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海月



在如今書畫市場的迅猛發展過程中,不少天價人物畫作品的拍賣價格及投資回報率讓人咋舌:《華祝三多圖》是清朝末年海派工筆名家任伯年目前已知單件最大尺幅的且最具有代表性風格的工筆人物繪畫作品,這幅作品曾被學術界和收藏界戲稱為“任伯年之王”(圖1)。這幅《華祝三多圖》,于2011年由西泠印社成功拍賣,當時的成交價格高達1.6675億元人民幣,其漲幅之高,令收藏界無不驚嘆。
1997年,任伯年的這幅《華祝三多圖》作為海上收藏大家錢鏡塘先生舊藏,在拍賣會上閃亮登場,當時一下子吸引了很多重量級中國藝術品藏家的熱烈追捧。后來,經過一番激烈的追逐,當時被一位臺灣買家以266萬元人民幣收入囊中,此價創下當時任伯年作品市場價的最高紀錄。而到了2005年,那位臺灣藏家帶著任伯年的《華祝三多圖》再次來到了拍賣現場,最后的成交價高達令人咋舌的2800萬元人民幣,短短8年的時間,價格竟然翻了10多倍,真是令人不可思議。然而有趣的是,2011年,當這件作品的藏家再次推出《華祝三多圖》時,更是引來了各路骨灰級的藏家互相追逐、火熱競價,最終竟然以1.6675億元人民幣的天價成交,轟動了當時的中西方藝術收藏界,一時間風光無兩。
從作品題材上來說,任伯年的這幅《華祝三多圖》是為當時的上海富商方仁高七十大壽特意精心創作的。所謂“三多”,即是指“多福、多子、多壽”。在傳統習俗里,畫家通常會以代表長壽的“壽桃”,或者其他供品代替,而大才子任伯年卻能夠蹊徑獨辟,選用了普通人不太會留心的古代典故,把“壽星”比作中國上古時代的帝王堯。
根據相關歷史資料記載,堯(約前2377—前2259),本姓伊祁,號放勛,是古唐國人(古稱河東地區,今山西臨汾堯都區)。堯是中國上古時期的方國聯盟首領,也是“五帝”之一。
相傳堯為帝嚳之子,他的母親為陳鋒氏。堯十三歲,就封于陶(山西襄汾縣陶氏村)。十五歲的堯就能夠輔佐兄長帝摯。后來,他被改封于唐地(今山西翼城),從此他的號改為陶唐氏。在堯二十歲的時候,代摯為天子,從而定都于平陽。 堯在七十歲的時候有了舜。二十年后,也就是堯九十多歲的時候,舜開始代替堯執政,堯在讓位于舜二十八年之后逝世,也就是大約一百二十歲左右。他被葬于谷林(山東省鄄城縣)。
堯作為一個皇帝,在當時德高望重,受到很好的贊譽。
任伯年是我國清末杰出的花鳥、人物畫家,又是清末“海上畫派”(又稱“海上畫壇”,簡稱“海派”)的領軍人物。任伯年的繪畫,其營養來源于中國的民間藝術,技法上則比其他同時代畫家要全面得多——我們知道中國傳統的國畫,通俗意義上分為山水、花鳥、人物,而任伯年卻能夠無一不能,不管在當時還是在現在,就這點而言,他都堪稱奇人。
由于任伯年受家傳的影響,他十分重視寫生,又能夠自覺地融匯歷代和當時的諸多名家心得和精妙畫法,并且能夠不斷地吸取外來的西方繪畫元素,比如水彩畫的色調與技法。所以我們看到,他的很多作品,往往點染勾皴,相互穿插,格調十分清新。
雖然,任伯年的藝術成就在同時代人中屬于技藝高超,其精品力作目前的市場價位也實在是有點高不可攀。但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任伯年的字畫價格在進入20世紀90年代以后,其漲幅卻十分明顯地落后于張大千、齊白石和徐悲鴻等人。
1991年,任伯年的《花鳥》(四屏)在拍賣會上以23萬港元成交。同年,任伯年的《鐘馗》以76萬港元成交。1993年,任伯年的十二開花鳥作品——《花鳥草蟲冊》在拍賣會上以95萬元的價格成交。這些價格在今天看來似乎有些低得不可思議,但那或許只是任伯年的市場價值在爆發前必須經歷的一段沉默期(圖2)。
以任伯年所屬的時代和地域,有學者將其歸類于清末至民國“海上畫派”(海上畫壇),又稱“海派”。一個十分有趣的現象是,自清末開始,在“海上畫派”粉墨登場的藝術家中,浙江籍貫的畫家大約占海派畫家總人數的六至七成。比如,任伯年、錢慧安和潘振鏞,就都是浙江人。
因此,有學者認為,歸納“海派藝術”的幾個關鍵特點,似乎有以下幾個:
1.很多“海派”的藝術風格和浙江及上海當地的風土人情密切相關,畫如其人,十分鮮明有個性——或者是表現為畫家下筆多濃墨、色彩蒼勁而富麗堂皇。一般而言,區別于其他地域的畫家,“海派”畫家們的作品,往往具有比較清晰可感的強烈視覺沖擊力。
從歷史的角度看,“海派”藝術家有很多人是普通畫工出身——在文人畫孤芳自賞的清高眼光看來,也許他們的藝術創作可能會有“落俗”之嫌。然而,“落俗”這個詞,正好也是能夠體現近現代以上海為中心的“海派文化”發源地——浙滬區域得以在文化、經濟上左右逢源的情況。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比較接地氣。
如錢慧安(1833—1911),作為清末民國海派工筆的核心人物之一,他的用筆用墨豐富多變、虛實相間、濃淡相生。雖不能用冰清玉潔來形容,但也算生動傳神、別樣風情。
和前文所述的“天價”任伯年相比,錢慧安的真正價值目前仍有待發掘,盡管其所作多幅畫作被上海博物館及天津博物館收藏,北京嘉德、瀚海等拍賣公司也將其所作的工筆人物畫作為重點推薦作品向藏家們推出。
我們要看到,雖然現在錢慧安作品的市場價位已經高達每平尺數萬元,一幅四開對裁約四平尺的人物畫精品也可以拍出五六十萬元人民幣,但比起任伯年千萬、上億元的紀錄不斷被刷新,相對來說,對于鐘情于早期海派工筆人物的藏家而言,現在的錢慧安作品仍然是默默吸籌的最佳時期(圖3)。
2.“海派畫家”的性格普遍而言外柔內剛,且善于靈活應變,而不至于陷入僵化。因此,海派畫家大都具有勇于兼收并蓄、繼承并發展的勇氣。正是出于這種不甘于守成的精神面貌,才開創了清末民國海派畫家積極進取的探索精神,并保證了海派藝術發展之樹的萬古長青。
任熊(1822—1857),清末著名工筆人物仕女畫家,也是早期“海派”藝術的代表人物之一。他和許多“海派”畫家一樣,也是個繪畫全才:花卉、翎毛、走獸、蟲魚、山水、人物,任熊沒有不拿手的。
任熊的人物畫,對于人物的衣紋的描寫勾畫,向來精彩絕倫。中國傳統的鐵畫銀鉤很見畫家的內在功力和藝術修養,特別是任熊一些臨摹陳老蓮的作品,簡直是活靈活現,讓人嘆為觀止,且相當的傳神(圖4)。
任熊的書畫作品,一直都是全國各大博物館的重要收藏品,因此流入市場的并不多見,價格也并無太多的炒作。1986年,在香港拍賣的任熊《十開圖冊》以4.2萬港元成交,而在第二年3月拍賣任熊的一幅扇面就達到了18萬港元的“天價”——在當時的人看來,這個價格簡直就是坐上了直升飛機,說明在20世紀80年代,任熊就已經開始受到藏家們的關注,并且受到熱捧。
1991年拍賣的任熊工筆人物立軸《春風及第之圖》也達到11萬港元的高價。不管在那個時候還是現在,任熊的工筆人物畫的價格在“海上四任”(任熊、弟任薰、兒子任預、侄任頤)中是比較高的,僅次于大名鼎鼎的任伯年(任頤)。
從上述各大拍行的成交數據來看,任熊的價格受任伯年風頭正勁的影響較大,成交價一般都能較估價要明顯高升,形勢一片喜人。
3.上升到整個中國文人士大夫文化精神追求的層面上,“海上畫派”可以說是中國近現代最能體現浙滬傳統文人氣節、抱負與高雅情趣的團體。除了先前談到的接地氣、老百姓較能接受的“栩栩如生”的風格之外,一種高雅淡泊的文人風格,也在“海派”工筆人物藝術中獨樹一幟。清末民國海派工筆人物同為九大名家中的一對師徒:潘振鏞(潘雅聲)和沈燧,便是“風雅海派”的重要典型(圖5)。
潘振鏞、吳友如、沙馥又被稱為“清末三杰”,意為此三人的工筆人物代表了那個時代的最高水準。
潘振鏞出身于清代末年的一個繪畫世家,他的祖父潘楷,比較精通于花卉繪畫,而他的父親潘大臨則精于工筆仕女繪畫。幼年的潘振鏞,便耳濡目染精妙家學,才六七歲的他便能畫人物,眾人紛紛奉為神童。
潘振鏞的父親去世以后,年輕的潘振鏞因為生活所迫,曾被迫離家當過一段時間的短期商店學徒工,但是具有遠大抱負和天賦不凡的潘振鏞,并不甘就此浪費大好光陰而消磨時日,依舊在業余時間刻苦練習、專心習畫。
潘振鏞畫仕女,學習的是清代著名畫家也是清代工筆仕女畫的頂峰人物——費丹旭(費曉樓)。和費丹旭一樣,潘振鏞的用筆特別遒勁挺秀,畫面設色十分淡雅,藝術風格和仕女造型清麗絕俗。潘振鏞的花卉和書法,都師法著名畫家惲壽平。
潘振鏞的經典傳世工筆人物仕女作品甚多。比較為人稱道的是《西施浣紗》《明妃出塞》《貴妃圖》(長卷)《寒江獨釣》《霸橋風雪》等。除了上海博物館藏有潘振鏞的工筆仕女作品外,蕭山博物館、嘉興博物館、浙江省博物館、西安華清宮、福建陳嘉庚紀念館等也都有他經典作品的收藏與研究。
和其他海派畫家一樣,潘振鏞曾往來于浙滬兩地如南潯、桐鄉、上海、杭州等地,誠心誠意想要求其工筆人物仕女畫的人絡繹不絕,真可謂業務繁忙、生意興隆。而正是事業上的順風順水,再加上潘振鏞天生的刻苦勤奮,長卷大軸,應之不倦,畫作頗豐,給后世留下了豐富的藝術財富。而同為清朝工筆九大家的沈燧(沈馥巖),是潘振鏞的得意弟子,其畫風雋雅秀麗,頗得師風。
民國初年,出于文人強烈的濟世情懷,潘振鏞在上海偕弟畫家潘振節,與當時的另一位名家高邕之等發起組織“豫園書畫善會”,以鬻畫所得,半充義舉,一時得到眾多海派畫家的喝彩和支持,響應者越來越多,成為了“海派藝術”的一段佳話。
但與其藝術成就相比,潘振鏞和沈燧師徒二人的作品價格仍然與其藝術水準太不協調。對于愛好“海派藝術”的收藏愛好者來說,這兩人的確是可以關注的。目前市場行情仍然被低估的重要海派仕女畫九大家,以同為海派大咖的任伯年為例,其最好的吸籌時間早已過去,而潘振鏞和沈燧師徒二人真正的藝術價值,正像兩朵羞答答的玫瑰在角落里靜悄悄地開。特別是潘振鏞,作為“清末三杰”之一,其潛力不能低估(圖6)。
根據媒體報道,2003年潘振鏞的《漢宮春曉通景》在中國嘉德拍賣成交26.12萬元。2004年潘振鏞的工筆人物精品《仿各家人物》四條屏,在中貿圣佳以56.3萬元的價格拍賣成交。而在2005年,潘振鏞的工筆仕女作品價格則增幅更加驚人,其中的一幅《仕女》四條屏在中國嘉德以156.2萬元的高價成交。2016年春拍的藝術市場上,潘振鏞的一幅工筆仕女畫《花神圖》則以236萬元的價格成交,雖然這個價格較之前的價格已然上升不少,但部分作品目前仍然在可以收藏投資的合理價格區間之內。
藝術品投資,既需要雄厚資金的實力,也需要藝術文化修養,然而最重要的莫過于對時機的把握。“海上畫派”作為清末民國的重要畫派,在花鳥畫領域,有已貴為天價的任伯年、吳昌碩,也有尚未步入上升通道的工筆人物畫“三杰”。但是,真正的實力是誰也奪不走的,是金子總有閃光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