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長 鐘臣彪
今年清明時節,閩西山區莽莽蒼蒼的松毛嶺下長汀縣南山鎮長窠頭村,60 多名黨員、干部、群眾代表祭掃雞公山紅軍無名烈士墓。為紅軍烈士“守魂”60 多載的91 歲鐘宜龍深情地到場講述當年紅軍的英雄事跡。長窠頭村黨支部書記巫玉長說,我們年輕一代要接過鐘宜龍的班,傳承好紅色基因。
走進鐘宜龍家,只見滿目紅色。他說:“我一家4 代,11 名中共黨員。1928—1935 年土地革命時期父親鐘大廷是中共黨員,烈士;養母涂從孜是中共黨員,失散區蘇干部;解放后,從我到孫子、孫女、孫媳,9 個共產黨員。我們的信仰不會變。”鐘宜龍指著墻上“我的人生兩個字”展示牌,激動地說:“一個是‘紅’字,一個是‘心’字。‘紅’就是紅色基因哺育了我們成長進步,‘心’就是不忘初心,繼續前進。”
鐘宜龍是革命烈士后代,是紅色染缸里成長的。親生父母被敵殺害,胞兄當紅軍舍生救國犧牲,親生母舅四兄弟參加革命有2 人同敵作戰犧牲,三代內叔伯堂兄有40 人為革命犧牲,養母五姐妹的家庭都被稱為共產黨的光榮之家。可謂滿門忠烈。
1934 年9 月23 日,硝煙籠罩著地勢險要的松毛嶺,紅九軍團和紅24 師在這里進行了一場壯懷激烈的松毛嶺保衛戰,打了七天七夜。當時只有6 歲的鐘宜龍,被嚇得連哭都不會了,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養母(女子游擊隊隊長涂從孜)馱著、抬著血肉模糊的紅軍戰士回家。“他們的臉上都是泥和血,有的還缺手斷臂,這些我一輩子忘不了。”鐘宜龍至今記憶猶深。“以松毛嶺山頂為界,靠連城方向是敵人進攻方向,靠近長汀這邊的全部是紅軍陣地。松毛嶺保衛戰后,紅九軍團就長征了。”
1950 年冬天,時任中復鄉治安和武裝委員會主任的鐘宜龍,帶領民兵到松毛嶺一個山窩里剿土匪,最終以火攻方式逼出土匪,沒想到一場大火燒出了那么多遺骸。
“到處都可以看到紅軍的遺骸,還有很多彈片、馬刀,紅軍用的口杯、吃飯的瓷碗……”回憶起這一幕,鐘宜龍顯得很沉痛。
在隨后的兩年時間里,鐘宜龍號召并帶領當地黨員、干部、村民行動起來,不怕烈日、不畏嚴寒,行走在松毛嶺長汀一側山脊谷溝,收集紅軍戰士遺骸,分點安放,并在離村10 余里的隘崠頭建起了一座兩米多高的紅軍烈士紀念碑。
“當年大家(經濟)都比較困難,為了建好烈士紀念碑,鐘宜龍就發動大家捐獻磚頭,送到松毛嶺上的隘崠頭,才建起了這座烈士紀念碑。”松毛嶺戰役暨紅九軍團長征出發地紀念館講解員鐘鳴說,鐘宜龍的紅色情懷深深地打動了他,這個烈士紀念碑雖然沒有一個烈士的名字,卻是當年犧牲在松毛嶺的紅軍戰士的共同歸宿地,也是當地老百姓的紅色紀念地。
時光到了1993 年,長窠頭村興建水泥廠,其中2 個青草湖被推平,在施工時又發現了不少烈士遺骸,因為在松毛嶺戰役中,中復村是后方醫院,而鄰近的長窠頭村是安葬因搶救無效而犧牲的戰士的地方。
當兒子鐘紹錦將這個消息告訴在外地工作的鐘宜龍時,鐘宜龍立即囑咐兒子一定要妥善處理好烈士遺骸。鐘紹錦按照父親的囑咐,和另一位烈士遺屬鐘大敏,一起收集烈士遺骸,并進行統一安葬。
就這樣,鐘宜龍和村里人一起,在村子附近山頭上收斂烈士遺骸3000 多具,集中安葬并建起烈士紀念碑。60 多年來,每年的清明節,鐘宜龍都風雨無阻,和村民們一道祭掃犧牲在這片紅土地上的英烈。當人們問起理由時,鐘宜龍總感嘆:“我想起父親埋骨他鄉無人祭掃,很心痛,松毛嶺上的這些英烈,他們的兒女可能跟我一樣哩!”他口中的父親,是他的養父鐘大廷,1934 年隨隊長征,在江西會昌羅田與敵交戰時壯烈犧牲。
走進鐘宜龍的家,就被門上貼著“若要紅旗飄萬代,重在教育后一代”的對聯吸引住了。問鐘老為什么要貼這一幅對聯,鐘老指著墻上的“長窠頭村紅軍烈士調查登記表”(顯示全村近500 人,犧牲147 人,占總人口約30%),說:“為了教育后人不要忘記歷史,更好地傳承紅色基因。”
跨入大門,步入堂屋,迎面就是紅色家庭展。2016 年,鐘宜龍拿出自己的養老積蓄5 萬元修繕老屋,在家里辦起了紅色家庭展,布局雖然簡單,版式也不算完美,但每一個來訪者都能深切感受到這位烈士后代、這名老黨員深厚的紅色情懷。
游客可以從展覽中了解到鐘宜龍親生父母、養父都是革命烈士,養母涂從孜五姐妹都是中共光榮之家,親生母親四兄弟當紅軍……血脈宗親,事跡感人。“我養父那一宗族為革命犧牲的人數就有40個。”
展廳還重點展示了鐘宜龍收集的有關革命史料,有紅軍當年駐扎南山時留下的標語、長窠頭村革命烈士調查表、紅九軍團在松毛嶺保衛戰的史料,還有紅九軍團在解放后授勛時的20 余名開國將軍照片和2 名當年跟紅九軍團一道長征的長汀籍開國少將羅洪標、涂通今的照片,看后令人肅然起敬。
“感情!革命感情!”鐘宜龍老人說這是自己開辦紅色家庭展的初衷。他念茲在茲的是,沒有紅軍當年的犧牲,就沒有我們今天幸福的生活,我們不能忘卻,要將紅色基因傳承下去。繼2016 年鐘宜龍獲評“感動福建十大人物”之后,2017年5月又入選“中國好人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