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蕾
文藝期刊等作為一種容納文學作品的載體,在文學領域具有重要的作用。通過研究這些期刊,能夠使我們接觸到更多的文學文本。這為我們能夠更加清晰的構建文學史的脈絡提供廣闊的視野。
尤其是到了七十年代,伴隨某種意義上極端革命話語在政治領域的不斷收緊,“斗爭”態勢地不斷加劇,籠罩在某種“官方”話語之下的文藝刊物作為一種“政教”手段,也在不斷以其刊登作品的形式與內容紛紛回應著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建構目的。同時,這些期刊本身的生存狀態一定意義上也象征著文學乃至文化在時代中的演變,揭示著文學機制自身的復雜性。在這一過程中,七十年代以復刊的形式發行了一系列省級地方文藝,并以“某某文藝”直接命名。而到了1976年起,這批文藝刊物陸續出現“停刊”的現象。例如,云南文藝、陜西文藝、江西文藝(1966-1978),安徽文藝,新疆文藝等。至1978年更是出現了11部自七十年代以來“地方+文藝”為名創(復)刊的省級刊物集中“停刊”的現象。
一定意義上 “停刊”的這11份期刊可以說也同時占據了70年代以來的“官方”文學期刊中的很大一部分內容,它們某種意義上可以說代表了“官方”文學在這一時期的總體樣貌。
這十一個地方刊物按照1970年代以來復(試)刊時序分別是:
廣東文藝1972,吉林文藝1972,遼寧文藝1972,天津文藝1972,黑龍江文藝1973,湖北文藝1973,四川文藝1973,河南文藝1974,江蘇文藝1975,貴州文藝1975,浙江文藝1975。
在這樣的意義上,細致梳理并討論這些刊物的停刊原因是必要的。首先,在1978年這一中國文學史上特有的斷代時間節點上發生刊物的集體“停刊”現象是否只是歷史的偶然現象?在“停刊”現象的角度重新關照這一已被經典化、常識化的時間概念究竟是“破舊立新”的出發點還是社會主義傳統的縱深,亦或是某種體制化發展與現代化要求的重新糾纏,等等。其次,這些期刊的雜志的“停刊”是否意味著其出版機構的一同消亡。也就是說,通過這些期刊的集體變遷能夠得見期刊所代表出版單位的歸屬,其社會屬性的狀態,從而得見更為“真實”可觸的機制命脈。
再其次,這一批作為“官方”雜志的刊物“停刊”本身的出現即令人費解,這是否意味著作為整體的寫作規范失去效力?或是已從文化領域初見端倪?又或者是“政治”領域內部的某種“革新”嘗試?另外,作為文學的一種生產形態,這些刊物同其他文化流通方式之間在這一時間發生了怎樣的相互作用,它們的“停刊”是不同意識形態的交鋒還是新的共鳴?停刊意味著停辦嗎?如果是,那么促使其失去讀者群體的其他刊物乃至文學文本、潮流有哪些?如果并未停辦,僅僅是名稱上的改變,那么如此集中的刊物更名行為又意味著什么?這批曾在“文革”中經歷復刊的雜志以“文藝”命名出于什么樣的理論主張和考慮,而這一思考在1976年起至1978年集中爆發,這其中“文藝”之名又遭遇了什么?不斷地改名本身又說明了什么?最后,不論是停辦或是更名,這些刊物的一生都在表達著對“文學”的某種理解,它們不論以何種意識形態參照物的形式存在過,都為文學留下了作為史料的參考價值,為許多知名或無名的書寫者提供作者與讀者之間的交流場所。討論以這11份刊物為代表的文學期刊能夠使我們今天重新看到新中國文學書寫歷史的方式,以及觀察到“重寫”本身的某些敞開于遮蔽。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學界對于這些地方文藝刊物的研究成果極少。甚至在有關七十年代文學的討論中也甚少出現對于這些刊物的討論。即使偶有提及也較多只是提到某個個別的刊物,并且大多是作為參考性的注解一筆略過。例如在王堯的《矛盾重重的“過渡狀態”》一文中,介紹到作家蔣子龍的一篇重要小說《機電局長的一天》時,提及作家在同年連載發表于《天津文藝》中的《機電局長》。這首先提示著人們在研究一位當代文學史中重要的作家時,要盡量仔細的考察其創作經歷。而同時作為中短篇小說的主要問世場所,刊物本身的作用和意義也不容忽視。但對于發表在《人民文學》中的《機電局長的一天》和《天津文藝》中的《機電局長》所受到的關注度明顯不同。一方面,這是出于研究者們對于研究對象的限定而做出的取舍。另一方面,這也表明學界對于諸如《天津文藝》這樣的文藝刊物的關注力度不夠強烈。
這些實際揭示出中國當代文學研究現狀中的幾個表現。首先是對七十年代文學整體的研究和關注力度仍有較大上升空間。從研究文學史順序的角度出發,對七十年代文學的討論較多化約在看待“40-70年代”的整體范疇中,在與“新時期”文學構成參照的脈絡中它才具備文學史地位。同時,相比較對“新時期”文學研究的熱潮來看,關于七十年代文學的研究成果則十分稀少。并且,就一些文獻來看,出現這一厚此薄彼的狀況往往體現著某些研究思路上的二元對立傾向。在一些文獻的描述中關于七、八十年代這兩個時間臨近的時期,評論者往往加以態度鮮明的區分,或者對七十年代的描述顯得比較模糊不明。但是這些只言片語也成為本文在研究過程中的重要線索。
在《天津文學的歷史足跡》一書中,作者較為詳細的描述了自五十年代起,發生在天津文藝界的重大事件,以及書刊出版物情況。這為人們研究天津的文學情況以及重要歷史事件都提供了較為詳細的參照。但是在“20世紀六、七十年代天津的文學狀況”一節中,作者有意略去了1966至1976年“文革”期間的內容。關于作者略去相關年份的用意,筆者無從了解。但遺憾之處在于這一省略在一定程度上使得作者對天津文學發展軌跡的整體樣貌出現缺失。從歷史脈絡的角度看,這也使得本書作為史料參考的線索出現中斷。另外,在對1978年的描述中,提到2月10日孫犁的《編輯筆記》發表于1978年《天津文藝》這部雜志的第7期和《新港》的第8期中。有意思的是,在介紹六十年代的天津文學情況時,《新港》作為天津市作協的機關刊物被不斷提及。而此處出現的《天津文藝》這部雜志實際創刊于1972年,直到1978年停刊。在這個意義上,作者省略關于“文革”時期的著錄情況恰好是這部刊物的主要存在時期。一方面,由于略去的部分使得這一刊物出現在1978年的記敘中稍顯突兀。另一方面,這表明作者對于這份刊物存在及歷史地位的實際認可。在這個意義上所省略的年代當中相關事件及出版情況的意義更為凸顯。這些也提示著人們在研究方法上追求全面和詳細的重要性,以及打開七十年代文學梳理的緊迫性。
作者簡介:
現當代文學碩士
(作者單位:上海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