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杰拉圖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哦不對,就是在中文互聯網上,一則抗戰中中國空軍“一架戰機迎戰32架日本戰機”的故事,從BBS時代就廣泛流傳。故事主人公那句“我的學生都犧牲了,現在該我這個當老師的上了”,引得無數年輕的軍事愛好者熱血沸騰。當然,也有一些軍事愛好者對此事的真實性提出了質疑。
故事毫無疑問是假的。最有力的證據,莫過于那句振奮人心的那句名言出自日本電影《永遠的零》。
但是無論如何,中國軍人浴血奮戰的精神是值得肯定的,本文也不想就“1VS32”故事的真實性作過多考證,但由此卻可以引出一個問題:空軍的戰果是如何統計的?那些著名的王牌飛行員的擊落數據,真實性到底如何?
閱讀二戰王牌飛行員的傳記,最困擾航空愛好者的問題之一,就是那些著名飛行員的擊落敵機數據,常常說法不一:飛行員本人的回憶、研究者結論和官方認定數據經常差別很大。比如蘇聯著名王牌飛行員闊日杜布,其官方認定的擊落數為62架,但后來俄羅斯的空戰研究者將這一數據修訂為64架,但據說闊日杜布曾私下表示為自己擊落的敵機應當超過百架。另一位蘇聯著名王牌飛行員亞歷山大·波克雷什金的官方擊落數據是59架,但有研究者認為這一數字應當為75架。日本王牌飛行員坂井三郎(據說是《永遠的零》的參考原型之一)從未說起自己的擊落數據,其傳記作者認為這一數字為62架,但其為官方確認的戰果只有三十多架。

空戰戰果統計的差別,有諸多方面的原因。最常見的是為了維持和鼓舞己方士氣而夸大戰果,典型的例子就是日軍在太平洋戰爭期間臭名昭著的“大本營發表”。

飛機應用于戰場,最早是從一戰開始,最初只用于在戰場上空指引炮兵射擊、偵察和轟炸。但很快,出現了專門用于阻撓敵機執行上述任務的飛機,當時叫做驅逐機,后來才改為戰斗機(蘇聯稱為殲擊機)。在此期間,出現了一種專門用于飛機的槍式照相機,用于戰場偵察和訓練驅逐機的后座射手。

隨著射擊協調器的問世,安裝在機頭的機槍成為空戰利器,射擊和飛行可全部由飛行員一個人完成。與此同時,還出現了安裝于機頭處機槍/航炮附近,與機槍聯動的照相槍,可以用來記錄戰斗機射擊瞬間的畫面。

二戰期間,所有飛行員的戰果都要在戰機返回基地后,對照相槍的膠卷進行沖洗和辨認后才能最終確定。因為通過照相槍記錄的射擊時的畫面,可以判斷是否擊中敵機,如冒煙、飛機零部件散落等,如果拍到凌空爆炸的畫面,可以直接判定擊落。但有時候,照相槍拍到的照片,只能顯示敵機被擊中,冒煙,但并沒有顯示零件散落和爆炸,因此不能完全判定擊落,此時僚機和地面人員的信息也成為判斷戰果的重要標準。
然而,戰場永遠瞬息萬變,戰斗中的飛行員并不總能看到被戰友擊中的敵機究竟結果如何,而地面人員也并不總能觀測到敵機的墜毀,因此,許多戰果,只能憑飛行員本人的記憶來統計。這也是造成空戰雙方戰果統計經常有較大差異的根本原因所在。坂井三郎在回憶錄《天空的武士》中多次提到過類似的戰例:自己在戰斗中擊中了敵機,看到敵機冒著黑煙迅速下墜,卻來不及作進一步的觀察便有另一架敵機撲來,不得不繼續投入空中格斗之中。他不肯估算自己的戰果也與此有關。

同時,照相槍在二戰期間,還屬于比較高端的光學設備。當時蘇聯的戰斗機設計,基本上以“廉價和便于快速大量生產”為設計指導思想,許多成本低廉的機型沒有安裝照相槍。因此許多蘇聯空軍的戰果統計,與后來研究者的統計數字也存在較大差異。
由于戰場上情況復雜,在許多任務中,戰機或者沒有僚機,或者由于種種原因本身沒有安裝照相槍,導致許多著名的空戰案例成為了懸案。比如在著名的“擊落山本五十六”的行動中,由于執行任務的P-38戰斗機沒有安裝照相槍,對于究竟是誰完成了這歷史性的一擊,美軍一直沒有定論,執行任務的兩名飛行員不得不共享一枚勛章。
隨著技術的發展,傳統空戰中的視距內空中格斗,也就是俗稱的“狗斗”(dog fight)越來越少,現代空戰越來越多地表現為視距外作,照相槍也就逐漸失去了用武之地。人們主要通過雷達的顯示和導彈的回波,來判定敵機是否被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