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芳
關鍵詞:大數據 ?人工智能 ?科技創新
習近平總書記在2013年就曾提出,浩瀚的數據海洋就如同工業社會的石油資源,蘊含著巨大的生產力和商機。誰掌握了大數據技術,誰就掌握了發展的資源和主動權。“大數據”現已成為了我國社會各界的熱點詞匯,在各級政府機構的推動下,利用大數據的結果保障和改善民生、增加政府決策合理化(rationality)和科學化等理念逐漸深入人心,從事數據挖掘和算法的中小公司也開始涌現,專業人才進入數據行業的數量快速上升,大數據在制造業、農業、外貿、服務業、金融等各領域的應用不斷深入。同時,由于大數據與機器人—人工智能產業相結合,政府和社會對此也同樣極為重視,2016年4月工信部、發改委、財政部聯合印發了《機器人產業發展規劃(2016—2020年)》。這五年來我國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進程明顯加速,產業格局重構也在迅速調整,大數據產業的益處和價值日益顯現。
但是目前所取得的進展和成績與習近平總書記的指示要求相比,與黨中央國務院的期待相比,與國際數據產業發展前景和市場機制的要求相比,還存在著相當的距離。其中數據分享方面的體制限制一直比較突出,不愿甚至不敢共享開放的情況較為普遍。有些智庫和研究機構進而認為我國數據產業化的主要矛盾就是數據分享方面的制度性障礙,如國家信息中心信息化研究部副主任單志廣研究員認為,發展大數據產業的首要任務是打破部門割據和行業壁壘,實現跨部門、跨區域、跨層級、跨系統的數據交換與共享,以促進數據開放、信息共享和業務協同,構建全流程、全覆蓋、全模式、全響應的信息化管理與服務體系。盡可能拆除大數據交流上的制度性壁壘,直接觸及的是行政壟斷和條塊體制,但問題爭議的焦點卻在于我國大數據規劃建設的主要矛盾究竟是什么?
事實上,習近平總書記早已高屋建瓴地指出了大數據戰略和規劃方面的基本問題和目標。2017年 12月8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就大數據問題進行了第二次集體學習,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學習時深刻聽取了專家學者的講解,隨后就我國大數據發展戰略提出了五個方面的要求:推動大數據技術產業創新發展;構建以數據為關鍵要素的數字經濟;運用大數據提升國家治理現代化水平;運用大數據促進保障和改善民生;切實保障國家數據安全與完善數據產權保護制度。一般認為,上述五大要求實際上構成了國家大數據戰略的“五大內涵”。從習近平總書記的五個戰略指示中,我們會有更廣闊的視野和問題感。這五個方面所涉甚多,本文從兩個方面做一簡要分析。
在經濟全球化和分工全球化的21世紀,評價大數據這類的國家級戰略規劃及其細節時,當然不可能離開國際市場和國際競爭的背景。有些具體領域和方向的技術如果不具有全球性的領先地位,不具有自己的差異化定位,在市場中就沒有市場價值和地位,甚至就連存在的價值都沒有。如目前某國某公司獨立自主研發出了某項核心技術,除非其國內市場高度封閉,否則通信運營商根本不會采用。有些人用發展原子彈技術的案例說明可以通過相對封閉的國內市場去走重大技術獨立自主的發展道路,這是十分錯誤的觀點。重大軍用設施裝備與民用商業技術的研發機理不具有可比性,其不僅對技術市場缺乏基本了解,對資本市場也同樣缺乏了解。即使不談專利問題,在市場經濟環境下,哪個投資主體愿意斥資百億美元去搞一個在國際市場上馬上就要被淘汰的技術或其平臺呢?
要盡可能地從國際比較的角度看待和評估數據產業的規劃,對此政界學界當然早已有人有充分的意識,如有學者認為:“未來國家層面的競爭力將部分體現為一國擁有數據的規模、活性以及解釋、運用的能力,數字主權將成為繼邊防、海防、空防之后另一個大國博弈的空間。”
需要特別提及的是,美國由于是聯合國、眾多國際組織總部駐地,是國際金融和情報中心,可以相對更便利地接觸到其他國家不那么容易接觸到的國際數據中心,如世界銀行、國際勞工組織的勞工統計數據庫(LABORSTA)、芝加哥期貨交易所、紐約證交所和納斯達克等上市公司的數據庫。同時,由于很多著名的跨國公司誕生于美國或在美國上市,如谷歌、YouTube、Twitter、PayPal、Facebook、WhatsApp、亞馬遜等國際巨型公司,所以美國科研機構和企業在數據分享、研發和處理挖掘方面也很自然地具有其他國家所難以具備的國際性條件和基礎。我國與之相比,差距當然是巨大的。如我國上交所的數據庫與紐約證交所就完全不具有可比性,外國公司目前還不會來我國上市,國外主權基金也不會直接投資A股或在中國發債。
簡言之,我國目前并非大數據產業強國,也不掌握著世界上諸多的大數據中心,如全球金融和股票領域的數據庫。而美國大數據產業本來就有其在科研和人力資源上的傳統優勢,加上重要領域數據庫上的差別又如此之大,中美兩國在經濟大數據產業方面的差距顯然只會越拉越大。高舉“數字主權”旗幟固然有其發展數據產業強國的初衷和美意,但其結果只能將我國數據產業與世界上最發達的中心隔離開來,把自己邊緣化,一個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不難想象其危害性。所以要想充分落實習近平總書記的指示,就必須使我國大數據產業盡快與世界接軌。
前文之所以論及大數據產業的國際性有待加強,也與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充分利用大數據提升國家決策和治理現代化水平的指示有關。毋庸諱言,我國目前的大數據相關科研管理政策還有過于偏重經濟效用的傾向,而對大數據在國家重大決策方面的參考作用卻罕有提及。以中國信息通訊研究院大數據白皮書為例,其主要都與經濟相關,如《一帶一路貿易合作大數據報告(2018年)》和《中國大數據與實體經濟融合發展白皮書(2019年)》。
以外交政策為例,自2018年以來,中美關系發生了根本性逆轉,委內瑞拉問題、伊朗問題、朝核問題、臺灣問題、西藏問題、南海問題、貿易問題、知識產權問題、宗教自由問題等一系列壓力越來越大,可以說中國所面臨改革開放以來最為嚴峻的挑戰。而國內主要相關智庫的判斷和分析幾乎全部落空,所給出的結論不僅缺乏遇見性,無助于解決問題,甚至還雪上加霜,使問題惡化,乃至在短短一年時間內美國朝野上下在對華政策的問題上迅速達成了罕見一致,甚至還成立了一個專門針對中國的當前危險委員會(Committee on the Present Danger)。毫不夸張地說,中美關系如果繼續惡化下去,新冷戰就會全面在中美之間拉開序幕。如果發生,中國所失去的不僅只是一個貿易伙伴而已,而是涉及國運問題。在21世紀的今天,在傳統的戰略情報獲取方式之外,利用大數據對美國政府對華重大決策及其民情基礎進行提前分析和預案,不僅是必要的,也是可行的。不過這需要我國科研機構或大數據公司可以便利地、自由地接觸到美國數據庫中的相關成果,如美國各種民調機構的數據庫等等。
再以我國各城市地下排水管道數據為例,截至目前,我國并沒有完整準確的調查數據和聯網數據庫,即便上海、北京這樣財政狀況良好、管理相對先進的城市亦只有其中少數的一部分數據,二三線城市的情況則基本空白。事實上,2015年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推進海綿城市建設的指導意見》,以期對各城市地下排水管道進行清查、修理疏通,以加強城市排水能力,防止2012年7月北京那種一遇暴雨城市地下管道就會擁堵,乃至死人、損失大量財產的情況發生。但2016年7月這一情況在武漢再度發生,市民的生命和財產損失巨大。發生這類情況的原因并不復雜,都是城市排水管道系統陳舊老化所致。雖然國務院如此重視“海綿城市”規劃,但在源頭上卻無法推行,城市主政領導者寧愿冒著暴雨致損的風險也不愿對地下排水管道系統進行全面排查和維護,翔實的數據也無法獲取和分享。政府決策部門當然也就無法依靠大數據做到決策的最優化,利用大數據保障和改善民生的要求也就成為了虛幻。這一案例充分說明了具體領域大數據的獲取、挖掘和分享是需要一系列相關制度的具體推進,而不能自發地呈現出來,更不是靠口號就能解決的。
總的說來,從以上我國大數據、人工智能、數字挖掘技術及其管理政策的分析中不難發現,其與黨中央、國務院的要求相比還有相當的距離。一個有雄心的大國如果要想在新一輪的國際技術大潮中占據重要甚至領先的位置,顯然還有很多地方要加以改進。習近平總書記在今年5月下旬訪問革命老區江西時指出:面對來自國內外的各種重大風險挑戰,我們需要一場新的長征。很自然地,對于長征精神不可做庸俗的理解,將其僅僅理解為翻山越嶺式的艱苦生活當然是荒唐的。在中國經濟已深度參與全球產業分工的今天,在大數據和人工智能這些高科技產業日益更新的21世紀,長征精神首先意味著拿出革命者大無畏的勇氣進行創新,破除那些阻礙中國走向偉大復興的思想和束縛。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對“創新”念茲在茲,大聲疾呼:“誰走好了科技創新這步先手棋,誰就能占領先機、贏得優勢”“創新就是生產力,企業賴之以強,國家賴之以盛”。
(作者單位:中國石油化工股份有限公司石油勘探開發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