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啟江
“我們學的是養天鵝的技術,我們不會去養豬。杜城村的村主任找我,要把村子里那些娃都送到這兒來,我不同意,因為這些孩子素質太低。”針對家長提出為什么不全面實施普惠收費時,中鐵尚都城幼兒看護點負責人“崔園長”這樣應答。
收費標準不一,引起家長不滿
有家長介紹,“中鐵尚都城幼兒園”因無手續,實際上只是看護點,位于西安市雁環中路169號中鐵尚都城小區內,行政區劃在雁塔區杜城街辦轄區,目前在園幼兒約300人。
2019年6月17日,家長李女士告訴華商報記者,她的孩子是2018年8月入園小班,起先絕大多數孩子是按照每月1800元左右收取的保育費,伙食費330元每月是另外計算的,部分插班進入的幼兒,每月保育費是1980元。2019年3月入園的小班孩子,保育費是1980元,最近又開始收1900元左右的費用。
由于收費標準不一,家長們意見非常大。家長王先生介紹,2019年4月23日組織的家長協調會上,老師稱收費是自定價,沒有進行價格備案,也不知道該向誰備案。按規定幼兒園看護點審批屬于街辦管轄,家長到街辦咨詢發現,當時的備案收費是1680元。
一位家長拿出一份視頻記錄,2019年4月上旬園方組織召開家長會,會議由園方負責人崔某主持,大致講了一下為什么幼兒園變成了看護點,為什么收費高。其中一段“雷人”的話語,大意如下:“我今天是來滅火的。政策要求我們辦非營利性普惠,可我們做這家幼兒園有很多投資,如果能解決這個問題,我就同意辦普惠。我在教育局說了,我們學的是養天鵝的技術,我們不會去養豬。當時把教育局的人氣得鼻子都冒煙了。杜城村的村主任找我,要把村子里那些娃都送到這兒來,我不同意,這些孩子素質太低。”
因為家長的疑問一直得不到解決,4月底,小班幾個班不少家長申請暫緩交費。看護點則稱不交保育費“五一”收假后不要送孩子入園。最終在教育行政部門干預下,孩子正常入園。
因為收費問題家長向雁塔區教育局督導組反映后,雁塔區教育局基教科工作人員來檢查時,通知園方每月按照1200元標準收取保育費,但看護點并未執行。
街辦:存在問題較多,近期將專項整治
2019年6月19日下午,記者在中鐵尚都城看護點見到了崔某。她介紹,剛開始她是拒絕普惠1200元收費標準的,后來才同意普惠收費,但很多家長不愿意,稱普惠后特色教育就少了,家長愿意多掏錢上特色教育,所以現在絕大部分孩子接受的是特色教育,收費在1900元左右。崔某承認看護點沒有手續,“沒有手續的看護點又不只我們一家。因為沒有手續,才沒有做消防。現在我們剛開始設計,暑假期間準備建設消防系統。”
對于家長反映的視頻中的言論,崔某說:“我講的是幼兒教育界不敢講又想講的實話,如果媒體報道,會免費打廣告成為‘網紅,挺好。我確確實實學的是養天鵝的技術,我確確實實不會養豬,你讓我跟村里的人去溝通,我實在溝通不來。”
2019年6月19日,記者與家長一行來到雁塔區杜城街辦社會事務中心,中心負責人閆春紅介紹,這個看護點目前沒有任何手續,以前屬于管理不明地段,收費按照市場調節,高低不一。現在屬于街辦管理,根據國家相關政策,看護點收費原則上不應該高于普惠幼兒園1200元的標準,目前這一政策正在過渡期。根據家長反映的情況,這個看護點的確存在收費問題。
對于崔某回復家長的“雷人”言語,閆春紅稱實在不應該。她介紹,從目前來看,該看護點教育理念、課程設置、收費標準存在問題,其中包括沒有辦園手續,消防也未驗收等,已聯系相關部門,近期將對該看護點進行專項整治。
“只養天鵝不養豬”背后是逐利之心
張園園?搖《中國婦女報》
“我們學的是養天鵝的技術,我們不會去養豬。”“杜城村的村主任找我,要把村子里那些娃都送到這兒來,我不同意,這些孩子素質太低。”面對家長為何不全面實施普惠收費的質疑,西安某幼兒園的負責人崔某語出驚人,在網上引發熱議。
一位教育工作者,堂而皇之地用“天鵝”和“豬”來為孩子貼標簽,劃三六九等,不僅不當更涉歧視。對待學生一視同仁,是教育工作者應當恪守的行為準則。公然對接收的孩子“挑肥揀瘦”,暴露出其基本素養的缺失。
而且,這家幼兒園還以“特色教育”為名,不執行教育部門要求的普惠幼兒園的收費標準,明明是以收費為招生設“門檻”,卻辯稱“不希望因為降價拉低整個園所的素養”。負責人崔某還宣稱,自己“講的是幼兒教育界不敢講又想講的實話”,這又讓廣大民辦園一起“背了鍋”。
堅持學前教育的公益普惠的基本方向,是我國未來學前教育發展的基本遵循。民辦園轉成普惠園,某種程度上可能會限制其盈利空間,但遏制民辦園過度逐利行為,也是保證學前教育的公益性和普惠性的必要之舉。負責人崔某的雷人之語,恰恰暴露出了其逐利心態,把教育當成了單純的市場行為。很難想象,既無愛人之心,又無正確教育觀的老師如何能堅持兒童利益最大化的原則,把孩子的生命安全和健康成長放在第一位。
另一個事實是,這家幼兒園并無相關手續,其實只是一家看護點,且消防未驗收。那么,為何這樣一家機構之前能正常營業,且敢理直氣壯地說出“沒有手續的看護點又不只我們一家”的話?這不免讓人對此前監管是否到位產生懷疑。
如今,聯合調查組已介入調查,崔某也被解聘,近期還將對該看護點進行專項整治,此事或許可就此告一段落,但其背后的深層次問題不容忽視。
一家無資質的看護點都能如此“任性”,根本原因在于學前教育資源短缺,普惠性幼兒園覆蓋不足,這才讓幼兒園面對農村孩子有了高高在上的傲氣,面對家長的質疑有了理直氣壯“回懟”的底氣。同時,這一事件也暴露出民辦園轉入普惠行列可能會出現的問題。要讓學前教育真正回歸公共基本服務屬性,除了要求民辦園降費不降質,更重要的是,要加強監管、做好扶持、明確補助標準,唯有如此,“民辦轉普惠”才能讓更多孩子受益。
幼兒園園長“只養天鵝不養豬”:
讓底層黯然
光明網評論員
“我們學的是養天鵝的技術,我們不會去養豬。杜城村的村主任找我,要把村子里那些娃都送到這兒來,我不同意,因為這些孩子素質太低。”日前,網上一段西安某幼兒園負責人的講話視頻引發極大爭議。因為發表不當言論,造成嚴重負面影響,目前她已經被公司解聘。
在視頻中,這位負責人的言論沒有絲毫掩飾,處處都是對底層群體的歧視,以及自視甚高的階層優越感。比如她不僅將教育農村的孩子比作養豬,認為他們“素質太低”,還強調“賣菜的、賣魚的”子女進來幼兒園會“魚龍混雜”,導致其他孩子被傳染而“說陜西方言”。
所謂有教無類,將孩子分為三六九等,在起跑線上就給家長們灌輸如此迂腐的價值觀,是人為制造階層隔膜。而且說這番話的目的還是為了論證高收費的合理性:據報道,該幼兒園的收費標準不一,超出審批時的備案收費價,導致家長廣泛質疑。該負責人不肯降價,于是搬出降低收費門檻會導致生源“魚龍混雜”的托辭。最諷刺的是,該幼兒園其實連資質都沒有。
教育階層晉升的核心通道,對底層群體來說,哪怕出身卑微,也希望子女能夠魚躍龍門。戴著有色眼鏡為高收費辯護,將底層排除在優質教育資源大門之外,抹殺其晉升夢想,很難想象如此言論會出自一個教育機構的負責人,它說明作為從業者想到的只是圈錢,而非教化育人。
目前該負責人因為口不擇言已被幼兒園解聘,這個結果在意料之中。但階層歧視并不是孤立的個案,該負責人稱,“我講的是幼兒教育界不敢講又想講的實話”。的確,她只是以最赤裸的方式說出了某種真相,此前一篇題為《爸默媽淚,幼兒園里的歧視鏈與名利場》的文章曾引發廣泛傳播,而“絕不讓娃和沒英文名的孩子同讀幼兒園”更是成為談論中產階級鄙視鏈的經典段子。它們無不真實地揭示,群體間的鄙視鏈,比我們想的可能要嚴重。
而且相對于說出來的歧視,那種隱性的區隔要更難以消解。比如城市化過程中,外來務工人員子女的教育權得不到充分保障,它們往往只能選擇民辦幼兒園或打工子弟學校,很難與本地孩子一起共享優質的公立教育資源。類似這種格局下,孩子們其實同樣也被分門別類了,說方言的娃和從小有英文名的孩子之間,有一道很難逾越的無形之墻。
公立幼兒園由于資源緊張,無法面向底層群眾普惠式開放,與此同時,民辦幼兒園將生源分成三六九等的現象,也并不少見。正如此次新聞所顯示,它更多還是過度商業化的結果,對底層群體來說,他們并沒有足夠的購買力,商業利用空間小,自然很容易被高收費擋在門外。
從市場的角度看,存在著服務于不同群體不同階層的幼兒園,并且收費標準不盡相同,這其實是相當正常的現象。真正的區隔和歧視是,將一些該共享的資源,人為地提高門檻,為底層群體關上大門。就像此次事發的幼兒園,明明政策層面規定,看護點收費原則上不應該高于普惠幼兒園每月1200元,但實際收費卻接近2000元,明顯存在過度逐利的問題。
解聘一個歧視底層群體的教育行業從業者容易,但改變那種區隔的狀況卻異常困難。而且這種區隔傷害最大的并不是中上層,而是教育資源人均占有量本就相當稀缺的下層。對他們來說,孩子很難擠進公立幼兒園,上私立又面臨著被歧視的可能,起跑線上三六九等的分化,的確是一種讓人黯然的局面。顯然,真正意義上的教育平權,還需要盡早到來。
一則新聞,既賺了大眾的眼球,也引發了大眾的深思。作為教育行業的從業者,公然講出如此赤裸裸的言論,將學生分為三六九等,排斥并公然歧視農村孩子,出格的言論確實吃相難看、傷人不淺。教育者怎么會缺少最基本的人文情懷呢?面對這樣“驚為天人”的言論,該幼兒園負責人已經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但我們應該思考:為什么眾目睽睽之下,他竟然敢如此地口無遮攔?他講的話是一家之言,沒有任何的社會存在土壤;還是說出了部分真相,這是幼兒教育界不敢講、但在心底里面卻認同的某一種實話?細思極恐。
該園的負責人無非想要通過這樣出格的歧視言論,來為自己辦學收取更高費用找一個借口。我們設想,會不會因為他這樣出格的言論導致幼兒園沒有家長光顧?我想絕不會這樣,越是這樣高調的言論,越容易投很多家長所好。因為在整個社會絕大部分人的心里,不管你承不承認,“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想法扎根很深,每一個家長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在更高“階層”的環境當中學習生活,這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它隱蔽地藏在我們每個人的心里,沒有被公然說出來罷了。但最不能讓人平靜的是他把村里的娃娃比喻成豬,把所謂的好的小孩比喻成白天鵝,辦學是為了培養養天鵝技術的觀點實在惡劣至極,這是不折不扣的觀念歧視和個人道德的低下。
不難想象,這一番言論既滿足了自己牟利的需要,也從真實的社會心態的層面獲得了經濟能力不錯的家長的支持。甚至我們可以設想,如果沒有行政法規的懲處,縱然有更多的人發出憤怒的聲音,這些聲音是否會影響到他的招生和牟利?這就是我們不得不面對的一個真實問題,教育資源的稀缺,導致很多孩子并沒有選擇教育資源的條件,也就是村里的娃娃找不到上幼兒園地方的根本原因所在了。這就不難理解,為什么一個沒有資質的看護點能如此火爆,一個臨時的負責人能夠張口閉口如此的高調。因此,本質而言這是眼下的幼兒教育出現的問題,是公益性質的學校沒有辦法滿足需要求學的學生數量的困境。其背后指向的是社會的問題,是幼兒教育需要更多的社會資源的引入,政府的統籌處理規劃的實施。只有當所有的學生上學不再成為困難了,我們才能夠靜下心來去想一想,去提升幼兒辦學的質量。因為家長們為孩子投資,提升在鄙視鏈上的位階,花再多的錢也是一種個人選擇。但公共教育層面卻完全不同,作為教育資源分配的依據,底層外來群體所遭遇的區隔,最終會帶來更加階層的板結和社會群體的隔膜,它比那些直白的歧視性言論更值得警惕。
但我們更應該教會辦學的人明白一個簡單不過的道理:教育的本質是用來干嘛的。教育是為了提高人的素質,讓人更好的適應社會進而改造社會,促進人類社會發展的。無論貧富貴賤,無論老幼尊卑,在教育面前都是平等的。而要保證教育的平等,首先教育者、創辦教育場所的園長們更加要理解教育的本質。著名教育家張伯岑說過:“作為一個教育者,我們不僅要教會學生知識,更重要的是要教會學生如何做人。”園長稱村里娃素質太低,培養這些孩子,就相當于“養豬”,唯出身論,以出身論素質,缺乏仁愛之心,把幼小的孩子按出身、按家庭條件分了個三六九等,這樣勢利的園長怎能做好教育,怎能勝任教育孩子?一個不稱職的園長,沒有一點教育情懷的負責人,有什么資格來經營以天下民生為本的教育事業?
[作者通聯:江蘇無錫輔仁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