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放新版圖

付冰冰

“從地圖上看，我們的廠房就在特斯拉的旁邊，如果特斯拉需要使用氮化鎵的新材料，歡迎來鄰居家看看。”

9月12日，中國（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臨港新片區首批重點項目集中簽約和開工。其中簽約項目23個，總投資超過110億元。“與鄰為善，以鄰為伴”，作為簽約項目之一——聚力成半導體（上海）有限公司的當家人，董事長劉箭向外商“鄰居特斯拉”伸出了合作共贏的橄欖枝。

增設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新片區，是習近平總書記去年11月在首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上宣布的重大開放舉措之一。根據國務院印發的總體方案，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臨港新片區將建設具有國際市場競爭力的開放型產業體系。

今年8月6日，上海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陳寅在國新辦舉行的發布會上對媒體表示，增設新片區不是簡單的原有自由貿易試驗區擴區，也不是簡單的現有政策平移，是全方位、深層次、根本性的制度創新變革。

上海，這座集中國共產黨誕生地與中國經濟中心為一身的城市，再次成為深化改革和擴大開放的排頭兵、瞭望塔、試驗田。

沙場點兵“18將”

今年9月，國務院副總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組委會主任胡春華在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臨港新片區調研時強調，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要以新片區建設為契機，積極對標國際先進規則和標準，加大制度創新的力度，積極開展壓力測試，為全國深化改革開放探索新路子積累有益經驗。

商務部研究院學術委員會副主任、區域經濟合作研究中心主任張建平接受本刊記者專訪時表示，當前，貿易保護主義有增無減，中國以大力度深化改革開放，推進上海自由貿易新片區建設，顯示了擴大開放的堅定決心，也將適應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建設的現實發展需要和空間需要，以開放促改革，推動中國邁向高質量發展。

放眼國際范圍，阿聯酋的迪拜、荷蘭的阿姆斯特丹、德國的漢堡均處于世界自由貿易試驗區高水平發展階段。臨港新片區總體方案先行啟動的119.5平方公里土地將對標國際上公認的競爭力最強的自由貿易試驗區，主動服務和融入國際重大戰略，更好地服務對外開放總體戰略布局。

自2013年9月至2018年4月，國務院先后批復成立了12個自由貿易試驗區，這其中包括以上海、廣東、天津、福建、浙江、海南為代表的沿海自由貿易試驗區，也包括以遼寧、河南、湖北、重慶、四川、陜西為代表的內陸自由貿易試驗區。

如今，開放的腳步越走越堅定，改革的版圖越畫越清晰。2019年8月30日，我國自由貿易試驗區再次擴圍，山東、江蘇、廣西、河北、云南、黑龍江六省區的6個新設自由貿易試驗區正式揭牌。至此，18個自由貿易試驗區形成了沿海-內陸-邊疆的輻射范圍，一張開放新版圖正在成型。

探索開放新高地

建設自由貿易試驗區是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在新時代推進改革開放的一項戰略舉措，主要目的是為全面深化改革和擴大開放探索新途徑、積累新經驗。

除了政策層面的支持，中國建設自由貿易試驗區的探索之路同樣離不開四種經濟學理論的支撐。

“在全球化和區域經濟一體化進程當中，自由貿易理論、國際分工理論、現代動態比較優勢理論、國際競爭力理論是自由貿易試驗區建設非常重要的理論基礎。特別是在經濟全球化和區域經濟一體化推進的過程中，由于自由貿易能夠通過削減關稅和非關稅壁壘的方式消減貿易和投資的障礙，從而產生貿易創造效應和投資創造效應，所以最近這些年，自由貿易試驗區以及自由貿易協定成為全球化進程過程當中非常重要的國際合作平臺。”張建平告訴本刊記者。

自由貿易試驗區與人們廣為熟知的經濟特區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經濟特區是通過設立政策洼地、對外來資本實施優惠待遇的方式，來帶動地方投資及經濟發展。

張建平向本刊記者介紹道，對于當下的自由貿易試驗區而言，并不是要為外資提供“便利”的優惠政策，而是面向國內和國際企業打造實施國民待遇原則的新高地，為國內外企業提供一個“自由”的公平競爭新平臺，從而實現“一線管住，二線放開”的新型管理模式。

“中國目前是全球最大的貨物貿易國家，同時也是全球最大的制造業中心，如果我們未來的發展目標是要發展‘中國創造，讓貨物貿易和服務貿易擁有國際競爭力，成為世界貿易強國，那么設立自由貿易試驗區則能夠推動中國向更高質量發展，實現貿易轉型升級，塑造新的國際競爭優勢。”

繪制商貿邊界區

對外資企業實施國民待遇、促進服務貿易擴大開放的同時，一方面需要中國進一步擴大開放，推動國內改革。另一方面要注意與國際規則對接。“特別是中國在推進自由貿易協定談判和WTO多邊框架體制下談判的過程當中面臨著新規則帶來的挑戰，自由貿易試驗區是我們先行先試的關鍵品牌。”張建平告訴本刊記者。

正如道路需要有交通規則才能暢通，繪制版圖同樣需要厘定邊界。在21世紀國際貿易投資規則不斷涌現的過程中，隨著越來越多的巨型自由貿易協定的出現，在貿易投資領域，中國也需要加快推行負面清單管理模式，繪制商貿版圖的邊界。

經黨中央、國務院同意，今年6月30日，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和商務部聯合發布《自由貿易試驗區外商投資準入特別管理措施（負面清單）（2019年版）》，自2019年7月30日起施行，2018年6月30日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商務部發布的《自由貿易試驗區外商投資準入特別管理措施（負面清單）（2018年版）》同時廢止。

新版負面清單針對中國農、林、牧、漁業，采礦業，制造業等十三個行業設立了37條特別管理措施，與2013年相比，“瘦身”了153條。

張建平對本刊記者表示，這意味著外資進入中國自由貿易試驗區的自由程度和市場準入程度越來越高。

“在飛機、船舶和汽車等高端制造業，還有在金融、物流、通信、醫療、教育、旅游、娛樂等服務貿易領域，中國不斷地對外資擴大市場準入，并且給予外資在準入前和準入后的國民待遇，實際上都使得外資在加速向中國市場特別是自由貿易試驗區集聚。”

目前，全世界包括G20中的發達國家在內，約有七八十個國家都采取負面清單這種管理模式。中國在與很多國家推進自由貿易協定包括雙邊、多邊協定談判過程中，同樣面臨著負面清單這種談判問題。在自由貿易試驗區當中推進負面清單先行先試，同時在全國開始實施負面清單管理模式，有利于中國未來對接國際通行的規則和做法。

張建平指出，負面清單的另一個重要現實意義是有助于推動政府簡政放權、轉變職能、重塑政企關系，從而推動更高質量的發展。

從中長期來看，上述措施也有利于中國塑造新的國際競爭力和比較優勢，在國家建設進程當中發揮引領作用。

“羊群走路靠頭羊”

設立自由貿易試驗區不僅需要得到國務院各相關部門的認可和同意，也需要得到黨中央的批準。考核一個地區是否適合設立自由貿易試驗區的指標具有多元化特征，考慮的內容也必須非常全面。

張建平告訴本刊記者，首先，在國際貿易的雙向投資以及國際金融發展的進程中，被考核省份對制度變革、擴大開放的現實需要的急切程度以及經濟外向度是非常重要的考核指標。

另一方面，被考核省份能否產生帶動整個區域擴大開放的聯動效應，能否產生區域影響力也是非常重要的衡量標準。

此外，由于省份區位不同導致主要對外合作伙伴差異較大，使得不同省份開放的方向也不同，這導致在國際合作進程當中，不同省份的角色重要性也有很大區別，這一因素也需要進行統籌考慮。

“不同省份在開放意識、發展思路、地方特色管理制度方面存在差異，上海之所以能夠被選為第一家自由貿易試驗區，主要是因為上海是中國改革開放的先鋒隊，它的管理理念、市場化意識以及國際化程度在全國都處于領先地位。”

自2013年9月成立以來，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吸引了近六萬家中外企業在此投資設立企業，成績喜人：對外貿易增速遠高于全國非自由貿易試驗區，電子口岸建設處于世界領先水平，洋山港成為全球最大集裝箱吞吐港。

張建告訴本刊記者，未來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在保持成績的同時，需要注意優化三方面問題。首先是法治建設。要在國家新的《外商投資法》指引下，對自由貿易試驗區的地方法規進行進一步完善，落實新的《外商投資法》的各項要求;其次要加快金融自由化、貿易投資自由化的進程。特別是金融業的對外開放，要圍繞著國家11條金融開放的新要求，加快先行先試，引領全國自由貿易試驗區的金融開放;第三，在海關的監管配套方面要以新加坡作為參考標桿，讓我國的貿易便利化程度達到世界領先水平。

發展需要新思想

自由貿易試驗區在推進貿易投資自由化、便利化的進程中，投資者、消費者都能從中受益。張建平分析，隨著開放步伐的加大，當國內外企業在自由貿易試驗區“同場競技”時，國內行業中原有的一些中國企業將面臨更加激烈的市場競爭，這種競爭實際上有利于推進中國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從而不斷提升我國的貨物及服務的質量和水平，壓力即動力。

無論是深化改革還是擴大開放，其本身都是為發展服務。對于非自由貿易試驗區地區而言，在海、陸、空現代化齊備的交通運輸體系之下，區位因素并非是發展經濟的關鍵性、決定性的影響因素。非自由貿易試驗區地區如何在經濟上追趕自由貿易試驗區？張建平告訴本刊記者，秘訣有二：讓城市具備開放意識、發展精神。

對于那些缺少區位優勢的城市而言，張建平認為，浙江義烏是很好的學習范例。“義烏的發展從側面說明，即使區位優勢不明顯，但是如果市場開放程度高，開拓意識強，同時致力于國際化發展，努力推進經濟外向度的提升，通過進行大范圍的國際貿易、投資、交往，實際上能夠彌補區位方面的劣勢。”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以來，自由貿易試驗區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和實踐結合的里程碑。在發展的同時，中國必須要探索出自己的法律體系、規則體系、管理模式、運作方法以及風險控制手段。

“任務非常艱巨。從實現中國夢、實現兩個百年奮斗目標的角度來看，用好自由貿易試驗區這個平臺建設貿易強國是關鍵一步。”張建平告訴本刊記者，未來中國將會構建全國性的自由貿易試驗區網絡，把國內自由貿易試驗區構成的小網絡與全球自由貿易協定的大網絡相連，小網連大網，形成雙自聯動、相互促進、相互協調，共同推進中國新一輪對外開放，真正推動中國朝著更高質量的方向發展。

國際金融危機發生10年后，世界經濟再次來到十字路口。保護主義、單邊主義持續蔓延，中國有責任在關鍵時刻為世界經濟市場增強信心。張建平表示，未來隨著自由貿易試驗區經驗在全國復制推廣，中國整體對開放程度會越來越高，逐漸形成更加開放的經濟體系。

開放的腳步不停歇，新時代的改革仍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