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資租賃作為創新金融工具自國外引入國內,在我國經濟發展進程中扮演著重要角色。而融資租賃物作為融資租賃功能實現的結構橋梁,是融資租賃交易的焦點所在。因此,如何合理確定其范疇并進行有效的法律規制,避免融資租賃交易成為借貸交易的虛偽掩體,始終是監管機構與交易各方關注和討論的熱點問題。既有的融資租賃法律法規與《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草案)》雖均有涉及,但有不少值得商榷之處。本文意圖通過分析融資租賃物界定困境,擇要探討融資租賃物法律規制規則建構的合理路徑。
一、融資租賃物泛化的現狀與成因
融資租賃物的泛化和象征化成為現階段行業發展的隱憂。行業競爭壓力的不斷加大,為搶占市場和提升業績,部分融資租賃公司和從業人員選擇忽略融資租賃物的本質要求,交易中所設融資租賃物僅為滿足融資租賃產品的形式要求,已逐漸脫離融資租賃的“融資”與“融物”之雙重功能,融資租賃物對交易本身的擔保作用也逐漸淡化,比如知識產權等無形財產和公物等均被用作融資租賃物來實現交易,并貫之以“創新”之名。
法律法規的模糊性與不確定性為融資租賃企業利用融資租賃物的制度缺漏來“創新”交易提供了良好土壤,也是融資租賃物愈發泛化和象征化的重要原因。在銀保監會統一監管前的很長時間里,融資租賃行業采用多頭監管模式。因此對融資租賃物的監管要求較為混亂,未形成體系化的規制規則,具體散見于《金融租賃公司管理辦法》(2014年修訂)、《商務部、國家稅務總局關于從事融資租賃業務有關問題的通知》、《外商投資租賃業管理辦法》(2018年廢止)及《融資租賃企業監督管理辦法》等法律法規當中。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草案)》當中也未見有明確界定。
二、對融資租賃物本質的理論思考
融資租賃真正走入國內法學理論研究視野始于20世紀90年代,最早集中于融資租賃合同的契約歸類問題和融資租賃合同的法律性質,以及融資租賃合同的法律特征。而后,圍繞融資租賃物所有權歸屬與轉移、國際融資租賃、融資租賃物取回權及其行使、融資租賃物登記公示制度建構等展開研究。對于融資租賃物的關注雖也有研究論及,但較為零散,未能形成體系化的研究成果,也未能提出有效的融資租賃物規制方案,無法有效指導立法與司法實踐中出現的爭議。
那么我們應當如何界定融資租賃物的合理范疇呢?筆者以為應從融資租賃“融資”與“融物”雙重功能切入,回歸融資租賃交易制度的創設初衷,對融資租賃物的理論范疇進行合理限縮,謹慎地進行法律解釋,并在充分解構論證的基礎上重塑其厘定規則。首先,要明確融資租賃物作為民法上“物”的下位概念應如何理解。無形財產是否可以作為融資租賃物?部分地區出現的以政府文件形式明確支持無形財產融資租賃的做法是否合理?筆者對此持否定態度。因為融資租賃的交易模式系對傳統租賃的衍化,[1]仍應滿足傳統租賃的形式要求。將無形財產作為融資租賃物,實際就是對民法上“物“的概念的擴大解釋,缺乏充分的理論依據;其次,在有體物條件下我們又應如何甄別有效融資租賃物呢?這就需要具體分析,當前爭議較大的領域集中于生物資產、不動產、公物[2]等是否可以作為融資租賃物。筆者研究認為前二者并無根本性的制度與理論障礙,而公物(如城市供水管網、城市道路等)則頗值商榷。
對融資租賃物本質的探索實質就是對融資租賃交易制度本質的探索。市場上從來沒有萬能的金融產品,融資租賃亦不例外。不能因為知識產權等無形財產和公物等部分沉淀資產缺乏流動與變現的能力與渠道,就將其包裝于融資租賃交易當中,對其進行不合理的期待,并試圖進行合法化解釋,所謂創新應當在理性并可控的范圍內進行。
三、融資租賃物規則建構的路徑探索
融資租賃在國內現階段經濟改革時期產業經濟復蘇中扮演著關鍵角色,自身也同時面臨著重大挑戰。而融資租賃物的泛化和象征化會給行業埋下諸多隱雷,因此融資租賃物范疇的合理界定與規制建構就成為其能夠健康有序發展的重要基礎和保障之一。在理論研究上我們應對融資租賃物無限擴大解釋的趨勢進行慎重對待,從融資租賃制度本身分析并明確融資租賃物的合理范疇,也對新經濟環境下融資租賃物的合理創新保持適度寬容。并努力將理論研究反映到立法實踐與司法實踐中。《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草案)》中新增和修補關涉融資租賃之內容并未有效解決融資租賃物的界定困境,筆者建議我們應當重新審視《融資租賃法》的立法必要性,借鑒《銀行法》、《信托法》的立法經驗,并在其中對融資租賃物進行體系化的、清晰的規范,從而有效指導司法實踐。
當前國內融資租賃行業規模與產業滲透程度不斷提高,而融資租賃行業整體的專業化程度尚顯欠缺,部分行業企業經營粗放,盲目追求業務擴張,與融資租賃物的界定困境息息相關。若從理論與立法、司法實踐上明確規范融資租賃物的界定,將倒逼行業進行專業化轉型,從而促進其良性運行,成為支持國內實體經濟發展的有益助力。
注 釋
[1] 參見史燕平:“論我國租賃業的三大分類基礎及其對完善我國租賃業監管的現實意義”,《經濟研究參考》,2000年第23期。對“傳統租賃”的叫法或有觀點持有異議,筆者此處無意對此概念究竟存否及界分標準進行討論分析,而是作區分功能使用。另外,筆者以為此種稱謂并無太大瑕疵或使人迷惑之處。
[2] 國內實定法上雖有“公物”規則,但卻從未對其進行體系化制度建構,亦未對“公物”進行明確析定,此概念主要存在于民法學與行政法學理論研究中。公物的具體范疇并不明晰且存有爭議(筆者此文無意對其具體范疇進行專門討論,另有專文對此予以交代,后文所涉均為典型公物)。
作者簡介:王劍(1989-),山東濰坊人,對外經濟貿易大學法學院民商法專業博士研究生。
項目課題:本文受對外經濟貿易大學研究生科研創新基金資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