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晨陽
夏雨,既沒有春花的爛漫,也沒有秋葉的華麗,更不似冬雪的輕盈,倒像是個無情的人,宴請了方圓幾十里的烏云,沉沉地壓在天空,擾得天地混沌不清。
又是一陣雷雨大作,那密集的節奏敲打在濃密的樹葉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叫人煩惱不休。
我向來是不會在雨前出門的,也說不上什么討厭或者喜歡,只是那潮濕、悶熱的空氣著實讓我感到不舒服,而且若趕上淋雨濕了衣裳,回家一定免不了一頓嘮叨。
我雖不喜歡在雨中出門,卻喜歡觀雨、聽雨。每當烏云密集,暴雨來臨之際,我便會有一種莫名的歡愉和興奮,鋪幾層被單在那把藤椅上,再擺上些熱茶和甜點,在陽臺上候著,好像要和誰約見似的。
“陽陽,快跟姥姥來這兒。”于是,姥姥弓著身子,一手牽著我,一手端著一杯茶,在陽臺的藤椅上,望著天上紛紛飄落的雨點,講著她永遠講不完的故事。梁山伯和祝英臺化作了蝴蝶,雙宿雙飛;孟姜女是個苦命的人,竟然哭倒了長城;雷峰塔下壓著的白蛇是神仙……說來也奇怪,不管我有多任性,怎么哭鬧,只要一聽姥姥講故事,就成了一只乖巧的小貓,依偎在姥姥溫暖的懷里。
我還清楚地記得,伴著外面的雨聲,姥姥會從口袋里翻出一條紅毛線繩,那紅毛線繩在姥姥的手里一會兒能撐起一個寬大的腰鼓,一會兒變成了兩根細細的面條,一會兒又開成一朵燦爛的花……在姥姥手里,紅繩比魔術師的黑禮帽神奇多了。姥姥那滿是皺紋的雙手,不僅能翻出五花八門的玩意兒,還藏滿了聽不完的故事。我們講著,翻著,伴著雨聲,走向遠方。
如今,我獨自倚在那寬大的陽臺上,瞇起眼,看著地上泛起的深深淺淺的漣漪,聽著窗外急促的雨聲,倒是落了個安寧。
忽然,我發覺那個佝僂的背影是另一種落寞和凄涼的詮釋。在那條雨后的小路上,她漸行漸遠了,無論我怎樣追也追不上,怎么哭喊也喊不停。
烏云雖是灰暗的,看似骯臟,化作雨卻能洗刷世間的污穢和哀愁。我想,那雨大概是帶走了老人家內心的憂愁吧!
我愛聽雨,下雨天,真好!
【評點】
下雨天對作者來說,好在可以觀雨、聽雨,還可以回味曾經沉甸甸的回憶。本文以散文般細膩的筆調,為我們呈現了雨天里聽姥姥講故事、看姥姥翻紅繩的畫面。作者在回憶與姥姥的過往時,通過細節描寫,營造祖孫相處的溫馨氛圍,文末雖始終未交代姥姥如今的境況,卻通過作者的聯想,流露出對姥姥的思念與牽掛,富有感情地表達了作者對下雨天的獨特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