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榮獲“友誼勛章”的兩位忘年交

文/傅涵

伊莎白·柯魯克，女，1915年12月生，加拿大籍，北京外國語大學終身榮譽教授。1980年國務院批準認定的第一批“外國老專家”。生于中國成都，經歷了抗日戰爭、解放戰爭和新中國成立的歷史時期。1947年，為考察和報道中國解放區土改運動，與丈夫大衛·柯魯克穿越重重封鎖來到邊區，完成了《十里店——中國一個村莊的革命》這部具有重要影響的著作。1948年，應中國共產黨邀請，留在南海山中央外事學校（北京外國語大學前身）任教。在北京外國語大學工作半世紀之久，在英語教學、教育改革等方面革故鼎新，是新中國英語教學的拓荒人，為新中國培養了大量外語人才，為中國教育事業和對外友好交流作出杰出貢獻。

與伊莎白的隔輩情

2019年9月17日，我帶著中國中央電視臺國際臺《中國緣》欄目在前門拍攝103歲的伊莎白奶奶回望七十年前和平解放北平時，她登上前門城樓的情景。晚上接到朋友們發來的微信說：“你奶奶獲得最高榮譽國家‘友誼勛章’了，習主席剛剛簽署的，快看《新聞聯播》！”接二連三有好多朋友給我發來新聞視頻和鏈接。我微信上高頻率出現的人物是伊莎白，伊莎白奶奶已在我的朋友圈成為網紅了，這讓人誤以為她是我親奶奶。他們總是感嘆：“伊莎白奶奶很疼你，真是把你當親孫女兒看。”我跟伊莎白奶奶的忘年交友誼要追溯到十多年前，第一次見到伊莎白是愛潑斯坦的夫人黃浣碧奶奶帶我去參加中國工合國際委員會組織的植樹活動，車上，伊莎白奶奶問黃奶奶多大年紀，黃奶奶說：“老嘍，我都快八十了！”“你還小，還是個孩子！”伊莎白奶奶用中文說，我心想，這位奶奶到底多大了？她告訴我她九十多。我當時很驚訝，首先我沒見過九十多歲的老人，其次，她看起來像六十多歲，而且她一個外國人居然講的是中文。伊莎白奶奶在她96歲的時候不慎從床上摔下來，摔斷了胳膊，我去協和醫院看望她，醫生跟我說，奶奶有著三十歲人的骨骼。很快，奶奶的胳膊長好了。這讓我不是很在意時間的流逝，認為伊莎白奶奶總是很年輕很健康，總是充滿活力。去年從國外出差回來，奶奶又摔跤住院了，頭上縫了五針，我明顯感覺到她的記憶和語言表達在喪失，我內心非常難受，莫名地有一種緊迫感和責任感。

伊莎白奶奶對中國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她就是一本記錄中國的歷史書，一塊中西文化交流的活化石，在我心里，她是一條堅定的路。我需要做點什么！為奶奶，也為國家！于是，我想到了拍紀錄片，對奶奶的故事進行搶救性拍攝。但是，奶奶已經不能像常人一樣接受陌生人采訪拍攝了，我于是承擔起所有的事情：制片、編劇、錄音、攝像、采訪……一切從零開始，那段時間沒日沒夜地工作，我感到時間的緊迫，直到片子完成后，我還沉迷其中無法自拔，當我越深入了解奶奶，越發感覺她的偉大。后來央視網采訪我，我一直哭個沒完，特別害怕奶奶離我而去，因為我情緒的失控，央視網直到現在也沒完成片子。

紀錄片播放后，贏得了交口稱贊，很多人說達到了我藝術道路的頂峰，是我的巔峰之作。我告訴他們，這只是我的第一部片子，是處女作，最應該歸功于伊莎白奶奶真實的故事和感動中國的情懷。我喜歡普通人給我片子最樸實的評價：“謝謝你給我們正能量！”是啊，能夠將充滿正能量的人物歌頌出來，把正能量的事情宣傳出去，引導社會正氣是媒體應該做的，也是社會的需要。

伊莎白奶奶獲得國家“友誼勛章”真是實至名歸，每周我去看望她，在與她共度的時間里，無處不感受到她的光輝和能量。她樂觀豁達，時刻為他人著想，即使身體忍受著疼痛也不忘給我做個鬼臉。她平等待人，每個人見到她都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她同情弱者，經常默默伸出援助之手，我想，這也是她為什么選擇做社會人類學研究的原因之一。她用自己的工資資助了很多上不起學的學生。我采訪她的老學員，很多已經是北外的退休老教授，他們說，在物資貧乏的年代，一到周末就被伊莎白一家邀請過去，既練了口語又吃到好吃的。

“友誼勛章”獲得者

伊莎白奶奶用一輩子記錄中國，她有一個好習慣就是記筆記，這使她不得不用家里最大的那間屋子堆放她100多歲的人生筆記，這些人類學研究筆記如此彌足珍貴，因為那是一個世紀的中國社會變遷史。她是新中國英語教學的拓荒人，與她的丈夫大衛·柯魯克編寫第一部英語教程，為新中國培養無數教授、外交官等英語人才，在北京外國語大學執教六十余年，把一生獻給了北外。

課余時間，她仍不忘追尋自己的夢想，每年寒暑假到中國農村考察繼續做社會人類學研究。家里的保姆阿姨說，奶奶稍有時間就在她的打字機上敲敲打打，連吃飯都不能隨便叫她。她以勤奮的工作狀態和對中國社會敏銳的觀察力，撰寫了多部人類學巨著，向世界積極介紹中國。每次我去奶奶家，總是會碰到來自世界各地的客人，他們有的曾在中國工作，有的慕名而來，對奶奶尊敬和膜拜。從奶奶這兒，他們了解了真實的中國和中國的變化，他們也將自己國家的新聞和現狀帶給奶奶，我們分享著各自的故事，在奶奶的“陋室”里真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奶奶還組織了Peace Vigil Night,幾十年如一日在友誼賓館每周聚會一次，都是極其熱愛中國的高端外籍專家，我是唯一受邀的中國人，我們在一起討論國際新聞，漸漸地像家人一樣不可分割。伊莎白奶奶默默地在促進中外交流方面作出了許多貢獻。奶奶不僅是中國忠實的觀察者、記錄者，還是一個思考者和踐行者。有時候和她一起散步，她給我講她的思想。她認為中國的城市和鄉村的發展應該像太極一樣平衡而均衡。我知道這是她做大量中國農村調研工作的心血總結。奶奶年邁，不能像以前一樣跑到艱苦的農村去生活調研，但是每次她都問起我父母的情況，我父母從城市退休后，就到農村做起了農民，我總是把從父母那收集到的現代農村發展狀況和農民的情況講給奶奶，有時候她聽了高興，有時候傷心。

我們總是相互支持，我主辦的活動，不管多艱難奶奶總要出席。幾年前，我做的“當東方遇上西方”講唱會，奶奶前來捧場，在臺下為我鼓掌。兩個月前我組織在外國朋友圈里放映她的英文電影，奶奶當天上午去了醫院，中午又肚子痛，晚上還要堅持來參加，活動場地沒有電梯，她自己爬樓上去。辦伊莎白103歲生日會和影片首映式，她明白是我從頭至尾策劃籌備，活動結束后，讓我坐上她的輪椅，她推著我讓我休息休息。作為一個“北漂”，再加上時常在外出差，奶奶就是我在北京的親人，出北京久了我會想念她，回北京奶奶就會為我接風洗塵。

這種忘年的友誼，只有身入其中，你才能體會它的甘醇如飴……

瑪哈扎克里·詩琳通，女，1955年4月生，泰國籍，泰王國扎克里王朝王室主要成員。深受泰國民眾愛戴。對華十分友好并懷有深厚感情，在中國文學、歷史文化方面造詣深厚。已訪華48次，足跡遍布大江南北，廣泛、全面、深入了解中國，積極推廣中國傳統文化，傳播中泰友好，為中泰關系發展作出了不可替代的杰出貢獻。曾參加我國慶祝香港、澳門回歸和北京奧運會等重大活動，在涉及中方重大利益問題上堅定支持中國。心系中國人民，在汶川、玉樹地震等重大自然災害發生后第一時間伸出援手。

從左至右：馬克·力文、詩琳通、傅涵

從左至右：本文作者傅涵、伊莎白·柯魯克、伊莎白生活助理素珍、伊莎白二兒子柯馬凱

與泰國公主詩琳通的相知相識

三里屯的老書蟲書吧是外國人在北京的聚集地，整墻整墻的外文書吸引了各國友人。我的音樂搭檔馬克·力文寫了《我的中國故事》中英文各一版，書吧老板邀請我們去做活動并售書，加上我和馬克·力文的“秀外慧中In Side Out”組合，既能表演又能演講，既有中國元素又有西洋味兒，既具有娛樂性又有知識性，最主要的是真實的故事非常吸引人。老書蟲如此喜歡我們組合，我們當然滿口答應，他們剛把海報制作出來宣傳出去，不多久接到老書蟲的電話，泰國公主詩琳通看到你們的講唱會預告了，她要來！真是喜出望外！

當天，我早早地到了老書蟲，逐漸感到人多起來了，他們告訴我詩琳通公主來了，我往門口一望，全是穿西服打領帶的工作人員，他們是公主的隨從和使館人員，我問公主在哪里，他們說是已經進去那間書屋了，也要我進去。公主手捧著《我的中國故事》問：“你拉二胡？我也會一點兒！”我們一下子像遇到了知音，她繼續說她還會古箏。總之，中國文化的東西她都感興趣，還專門拜了書法大師學寫毛筆字。我心想：公主真好學。而且她是那么平易近人，衣著打扮極其樸素，如果不是這么多隨從站滿了整個書店，我真以為她是20世紀80年代的婦女干部，有可能公主經常微服私訪。想到這兒，公主招呼人給我們拍照，我覺得公主非常有親和力，于是拍照時將手放在了她背上，顯得更親近。沒想到立馬被一個穿西服打領帶的隨行叫了過去，可能是保鏢，他告誡我不要跟公主有任何身體接觸。我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事后跟朋友們說了這事，才知道泰國王室在泰國就是他們的神，泰國人民都不能抬頭正眼看他們，何況我還將手放在了她背上，這簡直是觸犯了神靈。但是我感覺公主當時一點兒也不介意。公主還對我說她在泰國有個私人圖書館，收藏了她挑選的兩萬多本來自世界各地的書，她覺得我們的書很好，是連接中國和世界的橋梁，也是讓世界了解現代真實中國的一本好讀物，我們說把書送給她，公主聽了很高興，立馬讓我們給她簽上名，隨后，她讓泰國駐華使館工作人員買了幾十本《我的中國故事》放在使館里供人閱讀。

短暫的相識我感受到泰國公主詩琳通對中國的愛是真誠而真摯的，作為一個國家的公主，六十多歲了還在孜孜不倦地學習中國文化，讓我非常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