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林嘉琳 陳昌鳳
良好的輿論環境是國家和社會健康、穩定發展的重要構成要素。中國正處在政治、經濟、文化全面改革的新時期,技術的蓬勃發展使得多元的文化、觀點乃至價值觀的碰撞和沖突不僅發生在現實生活中,更頻繁出現在互聯網世界里。在互聯網環境中,信息擴散速度極快,尤其是在突發性社會事件中,如果官方機構和傳統媒體在輿論醞釀階段未能及時察覺、正確引導,區域性的社會事件便有可能迅速發酵成大型輿情事件,演變成更大范圍內的公共危機。
人工智能提升了信息生產和傳播的精度、效度、速度和廣度,信息獲取傳感化、信息生產機器化、信息分發個性化、信息交流匿名化、信息反饋智能化[1]等新的信息交換形態的出現,都給輿論生態系統的維護帶來新問題。但從另一個角度看,以大數據和算法為依據的人工智能技術的研發和應用,也為革新輿論引導方式、提升輿論引導能力、全面滿足新輿論生態下受眾對信息的及時性、差異化要求并引導公眾更理智地參與議題討論提供了新的可能。
網絡輿情高發在中國迄今已經有十年的歷程。有研究者通過梳理2000年-2017年CSSCI來源期刊中已發表的輿情研究相關文獻,對網絡輿情的發展歷程進行了回顧,研究發現,自2009年起,網絡輿情影響力不斷壯大,并迅速進入高速發展階段。[2]隨著大數據、移動化、智能化技術廣泛應用,網絡輿情在數量和影響力上又得以躍升。事實上,近年來輿情事件不再是單一的媒介傳播,而是多媒體的交織傳播。輿情的多源性和輿論呈現出的跨媒介的融合傳播,促使輿情發酵速度與熱度提高、職業群體立場或利益代言現象多發、網絡謠言和輿論反轉增多、輿情“鄰避效應”和“雙重標準”常見等特點和趨勢[3],引發多重社會問題及信任危機。

□2019年8月26日,在上海舉行的2019世界人工智能大會舉行面向媒體和市民游客的探營活動。圖為參觀者在華為5G體驗館內參觀。(新華社記者方喆/攝)
有文章指出,網絡輿情是通過輿情信息了解社情民意的重要窗口。我們可以通過網絡了解網民的真實想法,是順暢民意訴求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平臺,對于緩解和化解社會矛盾有一定的積極作用。網絡輿情是公眾對政府進行監督的有效手段。它能促進政府公開、透明、公正地解決社會問題,對于提升政府公信力,提升政府和官員形象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要以積極的態度來對待網絡輿情、開展應對處置與引導工作。

□2019年6月6日,位于杭州未來科技城的人工智能小鎮的展廳內展示了各個入駐的創新型企業的高科技產品。(新華社記者徐昱/攝)
營造積極、正面的輿論環境需要網絡媒體、社交媒體和自媒體等新的傳播主體與傳統媒體的全面配合,蓬勃發展的新媒體雖然傳播速度快、受眾范圍廣,但其權威性較低,生產的內容質量參差不齊,在輿論引導層面難以發揮積極作用。不僅如此,一些網絡媒體為了吸引用戶,增加轉發、評論、點擊量,不惜大量制造低俗內容、標題黨文章和假新聞,引發謠言傳播,威脅社會穩定,給權威機構、官方媒體增加了不小的工作量。與此同時,算法決策技術在內容分發環節的應用,不僅造成了同質化信息的大量推送,也助長了低質量信息的進一步傳播。
傳統媒體曾經是輿論引導工作的主力軍。在網絡媒體、社交媒體和自媒體等新的傳播主體的沖擊下,傳統媒體公信力和影響力都有所下降,一些突發事件中,傳統媒體在信息傳播速度、廣度上甚至呈現出落后于新媒體的態勢。近年來,各政府部門、官方媒體都在微博、微信等主要社交網站平臺上創建了賬號,積極回應互聯網影響下快速、及時的信息傳播形勢,并初步取得了正面效果。然而,當人工智能技術全面進入信息的生產、傳播、消費過程時,一方面,基于互聯網大數據的內容生產和技術本身的不確定性使得內容的質量和內容的價值在整體上不斷下降;另一方面,被又一次加速了的信息生產、傳播、消費又給輿論引導帶來了新的問題。這一切都給傳統媒體的輿論引導工作提出了新挑戰。

□2019年5月16日,正在天津召開的第三屆世界智能大會上,觀眾在浪潮集團展臺體驗人臉識別技術。(新華社記者岳月偉/攝)
引導輿論,也需要深入研究、分析輿情因變事項的發生、發展和變化的規律。互聯網輿情高發的十年里,不同階段輿情呈現了不同的特征。人民網的研究報告顯示,2018年輿情更多表現為城市居民對民生和安全的關切,不同于之前聚焦困難群體的生存問題、體制機制議題。在2018年的前20件熱點輿情事件(話題)中,民生與公共安全領域的問題占據一半;西部地區網絡輿情事件(話題)呈現出走高趨勢,輿情熱度板塊出現“下沉”的特征;輿情加速“下沉”到區縣級,并更多地聚焦于身邊瑣細的生活訴求,“幼兒園虐童事件”“高鐵霸座、毆打公交司機等乘客霸凌行為話題”等小熱點,卻釀成大輿情;輿情熱點進一步向城市中等收入群體轉移,比如各地陸續出臺人才引進的優惠政策、個稅改革、順風車乘客遇害系列事件、房地產稅等話題,均引發海量關注。醫療、教育、社會公共安全等“老話題”仍凸顯,表明社會各階層對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的訴求日益強烈。
輿論引導的前提是對現有輿情的準確把握,預測就是非常重要的前提。預測是大數據治國的核心[4]。龐大的互聯網數據庫、完備的數據資源的調配及使用模式的構建,有利于幫助傳統媒體和官方機構成功預測網絡熱點及輿情走勢,將危機治理的思維模式從事后補救直接轉為事前預防,增強傳統媒體和官方機構在輿論治理中的主動性,降低治理成本,提高輿論引導效率。
學界和業界就網絡輿論的監測和預測的研究已經持續了很多年。GeorgeH.Chen、StanislavNikolov、DevavratShah以Twitter數據為樣本,對互聯網用戶發布信息的時間序列的最近鄰類分類的有效性進行研究,以此開發出了一個時間序列的潛在源模型(alatentsourcemodelfortimes eries)[5],并運用該模型成功預測了Twitter上的哪些新聞主題可能成為輿情熱點。實驗證明,這一模型能夠比Twitter的熱門話題榜提前79%的時間檢測到潛在的輿情熱點,平均早期優勢為1小時26分鐘,預測有效性高達95%。
因此,數據技術、智能技術在輿論預測中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成功的預測除了成熟的數學模型,還需要大量可靠數據的支持。互聯網記錄了用戶包括信息搜索、瀏覽、發布、評論在內的所有線上行為,相較最初的數字和文字信息,現在的數據呈現形式已經越來越多樣化,除了文字之外,圖片、語音、視頻也是重要的信息載體。目前語義分析技術和圖像識別技術、語音識別技術等自然語言識別技術在實踐中已得到了廣泛應用,利用上述技術對互聯網上的信息進行轉化和收集,則可為輿情監測和預測的模型建構提供數據基礎。利用自然語言識別技術、語義分析技術,對互聯網上的海量數據進行處理,對網絡輿論進行實時監測、預測,并通過模型建構,對網絡熱點和輿情走勢進行預測,有利于未雨綢繆,及時就不同的輿論事件準備應對措施。
有報告顯示,智能分發平臺上的短視頻在政務公開、宣傳引導、社會服務與社會治理中作用不斷加強,它們容易增強網民信任感與參與感、推動輿情快速發酵及廣泛傳播。如去年的“8·27”昆山持刀砍人案、高鐵乘客“霸座”事件中短視頻平臺的影響力非常大。網絡媒體、社交媒體和自媒體等新型話語主體的活躍影響了議程設置主體的構成,議程設置主體的多元化又進一步重構了輿論引導的格局。實踐證明,新媒體環境中政府、媒體及官方機構的議程設置在突發事件、群體性事件、公共危機中依然發揮著強有力的正面作用。據統計,在政府響應的400起社會輿情事件中,借助政務新媒體作為信息回應渠道的41%,成為輿情響應與信息互動的主要陣地[6]。機器寫作與算法推送技術的應用,有利于確保官方機構和主流媒體在輿論引導工作中實現快速反饋、靈活交互、精準匹配的議程設置。
在信息總量大、變化速度快的互聯網海量數據面前,機器寫作通過準確、快速的數據抓取和處理,能夠充分滿足移動閱讀環境下受眾對信息內容的即時性需求。利用機器寫作技術快速、精確處理龐大數據的優勢,對傳統媒體原本就很完整、成熟的采編、寫作系統進行優化,既能夠加快內容生產的速度,配合信息發布的時效性,又能夠幫助官方機構和主流媒體針對不同網絡平臺各自的內容呈現形式,配合不同的互聯網用戶群體進行與其閱讀興趣相符的內容生產。
算法推送技術能夠通過用戶反饋的瀏覽、轉發、評論、點贊等數據完成對“用戶興趣”的畫像,并依據上述“畫像”對用戶進行精準的內容推送。從某種程度上說,算法推送技術決定了用戶接收信息的內容和形式,從而影響著用戶對特定議題的認知與態度。換言之,這項技術本身就帶有議程設置的屬性。算法推送技術在實踐中一直面臨著營造回音室效應的質疑,轉換技術使用思路,將這一技術應用于輿論引導,反而可以通過在技術使用環節中人工干預的加入,打破片面基于用戶興趣的信息供給而形成的信息繭房。利用算法推送技術進行議程設置,根據用戶的習慣和偏好,完成內容精準推送,有利于強化內容傳播的針對性,促進信息的有效傳播。
面對信息快速傳播、網民實時互動的輿論環境,輿論引導工作也應在及時性、差異化、互動性層面做出相應調整,從“單向設置媒體議程”轉向“主動回應公眾議程”,從“表層情緒控制”轉向“潛在情緒引導”,從“運動式意見治理”轉向“對話式凝聚共識”[7]。在已經搭建好政務新媒體平臺的前提下,人工智能技術的引入有利于改進內容生產及分發模式,并有針對性地展開引導輿論,組織網民之間和網民與政府、官媒及其他官方機構之間理性、有序、良性的互動。
人工智能技術在提升輿論引導能力的同時,也對這項工作提出了更高要求。從革新輿論引導形式的角度看,技術的開發和應用誠然令人欣喜,然而也應該看到這項技術本身存在的弊端。目前,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尚處于“弱人工智能”階段,內容的生產、分發等各個環節的人工智能技術應用大都還是依賴互聯網大數據的基礎性功能。在實際應用過程中,除了不法分子開發惡意誤導輿論的“機器人水軍”之外,即便在良性應用的情況下,人工智能技術本身也引發了諸如回音室效應、隱私侵犯、技術透明度等倫理問題與爭議。因此,在利用人工智能技術提升輿論引導能力的同時,也應結合智能時代的特點,塑造正確的信息價值觀,加強在人工智能技術應用過程中的人工干預,發揮“把關人”的作用,全面篩選并及時刪除不實信息,優先推送有質量的權威信息、深度報道,矯正人工智能技術在實際應用中的負面效應,全面優化輿論引導工作。
【注釋】
[1]李丹珉,謝耘耕,李靜.人工智能時代新技術對輿論生態的影響及治理研究[J].新媒體與社會,2018(03):37-49.
[2]林育曼,黃佳丹,饒浩.基于CSSC I的國內輿情應對策略研究可視化分析[J].傳媒,2019(01):85-88.
[3]劉鵬飛.從近年案例看輿情引導規律[J].新聞與寫作,2017(03):9-12.
[4]唐皇鳳,陶建武.大數據時代的中國國家治理能力建設[J].探索與爭鳴,2014(10):54-58.
[5]ChenGH,N ikolovS,ShahD.ALatentSourceModelforN onparametricTimeSeriesC lassification[J].AdvancesinNeuralInfor mationProcessingSystems,2013:1088-1096.
[6]劉鵬飛.從近年案例看輿情引導規律[J].新聞與寫作,2017(03):9-12.
[7]張志安,曹艷輝.大數據、網絡輿論與國家治理[J].社會科學,2016(08):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