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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新中國成立70周年系列慶祝活動的重要內容之一,國家勛章和國家榮譽稱號的評選頒授,彰顯了關心英模、珍愛英模、尊崇英模、學習英模的國家態度。這些功勛模范人物的身影,必將鐫刻進國家發展史冊,照亮民族復興偉大征程。作為黨報記者,我有幸接觸到朱彥夫、王蒙、秦怡、郭蘭英四位同志,近距離目睹過他們的風采,從他們身上汲取到很多人生智慧和能量。
先說咱們山東老鄉朱彥夫,他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他1947年參軍,經歷戰斗上百次,在抗美援朝戰場上失去了四肢和左眼,10次負傷。退伍后,他用自己的撫恤金建圖書室、辦夜校,幫助農民提高文化水平。擔任村黨支部書記25年,他帶領群眾治山治水拔窮根,還用殘肢抱筆,歷時7年創作了兩部自傳體長篇小說《極限人生》和《男兒無悔》。
朱彥夫缺手缺腳,但從不缺“鈣”;他渾身是傷,渾身有病,但就是沒有“軟骨病”。他在接受采訪時說:“回看走過的一生,我不相信命,更不相信運。我相信自己的判斷,相信黨!只要信念不倒,精神不垮,什么都能扛過去!”他還說過,生命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腐爛,另一種是燃燒。與其腐爛,不如燃燒!
再說作家王蒙。我讀過王蒙大多數的作品,現場聽過他的講座,陪他看過電影《歸來》,陪他游過濟南的護城河、曲水亭街、黑虎泉、大明湖,他還在北京給我頒過一次獎呢。好多交流的細節,歷歷在目。5年前,在濟南曲水亭街漫步,好多人認出了王蒙,紛紛上來跟他合影,王蒙來者不拒。他小聲對我講,濟南人還真有讀書的,我別在這里招蜂引蝶了。要上高臺階,我去扶他,他說:“不用,不用,我身體還棒著呢,身輕如燕,健步如飛。”說完,又是哈哈一笑。從他身上感受到的,總是青春煥發,舉重若輕,感覺他總在默念“青春萬歲”。
我曾問過王蒙寫作的秘訣,他說了六個字:“抗干擾,全天候。”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任憑風浪起,穩坐書桌前。將壓在頭上的所有煩惱都轉化成寫作契機、寫作緣起、寫作題材,這就是王蒙,天天的寫作,練就了他百惱不侵、金剛不壞之身。人人都會不經意間產生一些思想的火花,但總是一閃而逝,而王蒙不,他能捕捉住這小小的火花,一旦抓住,就不讓它滑脫,琢磨、發散、玩味,使之變成火苗,甚至變成火炬、火海。這是王蒙超越常人的地方,也是王蒙讓我著迷的地方。王蒙今年先后發表了《生死戀》《地中海幻想曲》等四篇作品,今年7月和8月,他又在中國作協北戴河創作之家,寫了8萬字的中篇。有人問他感覺如何?他說:“很牛的感覺,我覺得我還是勞動力,我還是一線勞動工作者。”
我采訪過秦怡。第一次是十多年前,在北京;第二次是去年,在上海。印象深刻的是在上海華東醫院里,我聽她談扮演芳林嫂的事兒。有一場戲,陳述飾演日本鬼子岡村。導演要求飾演芳林嫂的秦怡把手榴彈正好扔到陳述的腳后跟上(芳林嫂因為緊張,忘記拉弦),秦怡犯愁,她投擲技術不行。最后絞盡腦汁,她想出了個法子,就是緊盯陳述的腳后跟,陳述一來,她就看他腳后跟,他走到哪里,她就看到哪里。等到一開機,啥也不管,就朝著陳述的腳后跟扔過去。沒想到,隔著二十多米的距離,秦怡就這么一扔,扔得很準。為了塑造人物形象,她會注意每一個容易被忽略的細節,啥苦她都能承受。
郭蘭英的名字,我從小就熟悉,上小學時,老師教我們唱《南泥灣》《繡金匾》等歌曲。我清晰地記得,2011年11月25日晚,在第九次文代會、第八次作代會代表們的聯歡晚會上,我現場聆聽郭蘭英的演唱。當時我準備好了本子,想找她簽個名,但她被代表們簇擁著,我擠不進去,很遺憾。
我接觸過的這四位功勛模范人物,有個突出特點,他們有著頑強的生命力,什么都壓不垮他們,什么都打不倒他們。為了把犧牲戰友的事跡傳下去,朱彥夫整整7年,2500多個日日夜夜,一天學沒上過的他翻爛了4本字典,用掉半噸稿紙,先后7易其稿,終于寫成了33萬字的長篇小說《極限人生》。王蒙曾下放新疆十幾年,但他沒有放棄寫作,恰恰是最困難的時候,也是寫作激情迸發的時候,他永遠在思考,永遠在奔忙,把心中所思所想所悟行諸文字。秦怡面對家庭不幸,不低頭,不屈服,不抱怨。幾十年如一日,她用帶淚的笑,溫暖著自己從事的電影事業。而郭蘭英就更不用說了,她是大地的歌者。我看過一個采訪郭蘭英的節目,年輕時,她大冬天趴在冰上練嗓子,把那塊冰喊出一個大窟窿,正是昔日那些艱苦的訓練,讓郭蘭英的歌聲成為一個時代無可取代的經典。
功勛模范人物還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把自己的命運跟祖國的命運緊緊連在一起。郭蘭英曾說:“《我的祖國》這個歌完完全全是代表了我的心聲呀,也代表我郭蘭英的生命啊,說實話,沒有祖國哪有我郭蘭英啊!”2014年秋,秦怡以92歲高齡“挑戰”青藏高原,在海拔3000多米的野外環境下拍攝由她創作的《青海湖畔》。影片以青藏鐵路建設為時代背景,講述以女氣象工程師梅欣怡為代表的一群氣象工作者在高原上氣象科考的故事。秦怡說:“我為謳歌高原上的科技工作者寫了這樣一個劇本,反復改、反復磨,就是想把好的故事、科學家精神傳播出去。”作家王蒙寫出的作品超過一千萬字,一個個鮮活的角色從他那獨特的王氏語言流中汪洋恣肆地傾瀉而出。王蒙說:“‘人民’兩個字是我寫作的最大動力。”而朱彥夫一生就是為人民的幸福生活而甘愿流血、流汗、流淚,永不反悔。
我接觸的這四位功勛模范人物,還都是老壽星。朱彥夫86歲,王蒙85歲,秦怡97歲,郭蘭英90歲。他們都有自己獨特的生活哲學,我發現,在他們的哲學詞典里,有個共同的關鍵詞是“樂觀”。朱彥夫常拿自己開玩笑。身上的傷疤每到陰天下雨就疼,他說自己是“天氣預報”;假腿走在泥水里,“零上100攝氏度不覺得燙,零下100攝氏度不凍得慌!”王蒙說:“在生活態度上,我喜歡樂生,喜歡對各種新鮮與陳舊事物感興趣。”王蒙的樂觀,是不是跟在新疆的經歷有關?他曾對我說:“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們認為人出生以后,除了死亡,全是找樂,全是快樂!維吾爾族人,如果有兩個馕,他只吃一個,什么原因?留下的那個馕當手鼓用,多么樂觀的民族!多么樂觀的文化!”秦怡說:“我這輩子在工作和家庭上吃苦、受難很多,人家都說我心態好,人終究都有過美好生活的愿望。但我從不認命,我會分析,就像剝橘子,把這些心結一個一個、一層一層地剝開。”秦怡的“剝橘子”哲學,值得玩味。在郭蘭英看來,一個人要想始終保持旺盛的精力,必須豁達地對待人生,要“躲”氣,不要“多”氣。遇到生氣的事,要很快地自我消化掉,千萬不要沒完沒了地生氣。郭蘭英的“躲”氣哲學,也耐琢磨。他們是功勛模范人物,他們也是普通人,悲歡離合,喜怒哀樂,他們也會遇到,只是他們用其寬闊的胸襟去從容面對,這也成就了他們豐盈的人生。
哲人賀拉斯說:“我靜靜地走在一片樹林里,想著那些賢人君子們能做些什么。”見賢思齊,功勛模范人物都是可愛可敬、可親可感的榜樣典型,都是天地間的賢人君子,他們的心靈純潔得透明。
沐浴功勛模范人物的風范,快樂地追逐自己的夢想,做一個對祖國、對社會有用的人。這是我理解的幸福感,也是我理解的成功的人生。
金秋十月,收獲的季節,我祝福偉大的祖國!我祝福功勛模范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