一下子通通都實現,這實在是一種奢望。我希望你們在這里進行工作,要很冷靜很小心地想出各種的方法來,使一切工作都不違反統一戰線,把所有力量都團結起來。看見不好的事情就生氣,這是沒有用的。這里的工作是需要非常刻苦去做的,你們諒必已經知道,不用我細說了。
在中共粵東南特委的積極配合下,葉挺很快就完成了東路守備軍總指揮部的組建工作。轄區內所有的地方游擊團隊,統歸東路守備軍總指揮部編遣調用。“葉挺派員到各縣策動工農自衛軍抗戰,各縣每設別動支隊司令部,學生、婦女編組少年先鋒隊。”此時,第四戰區正在組織東、西、北三路大軍向廣州外圍挺進,伺機反攻廣州。
12月11日,葉挺在深圳召開軍事會議,策劃肅清東江日軍。根據第四戰區司令部的命令,迅速指揮所屬各部攻擊日軍重要據點,首要目標是廣州外圍的增城、東莞等地。“關于東路一線,我乘大勝余威,大軍已由博羅向增城進迫,聚殲殘敵,增城之敵可于最短期內肅清。”第一五七師師長黃濤奉東路總指揮部命令,率部由興寧取道河源、博羅進攻增城。香港《工商晚報》12月23日以《黃濤葉挺部向增城合圍》為題作了報道:“(黃濤部)經于18日進抵九仔潭、長寧圩等處,及羅浮山腳一帶,與增城日軍發生激戰,日軍不支潰退。”該師乘勝追擊,進抵增城附近,“俟我軍各路部隊繼續進抵目的地后,即大舉包圍增城”。
隨后幾天,《社會日報》對葉挺部動向進行了連續報道。12月24日報道:葉挺部與增城日軍激戰;12月26日報道:葉挺部越樟木頭前進。
香港《星島日報》報道了葉挺親赴前線指揮作戰:東路副指揮葉挺,昨(19)日已率部開抵菉蘭,查九仔潭菉蘭距離增城三十余里,距離石龍只二十余里,石龍敵軍原駐千余人,現因我軍迫近增城,一部已向石灘撤退。……東路守備軍特務營長袁蝦九,亦會同東莞各游擊自衛團隊,負責收復石龍、石灘。第七游擊司令駱鳳翔,昨亦率領惠陽博羅游擊團隊,集結博羅響水等處,從事補充整編,以協助正規軍作戰。
由于葉挺指揮所部主動對日軍發起進攻,收復失地,民心振奮,民眾把葉挺部隊稱作新四軍,以區別之前聞風而逃的國民黨軍,寧愿相信這是華中新四軍入粵。上海《申報》12月28日報道:新四軍開抵東江后,即與當地駐軍一五三師張瑞貴相聯絡,共同負責東江各地之防務,并深入敵軍后方,發動人民之武裝自衛。第四路軍總部,本副東江區為東路守備軍之駐扎區,而以張瑞貴任守備軍總指揮,一五九師師長譚邃副之,后譚氏因病辭職,乃由葉挺任副指揮,從此東江華軍,聲勢大振。游擊區域之游擊隊,在新四軍干部之指導發動下,數量大增,及至最近收復惠陽、博羅,東江情勢,更趨佳良。現該方面之華方正規軍及新四軍之游擊部隊,正聯合向博羅以西之增城進攻。
1939年1月18日,《申報》以《東江華軍圍攻石龍》為題報道了葉挺等部在東江抗擊日軍情況:廣九路樟木頭至深圳一段,在華軍扼守中。張瑞貴、譚邃、葉挺三部正分三路圍攻石龍。譚師推進橫瀝橋頭,保安旅長吳道南、東路特務營袁蝦九由龍崗、大沙圩攻東莞茶山。另一路為葉挺所部由博羅羅浮山抄攻石龍,上月二十八日深夜,便衣隊攻進石龍,發生巷戰,至黎明始退出。三十一日再迫近石龍,將敵軍后方節節遮斷。增城、從化之間,三十一日起,發生激戰。日軍野村、福田、高橋等部隊在太平場、榕樹浦損失奇重。……傳華軍六日克復增城,敵軍退守新塘、大帽山、石灘,現正相持中。石龍前線戰況亦烈,六日在石龍市內發生巷戰,莞龍公路橋炸斷。東江戰事,華軍在順利進展中。
葉挺在東江領導敵后游擊戰,迅速收復失地,穩定了民心。蔣介石接到余漢謀保薦葉挺為東路軍副總指揮的電報后,既想利用葉挺收拾東江殘局,又怕共產黨坐大,批示漸緩委任。廣州失陷后,蔣提醒自己“粵事處置應特別慎重”,對華南軍政長官人選醞釀多時,曾有多個方案,這從蔣介石日記得到印證,已向其辭去新四軍軍長職務的葉挺的使用問題是其考量之一。

東江抗日游擊隊在行軍途中
在葉挺的任職命令發表前,蔣介石首先要解決的是新四軍軍長的繼任人選。1938年12月20日,蔣介石自重慶飛西安召開華北、西北將領會議。這期間,他向中共與會代表林伯渠明確表示:葉挺既然已離開新四軍,因此新四軍問題須重新解決。蔣介石對葉挺離職大做文章,12月24日飛返重慶后,又就此事頻頻向周恩來施壓,企圖乘機擴大矛盾,打下楔子,目的是另派人去新四軍充任軍長,達到控制這支部隊之目的。此事引起中共中央高度重視,毛澤東等意識到留住葉挺的重大意義,迅速致電項英、周恩來、葉劍英、廖承志:“蔣在西安向我們同志表示,葉挺已離新四軍,因此新四軍問題須重新解決,有另派他人去新四軍任軍長之意。”
為此,中共中央指示長江局:一、周立即約葉挺到重慶談話,徹底解決其新四軍的工作問題,并要葉挺向蔣表示愿回新四軍工作。二、對新四軍之其他解決辦法如另任軍長等,我們表示堅決反對,并對四支隊八團之不準用新四軍名義事,表示抗議,要求蔣下令糾正。三、在周與葉談話中,應確(定)葉之在新四軍之實際地位與實際職權,以堅定其在新四軍之安心工作。
1939年1月8日,周恩來致電中央書記處,報告蔣介石對葉挺辭職的反映,和他對安排葉挺工作的意見。電文中說:蔣屢稱,連葉挺都不能與你們合作,將無人與你們合作。電文又說,蔣對新四軍可能采取兩種辦法:一是另派更難相處的軍長(不會派葉劍英去);一是改新四軍為游擊隊,減少軍款二萬,這樣對我更不利。因此,他提出:葉回四軍,解決原則是“共產黨的領導必須確定,工作關系必須改變,新四軍委員會可以葉正項副,項實際為政委”。
1月10日,中央書記處致電新四軍、周恩來:新四軍問題以爭取葉挺(回)四軍工作為原則,共產黨對新四軍之政治領導不能改變,但應尊重葉之地位與職權。我們提議項多注意四軍總的領導及東南局工作,而將軍事指揮與軍事工作多交葉辦。委員會葉正項副我們同意。同時在新四軍干部中進行教育,以確定對葉之正確關系。因葉挺工作問題之解決,影響新四軍前途及全國同情者對我之態度,關系頗大。
在日軍對廣九鐵路沿線的回師“掃蕩”中,國民黨守軍一觸即潰,地方游擊隊和抗日自衛團隊也遭受嚴重挫折,隊伍被打散。日軍占領了鐵路線和公路線,東江地區的抗日斗爭形勢陷入低谷。葉挺來到深圳后,馬上把這些潰散的抗日武裝收攏起來,連續出擊日軍重要據點,打擊了日本侵略者的囂張氣焰。粵東南特委給廣東省委的報告中提到:“葉挺負(復)職了,地方上太平了”。
此時,國內政治局勢正在發生變化,各地磨擦日益加劇。葉挺在東江的抗日活動引起了國民黨和日方的關注,國民黨截獲的日方情報稱:共黨以香港為根據地而向華南及中國東南部開始活動,在群眾內培植相當勢力,并與江南之新編第四軍及華北第八路軍形成三者鼎立之勢。又秘密以葉挺為中心,糾合在瓊崖、潮汕、東江方面之民眾團體,依照葉劍英之例,不僅實施訓練壯丁,且以此為機關,努力布置華南之游擊區。
以上密電經張治中、陳布雷呈報蔣介石。汪偽《反共戰線》雜志亦對此進行報道,在《目前中國共產黨的動向》中稱:“中共委葉挺在廣東活動,在粵召集會議商討今后方針。”這些情報和報道進一步加重了蔣介石對葉挺的戒心。蔣介石密令:“只要有正規軍、保安團隊或自衛團隊駐扎的后方地區,一律取締游擊單位。”1939年1月下旬召開的國民黨五屆五中全會確定了“溶共、防共、限共、反共”的方針,全會秘密通過蔣介石提出的《防制異黨活動辦法》,由片面抗戰轉向了消極抗日,積極反共。第四戰區代司令長官張發奎到任后,立即以統一指揮為由裁撤游擊隊。“政治形勢變了,他們不再需要這些游擊隊了,這些多是比較‘左傾的游擊隊。”
葉挺接到周恩來急電后準備返渝,心中牽掛這些剛組織起來的游擊隊的去留出路。他與廖承志、蔣光鼐、李章達、譚邃等人商量,請他們設法把這些抗日武裝保存下來參加抗戰。蔣光鼐被任命為第四戰區參謀長后,葉挺提議李章達接任第四區游擊司令,接替自己繼續指揮敵后游擊戰。不久,“惠寶人民抗日游擊總隊”名義被取消,要縮編為一個中隊由第七游擊區司令駱鳳翔指揮,東路守備軍副總指揮譚邃以保護廣九路為由下令游擊隊暫緩轉接移動,待葉挺、李章達見過張發奎、余漢謀后再決定進退行止。

葉挺在1939 年所題的“抗戰到底”手跡
1939年1月6日,葉挺經海路從香港抵汕頭,住在中央酒店,其間接受《星島日報》記者的采訪,介紹新四軍抗戰經過以及抗戰形勢。10日由汕頭乘火車至潮安,轉乘汽車赴曲江。葉挺找到張發奎、余漢謀、李漢魂等人,介紹了東江各地抗日形勢,針對蔣介石、張發奎裁撤各地游擊武裝和限制中共抗日游擊隊發展的做法提出抗議,要求當局重視培育民眾抗日武裝,依靠民眾廣泛開展敵后游擊戰。張發奎承認:“游擊隊在廣東省的抗敵中作出的貢獻雖然不很大,但也有一定的成績。”不久,張發奎、余漢謀、李漢魂召集全省24區游擊司令會議,要求各區游擊司令部、縣游擊指揮部均于2月1日起取消名義。李章達帶著書面報告給張發奎,要求給曾生、王作堯游擊隊以名義。經過談判,兩支游擊隊分別取得“東江游擊指揮所第三游擊縱隊新編大隊”和“東江游擊指揮所第四游擊縱隊直轄第二大隊”合法名義。后來,這兩支部隊發展成為著名的東江縱隊,其開辟的華南敵后戰場成為敵后三大戰場之一。
1月下旬,葉挺由桂林飛抵重慶,與周恩來、葉劍英多次交談,對重回皖南軍部與項英合作相處表示為難,提出到八路軍工作,只要能抗日,不論到哪個師,擔任何種職務都愿意。周恩來認為華中的地位要比華南更為重要,在當前反共形勢日益高漲情況下,葉挺留在新四軍繼續充任軍長,對維護國共合作抗戰大局意義重大。

周恩來(中)在云嶺新四軍軍部期間與葉挺(右)、項英(左)合影
1月19日,蔣介石下達手令斥責顧祝同:“京滬路游擊最不得力,尤以蘇丹為甚,……望一面加緊督促處治,另派得力正式部隊增強游擊為要。”22日,顧祝同電復蔣介石,稱京滬路丹陽以西為新四軍游擊區,“新四軍葉挺迄未到部,由項英主持,歷次作戰多取巧,已嚴飭努力游擊”。隨著上海、南京、廣州、武漢等大城市相繼淪陷,蔣介石面臨來自國內外空前壓力。為對京滬杭一帶日軍實施攻擊,調動新四軍加強京滬路對敵游擊作戰,在中共堅決不同意另派軍長情況下,蔣介石打消了更換軍長的念頭,同意葉挺回部繼續充任軍長。
2月3日,周恩來電告毛澤東、王稼祥并轉項英:葉希夷抵渝已見蔣、陳(誠),蔣問葉,愿回新四軍否,葉準備回去,表示新四軍問題好解決。周電還說:“過去傳聞葉挺曾在蔣面前答應將新四軍變為中立部隊的說法,已問過葉挺。葉說并無中立新四軍之情,他只因自己非黨,工作困難,大家信任差。如加入黨,則只有往八路軍,因在四軍,蔣會懷疑他”。“我們力勸其回,并(告)以確立制度必能解決工作困難與關系,我擬向蔣、陳說與葉同往新四軍,顧祝同已來電歡迎。”
2月5日,葉挺偕蔣光鼐訪晤陳誠,陳在日記中寫道:“葉挺被勸已答應回新四軍,一切待開會完畢后,周恩來親赴前方設法解決。”2月10日,葉挺給即將在吉隆坡召開的惠州同僑救鄉委員會第二次代表大會發去賀電:……惠屬一帶,乃我國革命歷史上最堅強的堡壘,不僅人民有豐富之革命經驗,有眾多之民間武裝,為救鄉救國之基礎,且有無數忠誠之海外僑胞堅強之后援。
2月15日,葉挺由周恩來陪同乘飛機抵桂林。2月18日是農歷除夕,周恩來以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副部長的公開身份,經贛北去新四軍軍部所在地皖南,送葉挺軍長回部,同時代表中共中央向新四軍傳達中共六屆六中全會精神,確定新四軍的戰略方針。周恩來與葉挺乘湘桂浙贛聯運火車經衡陽北上,然后轉向東行,在浙江金華下車,從浙西建德、淳安進入皖南,再經歙縣,于20日抵太平,22日坐竹筏到小河口。23日,葉挺與周恩來乘船沿青弋江順水北上,到章家渡上岸,回到軍部云嶺。24日晚,新四軍召開歡迎晚會,歡迎周恩來到皖南指導工作,葉挺致歡迎詞,并簡要介紹了此次南下觀察到的各方情形及東江敵后抗戰情況。周恩來向新四軍軍分會和軍的主要領導傳達了中共六屆六中全會精神。
在云嶺,周恩來專門向軍部領導傳達了黨中央關于尊重并確定葉挺在新四軍的地位和工作的指示,并多次找項英談話,要他搞好同葉挺的工作關系。周恩來批評項英說:葉挺是個好同志,很有軍事才能,這樣的將領如不去團結,還要團結誰呢?他還指出:葉挺是熱愛黨的事業的,熱愛人民解放事業的,不能認為他現在不是黨員就不歡迎他。他參加黨,不如留在黨外對黨的工作有利得多。在周恩來幫助下,項英作了自我批評,表示要同葉挺搞好團結。但事實上仍沒有消除對葉挺的成見,葉挺的處境也未見多少改善。周恩來回到延安后,向中央政治局報告了新四軍的情況,提出“葉項可在江南江北分工發展”。這是一個很有遠見的建議,有利于解決葉項矛盾,但是,這個建議未能實施。1940年周恩來從蘇聯回到重慶后,又當面叮囑正在重慶的新四軍政治部主任袁國平:如果項英再不團結葉挺,可在黨內開展思想斗爭,批評項英的錯誤。袁國平回到新四軍后懾于項英的家長制作風,未敢傳達,直到在皖南事變犧牲前夕,才向人講了周在渝面告他的上述情況。
正當家鄉慘遭蹂躪,同胞家破人亡,流離失所,陷于水深火熱之時,葉挺毅然由華中回到華南。他不顧個人安危,立即投身抗日戰場,深入敵后發動群眾,組織抗日武裝,向敵人展開反攻。葉挺回到東江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他的救鄉行動凝聚了民心,鼓舞了士氣,穩定了時局,點燃了東江抗日烽火,初步打開了抗戰局面。作為東江抗日救亡運動的發起人和東江人民抗日武裝的創建者之一,葉挺為東江抗日斗爭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編輯 葉松)
作者:葉挺紀念館原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