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布谷鳥在樹上唱起歌（組詩）

冷眉語

等到布谷鳥在樹上唱起了歌

就能聞到青麥的香氣

光陰像散落地上的詞語

而麥田為后工業的高樓

騰空了自己。霧霾是

一只鳥灰蒙蒙的翅膀

我的童年是雪地上

白色的羽毛

我還是相信，白色過后是青色

為此我去了青藏高原

其實，我只想把自己

徹徹底底青一次

葵花

樹木是他的

玉米、紅薯是他的

草房子是他的

半個山坡開得滿當當的向日葵是他的

他握著太陽的方向盤

轟隆隆駛入飽滿的秋天

剝籽、翻炒、裝包

有人路過

就選最大的送。剩下的葵花籽

他要等春天，像種樹一樣

沿著山路種到城里

與花草樹木結廬的人

無防人之心

也無車馬喧

鐘聲

一群早起的鳥兒撲棱棱

在寺外的幾株大樹間飛來飛去

穿過透明霧嵐的鐘聲很輕

順著鳥兒的羽翼，滑出很遠，很遠

山和石頭在曦光中一點點柔和起來

屋頂升起溫馨的炊煙

一波三折后，河流在大地的掌心

慢慢趨于平緩

鳥兒也是輕的

天空觸手可得

有些飛過矮墻

那盤旋之姿優美，恰如某種神諭

這時候，小喇嘛和往常一樣

為它們撒上一地稻谷

它們穩穩落下

我的心也為之安靜

看它們一粒一粒啄食，從容，警惕

再次起飛，盤旋，接近鐘聲內部的弧度

某種吻合使人驚訝而虔誠

老喇嘛圓寂后，寺院改革

大紅大紫。新聞頭條

一波又一波，高過祈福的鐘聲

人們進入寺內，上香，膜拜

將身體低下去

低至塵埃里

邊界

喜歡一個人沿著

河邊的小路。寂靜中

夾竹桃樹瘋長，壓彎的枝條

越過欄桿觸到了水面

光影流動的葉子上

仍是葉子，上面的上面

是白云、是太陽

白云遮住陽光時

我站在了世界的反面

夾在枝葉與光之間

更能看清自己。誰能越過影子

它使血肉與思想模糊一團

在時間布上

從容剪下屬于自己的分秒

自我迎合的同時

順手擦掉

我與我之間的邊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