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夏逸
細雨如絲,輕撫大地,如一位婀娜的女子,拖著水霧迷蒙的裙擺,用她的纖纖玉手安慰著飽受苦難的萬物,滿含愛憐。
我撐著傘,看著眼前精神抖擻,如刷了一層綠漆般油光發亮的花草樹木,又望望遠處“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群山,心情大好,情不自禁地哼起歌兒來。
忽的,一股惡臭悄悄溜進了我的鼻腔,毫無防備的我被猛地嗆了幾口,我連忙屏住呼吸,四處張望,想要揪出這破壞大好雨景的“兇犯”。
只見一位身披雨衣,內套白色背心與短褲,腳踩人字拖的一位老大爺從我身旁匆匆掠過,我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感受到隨著老大爺的遠去而漸行漸遠的惡臭,便立即找出了“真兇”,心中不禁嫌惡地想:“這人都幾天沒洗澡了,這大夏天的,怎么這么不講衛生?”
雨漸漸大了,原來落在傘面上清脆的“叮當”聲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悶沉密集,如一粒粒石子般捶打著傘面的“咚咚”聲。我生怕將身上的衣物打濕,也再無意欣賞雨景,只趕緊加快步伐,一心想著快點將垃圾扔進垃圾桶,好趁早回家。
終于,我到了公共垃圾桶邊,但眼前的一幕使我深深頓住了腳步,心中復雜難言——
只見先前那位被我認為“不愛干凈”的老爺爺正費力地將暴雨中的垃圾清理到垃圾車上。他那薄弱的雨衣無力阻擋來勢洶洶、張牙舞爪的豆大雨點,只好軟弱地耷拉在一旁,任由沖破重圍的雨點順著他的脖頸歡快地滑下,沒入白色背心,可以隱約窺見,老爺爺的領口已經濕了一大片,仿佛伸手一擰就能擰出水來。那用來護衛頭頂的雨帽倒是分外稱職,嚴防死守著老爺爺的頭頂,可惜,無論雨帽再怎么努力,還是無法將整個頭保護起來,于是,老爺爺那溝壑縱橫,歷盡滄桑的黝黑臉龐只好經受風吹雨打,讓撲面而來的雨點在他臉上肆意奔馳。
地上翻滾著泡沫的污水如蛇般蜿蜒鉆入老爺爺的人字拖中,一旁看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直透腳心的毛骨悚然,但老爺爺卻仿佛對這一切都絲毫不覺,仍自顧自忙活著。頓時,我對他肅然起敬。
一轉頭,他發現了我,朝我靦腆一笑,示意我將手中的垃圾遞給他。我乖乖走上前,交出手中的垃圾,神奇的是,這次我絲毫沒聞到任何臭味。這場雨似乎帶走了老爺爺身上的所有缺點,也洗滌了蒙在我心靈上的塵埃。眼前那個滿身惡臭、蒙頭垢面,像個落湯雞似的老漢不見了,在我眼里所能看到的,只有他不顧大雨、不顧臟亂、不在意他人眼光的閃閃發光的奉獻精神。
這一種奉獻,使我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