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煙

在萬寧有建制以來的1380余年歷史上,不同的時期分別置有郡、州、軍、縣等行政機構,擁有萬安、萬寧、萬州、萬全等名字。這一系列名字,寄寓了人們祈盼這一方土地擁有永遠安寧的愿景。萬寧市境內,一半是山地,一半是丘陵和平原,地理充滿靈動。向東,是浩瀚的南中國海;向西,是連綿起伏的群山。數條河流從山間流敞出來,繞過無數的丘陵,沖積出廣闊的平地,圍合出寬闊的舄湖。這么一片由山海挾持的臺地和平原,成為人們理想的息壤。而越往南走,平地越窄,海南島東線交通貫穿全境,且是勾通南北端最便捷的通道。這里是濕潤氣候區的南沿,我們從三亞乘車北行時總會遇到這樣的景象,一開始晴空萬里,越過牛嶺隧道后就變得雨水肆虐,路面濕滑。但萬寧畢竟屬于熱帶季風氣候,且其地理整體向陽,因而境內大多時候晴好敞亮,跟生活在這塊土地上人們的性格一樣。這里也是傳統漢族聚居區的南沿,往南則是少數民族聚居區;這條民族分界線也延伸到了萬寧境內的山地與丘陵之間,山間谷地多為少數民族的傳統生活區域。
小區域氣候的過渡帶,使這塊土地生機盎然,生成一片美麗花境;在這塊土地上形成的民族風情亦是如此,多姿多彩。人們的情感熱烈而充沛,跟這肆虐的陽光一樣。所以,萬寧推出的城市名片就很有代表性:多彩多情,萬福萬寧。
對一個地方的風物、風俗、風情盡可能完美地敘述,需要有獨到眼光,也需要有縝密心思。或許,外來的文化人容易發覺和推論出其中的比較差異;本地文化人因為感同身受,通過情感的傳遞,直接承載了地方思想和地方性格,因而能更好地抒發,讓人們感知到山水與人們之間的溝通互動,以及時光長河中人們情感的變遷。鄭立堅先生的作品,就是我認知萬寧人的思想情感的鏡子;通過他的文字,我們可以很輕易地觸摸到萬寧的地方品格。
我與鄭先生的交道并不多,好像通共就見過兩次面。第一次緣于數年前的省作協采風,同行的鄭先生當時的話并不算多,但分享的一個有關買官賣官的海南話段子讓人記憶深刻。有本土作家一直咀嚼著這個段子,樂在其中。第二次見面,是本人與《三亞灣》雜志總編陸小華先生環島派送雜志,這已經成為我們的常例;那一次想跟萬寧作家有所互動,我就翻出了鄭先生的電話。這次也是匆匆見面,后來就多了一些聯系。
鄭先生也編輯一個叫“太陽島”的文學APP,曾經推出過我的一篇有關神州半島的文稿;這篇當時參加酒店活動衍生出來的小文,給鄭先生留下了好印象,讓我來為他的新作品集寫序,這讓我受寵若驚。以往我只寫過自序,承蒙看得起,即使心里沒底,我也一口氣答應了下來。
本著對人文地理的專攻,我縱覽鄭先生的作品,首先對他作品描述的眾多鄉土風俗習慣印象深刻;他所描述的百工規矩,竟然是難以想象地詳細,可見下了很大工夫去觀察和問詢。如牛坡的交易,“牛中”的講究;各鎮的軍坡風俗,之間的比較差異;大茂舊州村藤器的今昔過往……這些行業門道得以記錄,也是對一些行將消失的傳統做文字挽留,而不至于隨著行業的衰落而人間蒸發。
其次就是風物描述傳遞出來的情感,尤其是花境留予人的況味。我清晰記得自己剛來海南,心態是彷徨的,看到大地上的綠色在連綿無際的時間和空間中蔓延,瘋狂而放蕩,給人一種絕望的沉悶。偶爾看到了茂密綠樹上一絲絲開放的合歡花,總也感覺是被綠色窒息后那種紅顏薄命。更別說當時工作環境中常見的本土紫荊,散亂在枝丫上的色調也是頹廢的。后來,我也終于看到了繁花堆砌的三角梅,明凈素潔的雞蛋花,以及浴火燃燒一般的鳳凰花……其實,海南島并不缺花,而是四季開花,花開時也極成規模。只是在熱帶海島肆虐的綠色中,四季花境都很容易被淹沒,因而就很難像內地花季乍來時能給人以感官上的巨大沖擊。或許,這就是另一種花的味道,鄭先生從中品出了況味,從而調動其作為本土作家的視角,對多彩萬寧有了更熱情的歌唱。如木棉花的高大偉岸,英雄稟性;三角梅如烈火般燃燒,熱情豪放;椰子樹更代表著生命的堅韌與頑強,與人們相依相存,象征了一方土地上人們的品格。還有,鳳凰山愛情谷的生死不渝傳說……
在鮮花和瘋長的熱帶植物烘托出來的這一方土地上,人們的情感是豐滿的,且異常質樸;從這堆文字中升騰出來的情感,亦大抵如此。如作者走進博鰲,對父親在造船廠經歷的深情回憶;《母親,你在哪里?》,對親人的深切緬懷,情感富有穿透力;《秋愁》中的戀人經過躁動和迷茫,走向秋的沉靜與豁達,有了對成熟季節的贊美,對青澀時光的回味,心思變得雋永悠長。在《胡秋萍的詩書情懷》中,讓一個“候鳥”與異地自然山水結合展示,研磨出了文藝女性的精致優雅,馥郁的人品躍現;再如《陳素貞的梅花夢》,一個在瓊劇角色之路上執著行進的女子,經過超乎常人的勤學苦練,結合自身天賦,敏銳領悟,終于在本土藝術領域收獲累累碩果,也摘取了國家戲劇最高獎項——梅花獎,正可謂“梅花香自苦寒來”……在從容的敘說中,一系列的人物或情感變得立體和豐滿。
跳出個人的情感,就是對這塊土地上眾生的人文關注。如《村仔村的醉團圓》中,出嫁女對出生地情感上的忠誠和樸實;《我與軍田村》,對遭遇拆遷的苗族村莊今昔對比和情感變遷,表達出對依存于一方土地的人們的憂郁和關切。《飄逝的印花衫》、《遇上你,讓我依戀一生……》,不論是男女之間的情竇初開,還是天各一方的等候,其情感都是自然樸實的,也是美好的。《思念小燕子》通過對家園物象的描述,道出了一種擬人化的地方品格,具有濃郁的生活氣息。火山口的敘述,通過對億萬年雷瓊地質變遷的追溯,對有著漫長生命周期的土地以人格化崇敬……或許,我們都只是偉大自然中一個渺小的旁觀者和卑微的敘述者。
接觸鄭先生的文字,明顯地感覺到一種貼近鄉土的樸實和真摯。他的文字更多是直白的,且有堆砌,雖然不是在談論深刻的哲理,但呈現出來的生存狀態和思想情感還是傳遞出了濃濃的哲學意蘊。或許,對這片土地和人物的描述,就需要這種感性直白,才能更好地表達人們的心跡,也更好地表達作者的心跡。有些表達特別鄉土,還有個別土詞俚語的嵌入,讓外人不明就里,卻顯出了更多的質樸和直率,毋需細細咀嚼,依舊讓人品到了一種況味。掩卷之后,總會留下一些揮之不去的感覺,如細流淌過心間。
隆重祝賀鄭立堅先生的又一部作品集問世,是序!
鄭立堅,筆名拍格,男,漢族,海南省萬寧市人,大專文化,中共黨員,助理工程師,供職萬寧市委黨史研究室。現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海南省作家協會會員、海口市作協第六屆理事、海南省書法家協會會員、萬寧市書法家協會理事,《太陽河文苑》主編。1985年開始文學創作,著有散文集《山海之間》《天地之間》巜花的況味》,編輯出版《萬寧民俗》,多次獲得文學和書法比賽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