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喜歡玩游戲?”
當我們把這個問題拋向沉迷于游戲的人群時,往往會得到一個統一的答案——“爽”!推塔成功很爽,獲得新成就很爽,游戲等級不斷升高更爽……
“玩游戲一時爽,一直玩游戲一直爽。”這句話是很多沉迷游戲者的真實寫照。在虛擬的網絡游戲世界里,他們體驗到了現實生活里無法獲得的快感和幸福,甘愿為此熬夜、氪金,甚至拒絕回歸現實生活。
但是,你是否思考過,什么是幸福?快樂就等于幸福嗎?如果能在虛擬游戲里獲得幸福,還需要去追尋其他事物嗎?
今天,我們就來聊聊和幸福有關的事。
首先,我們來了解一個思想實驗——“幸福機器”。
美國哲學家羅伯特·諾齊克假設了這樣一個場景——有一天,科學家發明了一臺“幸福機器”。這臺機器具有神奇的功能:首先,你要告訴科學家,你所認為最幸福的狀態是什么樣的。然后,你坐到這臺機器上,連好電線。它能通過電流或其他感應裝置,讓你體驗到那種幸福的感覺。如果你是一個考試經常吊車尾的學生,每天被父母罵,它能讓你體驗到考上清華大學的感受。換言之,當你連到機器上,就能體驗到所渴望的一切:健康、愛情、朋友、休閑、成功以及名望,你將感受到毫無缺憾的幸福。問題在于:你所體驗到的,只是一種幻覺。不過,只要你連著機器,就會認為那一切都是真實的。
你有什么特別愛玩的游戲嗎?在游戲中你是誰,擁有一種怎樣的生活?
徐詩捷:我每周回家都會玩《模擬人生》,這是一個玩家具有上帝視角的游戲。我可以操縱各種小人,在里面做一些在現實生活里不會做的事情,比如控制這個小人以后當畫家或者罪犯。再比如我看完一本小說,覺得意猶未盡的話,就會在游戲里面捏一個小人,把小說里的人物捏進去,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如果說生活是一本小說的話,這些游戲就像一個個番外,給生活增加一點可能性。
楊卓妮:我讀初中的時候是一個比較軟弱的人,在玩《王者榮耀》的時候就喜歡玩肉(血多)一點的角色。我最喜歡玩“亞瑟”,在一些很脆皮(血少)的英雄前面走的時候,就可以假裝自己很厲害,擋在他們前面去保護他們。但在現實生活中我從來都不會這么做。
郁教授:我在讀大學的時候也一度玩過《模擬人生》。游戲里的人物可以嘗試不同的職業、人生。有的時候覺得游戲里工作賺錢太慢,會打開修改器,讓“我”立刻擁有無限多的錢,這樣就可以很快建起大房子、游泳池,買很多想要的家具和電器……后來發現這一切只不過是自己欲望的投射而已,就不玩了。
你有時候會沉溺在游戲中不能自拔嗎?為什么?
朱穎深:會。相較于枯燥乏味的現實生活,發呆也比學習舒適,更遑論攻城略地的快感比解題來得容易、直接多了!
楊成果:有時會吧,作為男生自控力會差一些。但更主要的是,這些游戲能實實在在地給我帶來現實中難以企及的快感。在現實中,我幾乎不可能與職業體育掛上鉤,更不用說當超級球星了。但《FIFA足球》游戲卻能最大限度使我享受到作為一個球星去贏得比賽奪得冠軍的滿足感和榮譽感。這在現實中是難以想象的。
余駿凱:是否會沉溺就看“心流”的狀態有沒有到。玩游戲和學習這兩件事,進入“心流”的難度不一樣。游戲有一個獎勵機制,再加上有一個集中區域的成就感,就很容易進入“心流”,沉溺其中。
郁教授:很多游戲的確可以拓展我們的視野,豐富我們的知識,甚至成為歷史文化的教科書,也可以讓我們體驗到一種截然不同的人生和境遇。但是,在游戲中能否獲得心理學意義上的“心流”,卻是值得分開探討的:有些游戲的確讓你獲得了一種物我兩忘的感受,另外一些游戲則只是讓你進入一種簡單的心理獎賞機制。
如果有可能,你會選擇永遠連接在這樣一臺“幸福機器”上嗎?
彭可心:不會。我看到這個機器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這個東西好可怕。放到戰爭年代,可以直接拿它來刑訊逼供,并且是讓人很“幸福”地被逼供。
林紫瑤:比起虛幻的幸福,我更愿意接受真實的殘忍。當你知道你的人生是被設計的(盡管設計人是你自己),當你知道一切都是虛假的(盡管這是你所追求的幸福),當你對虛假的世界失去了歸屬感(盡管你擁有你想要的一切),你會怎么做?——我會作出與楚門一樣的選擇,拉開那扇門,笑著祝“早上中午晚上都好”,邁入真實,義無反顧——我又不是在真實的世界里一無所有,為何要在虛擬的幸福里怠惰享樂?
徐詩捷:《人類簡史》里把幸福分成三種程度:第一種就是吃喝享樂的幸福;第二種是做完一件事情,你感覺到成就感的幸福;第三種是佛教崇尚內心平靜的幸福。我個人覺得后面兩種幸福其實是機器模擬不出來的,連上機器你能獲得想要的東西,但缺失了過程,你感受到的幸福并不是真實的。
郁教授:加上了“永遠”這個條件就變得有一些耐人尋味了。因為一般玩一個游戲,我們可以隨時存檔并退出這個游戲。但是一旦永遠連接在這臺“幸福機器”上,那么就一直處在虛擬狀態,沒有真實世界可言了。這有點接近于哲學里“缸中之腦”的假設。
現實中如果一個人很悲慘,可以逃避到游戲中去嗎?反過來呢,可以讓一個人一直玩處境很悲慘的游戲來懲罰他嗎?
秦梓璐:《黑鏡》里有一集就是把犯人關押在完全虛擬的牢房里,他一個人待在那,有吃有住,但是毫無味覺等感覺。我看了感覺蠻慘的,進了監獄,他并沒有一種“擺脫這個糟糕的世界”的快感,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的存在都被懷疑的感覺,甚至一度想要自殺。用悲慘游戲來懲罰一個人比這個場景更狠。
鄭心橋:現實中過得很悲慘的人可以到游戲里去休息一段時間,但人不可能永遠都活在那樣一個世界里的啊。不過話說回來,作為一個高中生,我過得還是不錯的,可能真正悲慘的人又不會這么覺得了。連在“幸福機器”上“茍且偷生”總也好過放棄生命。但用游戲來懲罰人我是不認可的,這也太不人道了,讓人在虛擬世界里受盡折磨,還不如讓他在現實世界里勞動改造呢。
江金松:放大來說,我覺得人生就是一場游戲。每個人在游戲里都有自己的狀態,不同的狀態會有不同的影響,既然我們能在“幸福機器”里找到自己的節奏和狀態,那未嘗不可以用它讓自己獲得新的狀態來面對現實。
郁教授:虛擬世界相對于現實世界究竟意味著什么?它是一種獎賞,還是逃避?現實生活中平淡無奇的人,可以在虛擬世界中尋找刺激冒險;而在現實生活中感到傷心悲哀的人可以在虛擬世界中找到放松和慰藉。甚至如《黑鏡》中設想的那樣,它最終可以成為一種懲罰。
(整理:馮 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