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區綠色更新中的口袋公園設計研究
——以美國口袋公園建設為例

■ 張浩鵬 ZHANG Haopeng

0 引言

在我國城市發展由增量擴張向存量優化轉變的背景下，缺乏維系居民交往基本空間與設施的老舊社區面臨著綠色更新的緊迫需求[1]。作為滿足社區不同人群交往活動需求的場地——社區公園應發揮重要作用[2]。但是《城市綠地分類標準》（C J J T 8 5-2 0 1 7）要求社區公園面積宜大于1 h m2[3]。而老舊社區由于受建設時條件影響，其空間布局單一，內部閑置用地數量雖多，卻面積小且分布零散[1][4]，因此，在社區建設1 h m2以上的社區公園較為困難。口袋公園，具有面積小、布局靈活、方便易達、使用頻率高等特點，恰能彌補社區綠色更新中的缺憾，成為國外許多城市公園體系中的“神經末梢”。鑒于目前我國對口袋公園概念定義還很模糊，相關設計策略研究實踐較少。本文通過借鑒美國口袋公園，尤其是社區更新背景下美國口袋公園的案例，總結相關經驗，以期對我國社區更新實踐有一定的借鑒作用。

1 美國社區更新背景下口袋公園發展概述

美國口袋公園發展伊始便與社區更新密切相關。2 0世紀6 0年代初，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景觀設計系師生與低收入社區居民合作，共同開展一個被稱為“鄰里公共空間”的項目，旨在將社區內的空地和廢棄地，改造成花園和游憩區域供社區居民使用，這便是美國口袋公園的雛形[5]。

1 9 6 5年，在宰恩首次提出口袋公園概念兩年后[6]，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口袋公園誕生在紐約市威廉姆森街區西第1 2 8街黑人社區[7][8]。這個項目將社區灰色空間更新為公共空間，改善了黑人社區的安全狀況，滿足了社區居民的活動需求。此后，美國口袋公園的建設如雨后春筍般在全國各地萌生，從巴爾的摩、費城，再到芝加哥，口袋公園的類型也從服務于社區居民的居住型口袋公園，發展出商務型口袋公園、交通型口袋公園等多種類型。

自口袋公園概念誕生以來，美國口袋公園概念隨口袋公園的發展而逐漸完善。2 0 1 3年，由美國國家游憩與公園協會（NRPA，NationalRecreation and Park Association）發布的口袋公園設計導則——《為提供健康活動-口袋公園建設導則》（以下簡稱《導則》） 中所提及的口袋公園概念，是美國口袋公園概念發展至今比較權威的定義。該導則中將口袋公園定義為：口袋公園是一個小型戶外空間，其面積大多不足1/4英畝（約1 0 1 2 m2），甚至小于幾塊宅基地的面積，它位于由商業建筑和住宅建筑所圍繞的城市區域，在有限的范圍中為人們提供聚集、休閑和享受戶外空間的機會[9]。

2 美國社區更新背景下口袋公園案例分析

根據原場地基址特點，在社區中建設口袋公園分為四種類型：①閑置土地再利用型；②遺址再利用型；③街景利用型；④現存公園再利用型。

2.1 閑置土地再利用型——謝爾曼口袋公園（Sherman Pocket Park）

謝爾曼口袋公園位于美國密歇根州橡樹園市，其作為橡樹園市“九英里路更新計劃”的一部分受到廣泛關注（圖1）。

2 0 1 4年，橡樹園市政府開始籌備“九英里路更新計劃”，該計劃通過更新九英里路及利用道路周邊閑置用地建造新的公共空間，旨在創造一條更加充滿活力的街道，并以此促進更強大的社區文化，使所有年齡段的居民都能享受社區發展紅利。更新計劃的主要部分就是建設口袋公園，并且將建設口袋公園對社區更新帶來的機遇歸納為1 0點：①支持當地商業經濟發展；②吸引投資；③吸引旅游；④提供文化交流機會；⑤鼓勵志愿服務和社區公眾參與；⑥減少犯罪發生率；⑦改善行人安全和體驗；⑧增加公共交通的使用；⑨改善社區公眾健康；⑩改善社區環境。

2 0 1 7年，市政府廣泛召集社區居民進行會議討論，在征求居民意見建議后，于當年夏季將謝爾曼街與九英里路之間的交叉路口關閉，并在交叉路口的原址上建設謝爾曼夏季臨時口袋公園（Sherman Summer Pop-UpPark），以收集相關信息為建設永久口袋公園進行鋪墊。

圖1 謝爾曼口袋公園方案平面圖

該項目支持社區居民參與建設，通過使用可移動、可回收的臨時材料進行公園活動分區及設施模擬，并獲得成功。公園通過提供無線網絡信號記錄訪問數據。據統計，該口袋公園每周平均接待游人9 0 0人次，增加了社區居民戶外游憩活動時間。不僅如此，口袋公園的建設還提升了附近居民的房屋價值，減少了附近街區犯罪活動的發生。

政府通過回收居民在公園內留下的公園評價卡，以及收集社交媒體評價和舉辦社區會議聆聽居民反饋。據統計，8 3%的居民希望建設永久性的口袋公園，并提出相關空間及活動的改善意見。基于此，政府制定了永久性口袋公園建設方案并付諸實施。

該方案中選取了臨時性口袋公園中受歡迎的兩項活動——玉米洞游戲和戶外國際象棋，并針對其活動特點設計游戲空間。不僅如此，方案著重考慮了在公園與周邊環境的交界處，利用綠籬和帶座椅的景墻形成公園內部與外界環境間的緩沖，減輕外界環境對公園使用人群的干擾。

2.2 遺址再利用型——艾德拉克勒扶輪口袋公園(Ed La Clair Rotary PocketPark)

艾德拉克勒扶輪口袋公園于2 0 1 9年3月建成（圖2）。它建造在美國密歇根州拉皮爾縣城區的一座公寓建筑舊址上，該建筑在2 0 1 3年因火災而倒塌，但政府并沒有選擇對建筑進行重建，而是希望建立社區公共空間，為社區居民提供一個可以聚集的場所。

由于項目基址毗鄰兩座歷史悠久的建筑——伯克花店和拉皮爾藝術中心，因此，口袋公園成為戶外公共空間藝術的延展地，它將濃郁的藝術氛圍融入社區的同時，促進了社區居民的交流，提升了社區認同感，激發了社區活力。

圖2 艾德拉克勒扶輪口袋公園方案平面圖

口袋公園的主要活動區域為一個由石塊構成邊緣的抬升型舞臺，以它為基礎，結合桌子座凳，提供戶外戲劇表演、學生研討會、戶外音樂會、戶外電影觀賞、戶外藝術課及戶外瑜伽健身課程等活動。不僅如此，公園還考慮了社區居民夜間活動的需求，在公園上方加裝串燈（圖3）。藝術性是該公園建設考慮的重點，其不僅體現在公園提供的藝術性活動中，還體現在公園設施的設計中。公園種植池的邊界被設計成心形，桌子和座凳由天然石塊制成，保留了其天然紋理，頗具自然意趣。而公園園門和護欄則特地邀請了哥倫比亞維爾地區的鐵藝藝術家進行設計制作，以花朵和藤蔓為主題的設計顯得十分獨特（圖4）。

該公園的建設資金來源分為兩部分，其中以眾籌資金為基礎，并且受到來自密歇根經濟發展公司社區公共空間計劃的支持。密歇根經濟發展公司和當地城區發展機構共同在眾籌平臺發起眾籌活動，并且當眾籌資金達到5萬美金時，項目還將額外獲得來自密歇根經濟發展公司公共空間場所計劃提供的等量資金。

2.3 街景利用型——諾列加街口袋公園(Noriega Pocket Park)

諾列加街口袋公園位于美國加利福尼亞州舊金山市日落區，于2 0 1 2年建成（圖5）。該設計將街道內原有的三個停車位區域改造成可供路人就坐、餐飲和玩耍的口袋公園。

設計師以原有停車位的對角幾何結構為獨特契機，打造一個適應多元化社區需求的、可用的、有魅力的場所。休息設施位于一個4 5°角的平行四邊形場地中，場地被分成兩個獨立的空間，以滿足不同的使用需求。其中一個空間正對人行道，另一個空間則相對封閉。這要求相鄰停車位向后縮進0.9 m，為超深長椅提供空間。這里還設有躺椅，椅子邊角處還被改造成植被區。這種緊湊的結構為人們放松休息提供了一個絕佳的去處（圖6）。

口袋公園的建設資金來源于當地社區居民和一家面包店老板的捐助，并且社區居民廣泛地參與到了口袋公園的建設中。其中，口袋公園的項目方案便是由一位社區居民無償進行設計的[10]。

2.4 現存公園再利用型——凱瑟琳口袋公園（Catharine Pocket Park）

凱瑟琳口袋公園位于美國賓夕法尼亞州費城第2 2街和凱瑟琳街拐角處，屬于南方以南社區，其占地面積僅9 3 0平方英尺（約8 6 m2），是費城最小的公園（圖7）。公園最初是為紀念《獨立宣言》發布2 0 0周年于1 9 7 6年建立，但到了2 0世紀8 0年代，隨著社區的衰落，公園也逐漸成為犯罪活動的滋生地。最終費城政府將公園關閉，并計劃將土地售出用于商業建設。

但作為費城擁有綠地面積最少的社區，南方以南社區的每一處綠色公共空間都顯得彌足珍貴，因此，社區居民決心保留這片公共空間并為社區更新注入動力。2 0 0 7年，社區居民成功阻止了費城公共土地部門將土地轉為商業使用的計劃，并與公共土地部門達成了土地建設協議。之后，通過社區居民共同的努力，公園獲得了建設資金并實施重建。

圖5 諾列加街口袋公園方案平面圖[1 0]

圖6 諾列加街口袋公園效果圖[1 0]

圖7 凱瑟琳口袋公園方案效果圖

首先，項目將原場地內的混凝土鋪磚進行拆除，并以可回收磚及可滲透鋪裝取而代之；其次，增加了場地內的綠化，其中包括一個小花園。公園還增加了游樂設施，并在夜間提供更充足的照明，不僅如此，設計師對毗鄰口袋公園的墻壁重新設計，用簡單的單詞P L A Y代替了涂鴉。

最終，在社區居民、設計師和企業主的共同努力下，凱瑟琳口袋公園于2 0 1 3年重新開門。該公園現已成為社區居民的聚集中心地，并且在不同的季節都會舉辦相應的免費公共活動（圖8）。該項目成功地將社區遺棄地變成一個嶄新的口袋公園，對社區的經濟價值和社會價值起到了推動作用。

3 社區更新背景下口袋公園設計流程

3.1 調研階段：聆聽社區訴求，引導居民參與

克萊爾在其著作《人性場所》中指出，口袋公園的設計師須懂得鄰里社會和政治關系的復雜性，廣泛聽取社區居民建議的同時，使社區居民參與建設過程對口袋公園的成功有舉足輕重的作用[5]。居民是社區的主人，也是社區口袋公園的使用者，口袋公園的建設應以創造社區宜人公共空間作為建設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因此，聆聽社區居民聲音是整個建設過程的前提。如謝爾曼公園，在建設準備期就多次開展由包括政府人員、設計師、社區居民、社區管理人員參與的社區會議，就公園的位置選擇、可能的活動展開討論。而設計師在其中主要扮演幫助人的角色，通過自己的專業知識給社區居民提供更多方案選擇，并成為社區團體的支持者，而不是妄圖控制整個項目的主宰者。

3.2 方案階段：空間因人制宜，活動因時而變

B la k e認為，口袋公園是人為使用強度高的公共空間，其所發揮的自然生態作用往往受限[11]。因此，口袋公園活動安排和空間設計都應以人為核心，關注適宜人的尺度及使用過程。空間的設計還應考慮社區居民于一年中不同的時間在口袋公園中潛在的活動[12]，如節慶聚會、臨時性展覽等。在方案最終成形前，臨時性公園（P o p-U p P a r k）的設置往往能帶來有效反饋。如謝爾曼公園中的活動安排，便是從前期臨時公園中所展示的諸多活動中確定的。不僅如此，通過公園評價卡、移動無線信號收集的數據，還能反映公園游客數量，以及游客偏好，為方案的制定和改進提供依據。

圖8 凱瑟琳口袋公園免費公共活動

3.3 建設階段：凝聚多方力量，共建共享共榮

建設資金和人員是建設階段中的兩個方面。資金方面，美國口袋公園建設資金來源廣泛，其往往通過個人捐助、公共和私人共同出資或慈善機構支持的方式，來獲取建設啟動以及設備器材資金，其中，大多數公園是通過多源資金渠道來建設的[9]。例如，艾德拉克勒扶輪口袋公園和諾列加街口袋公園，其資金來源都是以居民眾籌為主，輔以當地公司和社會其他人士的支持。

人員方面，應廣泛發動社區居民，并在專業人士的指導下參與建設，如諾列加街口袋公園的植物種植便是由社區居民參與完成[10]。還可以通過安排節慶活動獲得媒體關注的方式盡可能吸引居民參與[9]。但應注意的是，居民參與的建設過程應集中在較短時間內完成，否則容易導致公園建設爛尾[5]。

3.4 維護階段：制定維護計劃，傾聽反饋信息

口袋公園的維護階段始于項目完成前。設計師應提前制定口袋公園的維護計劃，確保有持續不斷的維護資金來源[9]。作為口袋公園的主要使用人群，社區居民也是口袋公園維護的主力軍，因此，應鼓勵居民對公園有主人翁感，愛護公園并為此驕傲。這就需要在前期的三個階段多吸引社區居民。如果居民在公園設計建設時出過一份力，他們會感覺這個公園是屬于自己的[5]。值得提及的是，《人性場所》認為，口袋公園不能因為方便維護而設計成防止破壞的形式，例如用鐵鏈將設施鎖住或樹立“禁止入內”這類標志，這將偏離設計公園的初衷并使社區居民增加反感。來自公園使用者的反饋信息是公園設計最有效的指導，因此，應每年召開2～3次社區會議，對公園進行討論。并在經費允許的情況下對反饋信息進行分析研究。不僅如此，作為設計師應長期跟蹤項目發展，收集公園維護報告[5]。

4 社區更新背景下口袋公園設計準則

4.1 安全性

保證口袋公園的安全性是其設計的最基本準則。其安全性分為兩個層次，第一是保證社區居民個體在使用口袋公園過程中的安全性，即設計應盡可能達到無障礙設計標準，并針對兒童、老人、殘疾人的特殊使用需求進行設計。第二是保證社區空間的安全性，即口袋公園作為社區公共空間的一部分，在設計時應避免出現視線死角，使其變為犯罪行為潛在的發生地，成為危害社區公共空間的因素。

4.2 針對性

口袋公園設計的針對性同樣分為兩個方面。首先，口袋公園因面積所限，無法像傳統的綜合公園那樣同時包含多種類型的活動。但由于口袋公園的使用人群較為固定，因此，口袋公園所承載的具體活動內容要針對所服務的居民具體需求而定。一般口袋公園中的活動分為兩種類型：動態(a c t iv e)活動（例如：體育活動）也可以包括靜態(p a s s iv e)活動（例如：野餐、靜坐休憩等）[13]。設計師應該確定各種活動的優先順序，盡量避免使用群體之間可能出現的沖突[5]。其次，設計師應針對口袋公園場地內外環境因地制宜進行設計，使其與所處的環境形成一個整體，不會突兀地出現在某個地方。不僅如此，設計還應充分利用原有地形，較為平坦開闊的區域用于殘疾人、老人行走的場地，地形起伏的區域則用作曬太陽、野餐的場地[5]。

4.3 開放性

口袋公園的開放性所指并不是如傳統綜合性公園那樣，有明確的出入口和僅僅運營形式的免費，更主要的是指它的空間形式是開放的，在不必要的時候無需用圍欄圍住，要在各個方向適宜的位置設置出入口[10]。

4.4 可達性

良好的可達性是社區口袋公園設計成功的重點。《導則》認為，口袋公園的使用者應該通過步行或騎行的方式到達目的地，并且口袋公園的服務半徑應小于4 0 0 m[9]。不僅如此，口袋公園的規劃還應盡可能與社區交通規劃相結合，并在城市綠道、自行車道、游憩小徑相連處設置出入口[9]。

5 結語

建設口袋公園對改善社區環境，促進鄰里交流，激發社區活力有重要作用。口袋公園建設過程中，公眾參與至關重要。設計師應以服務社區居民為出發點，聆聽社區居民建議，吸引社區居民參與，培養社區居民對口袋公園的主人翁感。同時，應平衡好口袋公園建設所涉的各方利益，提供多種可供選擇的方案。不僅如此，還應重視口袋公園后期維護，只有可持續的口袋公園才能成為社區更新發展的活力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