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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茜茜

2019-10-23 02:38:42孫杰
延河 2019年10期

孫杰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

2018年8月的一天,父親曾經所在的連隊16名參加邊境自衛作戰的老兵,相約到南方邊境前線,再訪曾經浴血奮戰的戰場,祭奠犧牲的戰友,重溫那激情燃燒的歲月。

我,一名烈士的女兒、一名現役軍人的妻子、一名軍嫂,帶著母親的心愿,在指導員趙州的安排下,有幸一同前往。

昆明市某賓館的停車場。

一輛破舊的大巴車停在那里,在清一色的高檔轎車群里,顯得破舊另類,極不協調。這是老兵們租用的去前線的車子,它將載著這些老兵,去實現30多年來的一個夢想,一個夙愿。

上午8時許,老兵們陸續趕來。

先到的是指導員趙州,山東人,戰后轉業到青海省西寧市某單位工作,現已退休。他胸前掛滿了勛章,一個二等功,六個三等功,掛在最上面的是“兩山作戰”紀念章。他是這次行動的發起人、組織者。

老兵們三三兩兩地走過來。

30多年了,戰場一別,各奔東西。30多年后再相逢,青春已去,步履蹣跚,有的頭發花白,有的禿頂,有的腰彎駝背,這些都無聲地訴說著歲月的滄桑和無情,但不變的是他們清一色的綠軍裝,不變的是他們的似火激情。

他們握手、擁抱、寒暄、流淚。

指導員清點人數,發現“小四川”還未到,掏出手機正要打電話,只見一個右手拄著拐杖,左手提著一個大黃包,右腿下半截只有褲管空蕩蕩搖晃的殘疾人,踉蹌走來,看他綠色的老軍裝,和胸前一排金光閃閃的勛章,就知道他應是遲到的“小四川”。

指導員悄聲對我說:“他就是肖江川,四川人,因個頭小,戰友們都叫他‘小四川,在一次戰斗中,被敵軍地雷炸斷了腿,榮立一等戰功!”

指導員說著,奔跑過去,接過他的旅行包,長久的相擁。其他戰友也都圍過去,握手、擁抱、噓寒問暖。

“小四川”疑惑地望著我,指導員連忙介紹說:“給大家伙介紹一下,這位美女是街道辦的金和平主任,她和我們一起去,大家伙歡迎!”老兵們熱烈鼓掌。

我深深地鞠躬道:“我叫金和平,就叫我小金吧,很榮幸和各位前輩同行,給大家添麻煩了!”

“小四川”說:“金主任好!小金好!一起去好!”

指導員看了看手表,高聲喊道,“戰友們,上車了!”

老兵們迅速上了車。指導員坐在副駕駛位置上說:“我帶車,‘小四川,你坐前排,那兒寬敞點,舒服點。”

車子啟動了,穿梭在鬧市里,一座座高樓大廈在車窗外閃過。

指導員轉過身來:“戰友們,30多年了,都過得好吧?”見沒人回應,又說:“小四川,你過得還好吧?老婆和孩子都好吧?”

“小四川”說:“好著哩,我復員后安排到縣農機場,因腿腳不方便,我辭了工作,在縣城擺了個地攤,賣點山貨,老婆沒工作,給幫個忙,兒子兒媳在深圳打工,自己管自己,我擺地攤有點收入。今年政府成立了退役軍人事務部,又提高了參戰退役金,日子能過,挺好的。”他說著,正了正身子,胸前滿滿的勛章歡快地嘩啦啦響。

指導員又問炊事員胖墩:“胖墩,你呢?”

胖墩說:“打完仗,我就復員結婚了。農村嘛,負擔有些重,有2個兒子,老大都30歲了,還沒娶上媳婦,這讓我有點上火……種了3畝葡萄,今年價格賣不上去,負擔有些重……好在今年政府提高了參戰退役金,手頭才寬裕了點,要不,這次行動還參加不了呢……”

指導員又問:“三班長,你呢?”

三班長是陜西涇陽人,名叫秦勇,生性開朗活潑,他說:“老伴去年癌癥走了,大兒子當兵在新疆,是個士官,小兒子去年結婚了,現在我一個人,挺好的,自在,哈哈哈……”說著朗聲笑著。

老兵們都簡要介紹了自己的情況,看得出,大家的日子過得都挺緊巴,但都滿足、知足、快樂。

車子出了昆明城,不緊不慢的在盤山公路上爬行。

三班長說:“指導員,咱們唱個歌吧,還遠著哩,憋得慌。”

指導員說:“好啊,三班長,你起頭!”

三班長:“是,就唱《說打就打》吧,我最愛唱這首歌。”他邊說著,邊站起來,雙手抬起:“說打就打——預備唱——”

三班長邊唱邊指揮邊打拍子,這拍子像30多年前一樣,鏗鏘有力,干凈利索有節奏:

說打就打說干就干

練一練手中槍刺刀手榴彈

瞄得準來投呀投的遠

上起了刺刀讓他心膽寒

抓緊時間加油練

練好本領準備戰

不打倒反動派不是好漢

打他個樣兒叫他看一看……

嘹亮、雄壯有力的歌聲在車廂里振聾發聵……歌聲落下,車廂里顯得格外寂靜。

“小四川”撓了撓頭,打破寂靜:“指導員,你說老山前線戰場現在是啥樣子?我們的塹壕、貓耳洞還在嗎?”

三班長說:“我看了其他戰友發的照片、視頻,老山戰場現在修得跟公園一樣了……”

坐在后排的甘肅兵金鎖鎖扒著扶手站起來說:“就是,跟公園一樣,游客可多了。”

小四川:“這不好吧……那畢竟是戰場,是軍人流血犧牲的戰場啊,是神圣的地方啊!”

炊事員胖墩:“也好,和平了嘛!”

大家七嘴八舌,發表著各自的看法。

一會,山東兵、機槍手、大個子孟虎望著指導員說:“指導員,你說茜茜現在怎么樣了,她過得好嗎?”

三班長突然像觸了電一樣猛地站起來,手指著大個子說:“大個子,你還想茜茜呢!哈哈哈。”說著朗聲笑起來,這笑聲刺耳,意味深長。

“就是,大個子,都30年了,你還想著茜茜呢,真不地道!”“小四川”跟著起哄。

大個子低下頭,像做了賊被人捉住了一樣,低眉垂眼不作聲。

三班長大聲說:“小四川,你別說大個子了,你把連隊發的軍用罐頭都偷偷送茜茜了,你還說別人呢,哈哈哈……”

“小四川”辯解說:“那個,那個,那個不是茜茜幫我洗衣服了嘛!”

這時,坐在后排,一直默不作聲的陜西兵、衛生員耿直說:“指導員,你說茜茜嫁人了嗎?”

還沒等指導員說話,三班長搶先說:“肯定嫁了,山里人結婚早,茜茜早就是孩子他媽了!”

金鎖鎖說:“說不定早當奶奶嘍!”

三班長說:“所以啊,你們就都別想啦,哈哈哈……”

“茜茜”點燃了老兵們的情緒,打開了老兵的話匣子,正如“小四川”所說,都30多年了,老兵們還想著茜茜。

茜茜觸發了老兵們的興奮點,也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茜茜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能讓這群從死亡線上歸來30多年的老兵仍舊念在心里,掛在嘴上,甚至有點爭風吃醋呢?我想知道其中的奧秘。

“指導員,茜茜是誰?大家怎么都惦記著她?能講講茜茜的事嗎?”我懇切地說。

指導員早已按捺不住了,他站起來高聲說道:“你們這些臭小子們,30多年了,還沒有忘了犧牲的戰友,沒有忘了茜茜,有情!有義!!有種!!!”

青山悠悠,重巒疊嶂,像大海起伏的波濤,山里的公路,像一條隨風飄揚的布帶子,三回九轉,繞來繞去,層層梯田依山而上,清澈見底的河水穿流而過,山坡上錯落有致的苗族老鄉的吊腳樓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一輛輛東風牌軍用大篷卡車在山路上蜿蜒而行,車里載著一連100多名官兵和各種武器彈藥。一連結束了臨戰訓練,日夜兼程向云南省文山州東南部的麻栗坡縣老山方向開拔。

車隊行至一個四面環山的山溝,在路邊停了下來。

這就是一連駐扎的營地。它四面環山,像個盆一樣,因此叫“盆子溝”。山坡上有幾處苗族老鄉的瓦房院落,翻過對面這座高山,就是老山主峰,海拔1422.2米,巍峨矗立,西高東低,北陡南緩,成鼎足之勢,易守難攻。1984年4月28日,老山戰役打響以來,敵軍兩次集重兵反攻老山,最大的一次戰役是1984年7月12日的“7.12”大戰。此戰敵軍失敗后,團級規模的攻防又戰打了很多次,小規模的戰斗幾乎天天在打。為了“教訓”敵軍,鍛煉部隊,從1985年開始,全軍七大軍區輪流到老山戰區進行自衛還擊作戰,稱“輪戰”。一連就是輪戰部隊的一個連隊。

戰士們打開后廂車門,一個個跳下來,迅速整裝列隊。他們個個全副武裝,頭戴綠色鋼盔,腰間是鼓鼓的彈帶,每個彈匣都裝滿子彈,左右兩胯間各掛著5顆手榴彈,胸前斜掛著81-式自動沖鋒槍,個個都打著綠色綁腿,顯得干凈利索,威武昂揚。

連長楊鋼,陜西銅川人,中等個子,高挺的鼻子,厚厚的嘴唇,劍一般的眉毛,古銅色的皮膚,聲如洪鐘。他看著地圖,高聲命令:“各排迅速選擇有利地形,搭帳篷,挖貓耳洞,天黑前務必做好宿營準備,開始行動!”

戰士們迅速散開,一部分人從車上卸裝備、搬東西,一部分開始搭帳篷、挖貓耳洞,忙忙碌碌,人聲鼎沸,有條不紊。

山坡上站著一群看熱鬧的苗族少年,她們東張西望,交頭接耳,欣喜興奮。個頭最高的是一個女孩子,十七、八歲的樣子,穿著繡花的大領短衣,下穿黑紅相間的褶褶裙,修長的雙腿打著繡花綁腿,綁腿上有著很漂亮的彩色花紋圖案,是典型的苗族少女的妝扮。她皮膚白皙,圓圓的臉龐,大大的眼睛,濃濃的眉毛,棱角分明的紅唇,神態天真嬌憨又略顯頑皮;她微笑地站在那,容色清麗,楚楚動人,自有一番清雅脫俗的靈氣,頗有勾魂攝魄之態;她突然出現在那里,如天女下凡。戰士們都愣住了,都站在那里,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仿佛置身于仙境一般。

高個女孩一招手,這群少年從山坡跑下來,像四處飛舞的彩蝶。她們迅速加入戰士們忙碌的身影中,和戰士們一起搬運物資,忙東忙西。

高個女孩手握鐵鍬,鏟除雜草,平整院落……

她扛著搭帳篷用的鐵桿匆匆奔走……

她又背起戰士的被褥包,小跑著放到貓耳洞口……

她和她的小伙伴給貓耳洞兩側貼對聯……

汗水從她白皙的臉頰流了下來,鬢角的頭發汗濕后貼在臉上,但微笑像漣漪一樣,始終蕩漾在她嬌媚的臉龐上。

大個子從肩上放下手榴彈箱,叫住一個女孩:“哎,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答道:“我叫翠兒。”

他又指著高個女孩問翠兒:“她叫什么名字?”

翠兒說:“她叫茜茜。”

大個子:“叫茜茜?她姓什么?”

翠兒:“不知道,村里人都叫她茜茜,她爸媽也叫她茜茜。”翠兒俏皮地笑著,露出兩顆豁牙。

一連安營扎寨基本就緒。哨兵肅立在大門前簡易的哨樓前,用竹竿搭起的大門兩側貼著鮮艷醒目的對聯:

生為人杰保祖國安寧何懼槍林彈雨

死作忠魂為人民幸福哪怕流血捐軀

橫批:心甘情愿

一貓耳洞兩側的對聯:

你也苦我也苦咱不吃苦誰吃苦

你有家我有家沒有國家哪有家

橫批:精忠報國

戰士們在營區休整,有的在整理內務,有的擦拭槍支,有的席地而坐,有的三三兩兩說話,有的抽煙小憩。

戰士們都脫下頭盔,露出了剃得锃亮的光頭,一時間只見光頭在交錯晃動。

苗族小女孩翠兒伸手摸了一下大個子的光頭,調皮地笑著,大個子也回以友善的微笑。

突然,山坡上響起了清脆優美的歌聲,只見茜茜和她的小伙伴們正在載歌載舞:

這是誰家的花園,

花兒開得這么鮮艷,

這是誰家的姑娘,

長得如此漂亮,

眼睛像天上的星星,

臉兒像十五的月亮,

說話好像蜜糖,

走起路來像云朵,

那天能和妹成雙,

喝口涼水心也甜……

戰士們不約而同地走出貓耳洞,走出帳篷,驚喜地站在營區中央,目不轉睛地望著茜茜,只看她一會兒輕輕地擺動著腰肢,一會兒兩膝輕微屈伸并有節奏地向前移動,上身又隨之自然地擺動,嫻雅、端莊、柔和、瀟灑,又略顯野性。她吐語如珠似琴,聲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如天籟之音,動聽之極;這歌聲時而甜美悠揚,時而委婉羞怯;這歌聲情深意切,柔腸百轉,催人淚下;這歌聲像久旱的甘霖,滋潤著戰士們的心田;這歌聲,是冉冉升起的太陽,是希望、是力量。

戰士們合著旋律打著節拍,個個神情專注,欣喜陶醉。一連官兵第一次以這種方式認識了茜茜。

一輛拉給養的軍用卡車停到營區門口。炊事員胖墩從車上推下一袋袋大米,他跳下車,背起一袋往炊事班的帳篷走。由于剛下過雨,地濕路滑,一下子滑到在地上,大米袋摔得老遠。

他撩起白圍裙擦擦臉上的汗水,摸著摔疼的胳膊肘,神情沮喪。

茜茜站在山坡上,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彎了腰。胖墩聞聲望去,茜茜捂著嘴還在咯咯笑個不停,又氣又惱,訓斥到:“笑什么?滾,滾開!”

茜茜一點不惱,帶著一群小伙伴從山坡上跳下來,幫他搬東西。有的抬米袋,有的抱菜捆,不一會工夫,把一車給養全部卸光了,搬運到炊事班的帳篷里,擺放整齊。

炊事班帳篷前的灶臺上一鍋饅頭蒸好了。胖墩打開蒸籠,熱氣騰騰而上,胖墩從蒸籠里抓了幾個饅頭給幾個小孩子一人一個,吹口氣說:“拿著,小心燙!”。他又遞給茜茜一個,茜茜卻不要,咯咯地笑著,扭頭就跑,跑上山坡,跑進羊腸小道不見了,只留下一串串清脆的笑聲……

天剛蒙蒙亮,一連的一排、二排官兵全副武裝集合整隊,準備上前沿陣地,換防三排和四排。

連長楊鋼命令:“跑步前進!”隊伍沿山谷中的一條小道向山上沖去。

茜茜帶著兩個小女孩偷偷溜進戰士的貓耳洞,亂翻什么。過了一會兒,只見她們三個抱著一堆戰士換下來的臟衣服,一路小跑到溝下的小河邊,開始洗起來……

小河旁的樹枝拉著幾根繩子,晾曬著洗干凈的綠軍裝。

上衣、褲子、背心、褲衩像綠色旗幟,迎風飄揚。

茜茜和小伙伴在河水中打鬧嬉戲,小河頓時沸騰了,水花飛濺,笑聲不斷,好不熱鬧。茜茜雙手抹去臉上的水說:“看,衣服都濕了,怎么回去?”說著,她看了看四周無人,干脆脫去衣服,一頭扎進河里,游起泳來,其他小伙伴也脫去衣服,撲向河里。有人說,少女遇上水,一定能演繹出別樣風情。這不,清澈的河水里,茜茜和她的小伙伴們,一會潛入河底,一會浮出水面,如魚得水,歡快暢淋;她雪白豐滿的身子,在碧藍的水中若隱若現,像霧中含苞待放的蓓蕾,洋溢著青春與活力。

這時,換防下來的戰士成一列從小河旁的樹林里穿行,走在前邊的大個子突然站住,他瞪大了雙眼,半張著嘴巴,愣在那兒,一動不動,他被小河里的場景吸引住了。三班長也看到了茜茜和小伙伴在河里洗澡嬉水,愣了半天才發出命令:“臥到!前邊有敵情,后撤,繞過去!”

大個子嬉皮笑臉地說:“三班長,是茜茜和翠兒她們,啥敵情啊?”

三班長:“少廢話,向后轉!繞過去!”

戰士們向后轉去,消失在樹林里……

戰士們正在開晚飯。

戰地晚餐很簡單,沒有桌子,沒有凳子,一人端著一個軍用綠色大碗,狼吞虎咽。

戰士金鎖鎖把空碗放到炊事班的案子上,向山腳下的小樹林走去。他要去上廁所。

突然,一條蛇吐著信子,在草叢中爬行,他渾然不覺。

金鎖鎖腳踩住了蛇尾,受驚的蛇猛地回頭,蛇頭像一把利劍一樣猛刺過來,金鎖鎖感覺小腿像針扎了一下,朝腳下一看,只見一條又粗又長的蛇嗖嗖地鉆進了草叢里。

金鎖鎖意識到被蛇咬了。

他在北方長大,從小就怕蛇,卻被蛇咬了。

他驚魂失措,豆大的汗珠從臉上流了下來,大喊“快來人啊,我被蛇咬了,蛇咬我了,快來人啊,我快死了……”

戰士們聞聲跑去,只見金鎖鎖癱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腿,叫天喊地。

一班長金海猛地撕開他的褲腿,只見四個蛇牙孔向外流血。

一班長金海雙眉一皺說:“這是毒蛇咬的!”

“啊,我要死了!”金鎖鎖聲嘶力竭地喊,臉色煞白。

戰士們七手八腳抬起金鎖鎖就往營區走。

茜茜聞聲趕到,大聲喊道:“兵哥哥,別動,放下!動了蛇毒流得快,人很快就不行了!”

戰士們放下金鎖鎖,茜茜扒開人群,解下腰上的彩色帶子,用勁扎緊金鎖鎖的腿,然后抱起他的腿,用嘴吮吸傷口,吸一口,吐一口血水,一口,又一口……

這時,衛生員耿直趕到,給他注射了一針解毒針,又給他清洗了傷口,用紗布包扎好。

茜茜和士兵們扶著金鎖鎖到貓耳洞躺下。金鎖鎖無限感激地說:“茜茜,謝謝你啦!”

茜茜說:“你呀,看把你嚇的,汗都流出來了,兵哥哥子彈都不怕,卻怕蛇!”

金鎖鎖說:“我不怕敵人的子彈,可我,可我就怕蛇!”說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茜茜聽后,撲哧一聲笑了,笑得那樣甜美。

雨下得很大,連著下了5天5夜,到處是洪水,泥石流,山體滑坡,道路被掩埋,這是麻栗坡地區百年不遇的大暴雨。一線官兵下不來,二線換防的官兵上不去,給養斷了。

炊事員胖墩和兩個兵,背著給養,深一腳淺一腳,渾身是泥水,艱難的行走在山林小路里,一會一個踉蹌。

茜茜牽著馬,馬背上馱著兩箱給養品,給養品上蓋著防雨布,在雨中行走。

馬不肯走,茜茜在前使勁牽繩子,她的衣服濕透了,渾身是泥,泥水順著她的頭發流到了臉上……

終于到了一線陣地。

塹壕里到處是水,戰士們有的穿著短褲,有的光著背,赤腳站在塹壕沒腳的泥水里。戰士們堅實的脊梁在雨水中閃閃發光,像一道蜿蜒的銅墻鐵壁一樣

塹壕上沿,壘著兩層沙袋,沙袋上放著一箱箱手榴彈,一挺重機槍在雨水中熠熠生輝。

戰士們在雨中守衛著陣地,警惕的雙眼望著遠方,一刻也不放松警惕,因為往往雨天是敵人偷襲的時機。

連長楊鋼左手提著槍,右手握住茜茜的手:“茜茜,謝謝你了。”

炊事班要下山了,茜茜卻不想走,她對楊鋼說:“連長,給我一桿槍,我守一會兒,讓兵哥哥們休息一下吧!”

連長大聲喊道:“我們是男人,是男人!只要我們還活著,就不能讓女人打仗,你快下去!”

茜茜用手理了理被雨水打濕貼在臉上的頭發,牽上馬,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陣地,消失在雨中的樹林里。

“小四川”珍藏著一聽軍用罐頭。這是連隊發給他,他舍不得吃省下來的。

這天,他從放著書信等私人用品的彈藥箱里拿出這聽綠色的軍用罐頭,用衣服擦了擦,裝進軍裝口袋里,出了貓耳洞。

他看四周無人,沿著茜茜常來的小路上山了。

山腰的一個苗族院子里,一座土木結構的屋子依山而建,主體部分是古色古香的黑瓦房。黑瓦房木質結構,房上蓋著小青瓦,梁柱板壁全用桐油涂抹過,風吹日曬,年代久遠,烏黑發亮。木屋前的石板小院,農耕器具,籬笆菜園,幾只雞咯咯的在覓食。茜茜坐在屋前的一個小凳上,專心致志地做著針線活。她在做衣服,亦或是在繡花,總之,她是那么的專注,神態悠閑,溫柔可人。

“小四川”心在顫抖著,聲音也在顫抖著。他輕輕地喊:“茜茜,茜茜。”

茜茜回頭一看,是“小四川”,放下手中的針線,小跑過來,驚訝地說:“小四川,你怎么來了?”

“小四川”掏出罐頭說:“嗯,我,我來了。茜茜,給你罐頭,好吃著哩!”

茜茜說:“我不要,我有吃的!”

“小四川”向她手里一塞,扭頭跑出院子,嚇得覓食的雞四散開來。

茜茜拿著罐頭,微笑著回屋,小心翼翼地把罐頭放在一個小柜子里。

通信員小張拿著幾封信和包裹站在帳篷前喊:“大個子,你的包裹。”

大個子從貓耳洞出來,高興地從通信員手中接過包裹,他迫不及待地打開,只見有封信和兩雙繡著鴛鴦的鞋墊。他打開信:

“親愛的虎子:

我給你繡了兩雙鞋墊,聽說那邊雨多潮濕,你是汗腳,勤換著點……

我前幾天到村里看你爸媽了,媽媽見我就哭,她想你、想你啊……她每天都到村東頭的廟里燒香,期盼你平安歸來。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啊,回來后我們就結婚……”

大個子看著信,雙眼滿含熱淚。

雨過天晴,樹林的鳥兒嘰嘰喳喳地鳴叫著。

山坡上,茜茜和她的幾個小伙伴放下手中的鐮刀、背簍,正在給幾個兵哥哥教蘆笙舞,兵哥哥們笨手笨腳的,頻頻出錯,茜茜手把手地給大個子、小四川認真而又十分耐心的糾正動作,不時傳來茜茜開心的歡笑聲,戰士也眉飛色舞,喜形于色,朗聲高笑,翠兒和幾個小孩子歡快的用雙手打著節拍,幾個戰士圍著看熱鬧,也躍躍欲試……

指導員點上一支煙,走出帳篷,正好看到了這一幕。指導員靜靜地看著他們,吐著煙霧,滿臉愁云,若有所思……

指導員大步走進連長的帳篷說:“連長,有個不好的現象,這個茜茜啊,和戰士們走得太近了。你看看那幾個兵的慫樣,兄弟單位不是發生了違反群眾紀律的事情了嗎?再這樣發展下去,我們連也得出事。我們不能‘一邊打勝仗,一邊出洋相,我得敲打敲打,你說呢?”

連長:“是啊,開個會,給大家提個醒。”

指導員又大步走出了連長的帳篷。

大個子正在營區大門站崗,他左顧右盼,來回走動。這時一個小男孩牽著一頭水牛過來,大個子叫住他:“哎,過來。”

大個子從衣兜里掏出一塊壓縮餅干,遞給小男孩:“好吃著哩,給你的。我問你,見茜茜了嗎?”

小男孩接過餅干說,“沒有,她媽病了,她在家里!”

大個子:“你去叫茜茜來,說我叫她呢,快去!”

男孩放下牛牽繩,一溜煙跑上山去,跑進茜茜家門。

過了一會,茜茜從山坡上下來。她那長及膝部的五彩蠟染短裙,隨著步子前后左右擺動,像一只飛舞的彩蝶。

大個子看見茜茜越走越近,突然躲進偽裝網打起來的哨位。

茜茜不見大個子,大聲喊道:“兵哥哥,兵哥哥!”

大個子怕人聽見,向茜茜招著手說:“別喊,我在這哪!”

茜茜小跑過來,“兵哥哥,叫我嗎?”

大個子招招手:“是的,別喊,過來!”

茜茜走近大個子,看見大個子胸前掛著一個圓圓的綠鐵球,好奇地問:“兵哥哥,你帶的這是啥?項鏈嗎?”

大個子說:“什么項鏈啊,這是光榮彈!”

茜茜:“光榮彈?干啥用的?”

大個子:“如果我被俘了,把這個鍵用力一按,和敵人同歸于盡,決不當俘虜!當英雄,為爹媽爭光!”說著,做了個“按”的動作。

茜茜責怪地說:“別亂來,你不會被俘的。”

大個子把槍靠在偽裝網上,從褲兜里掏出一雙繡著鴛鴦的鞋墊,遞給茜茜。

茜茜接過鴛鴦鞋墊:“哇,好美啊,好漂亮啊,你對象給你做的吧?我不能要!”

大個子臉一下紅了,恨不得鉆到地里去,不知說什么好:“不,我,我,我還有,還有一雙,這雙送給你,送給你……”

茜茜雙手捧著這雙鴛鴦鞋墊,幸福羞澀地笑了。

“別告訴別人啊!”大個子小聲叮囑說。

“嗯。”茜茜應著拿上鞋墊,又一路小跑上山了。

全連戰士集合,站立在大帳篷里。

副連長整隊:“稍息,立正,報告指導員,全連集合完畢,請指示!”

指導員大步走上前:“稍息”!大聲講道:“最近我很生氣,發現了一些不好的苗頭,很不好!我多次講過,茜茜是一位好姑娘,她是擁軍模范,是我們的妹妹,親妹妹!她給我們洗衣服,幫我們干活,給我們唱歌跳舞,鼓勵我們殺敵立功,是好姑娘!但是,有些兵很不好,不要打茜茜的歪主意,要對得起我們這身軍裝,要對得起我們的良心……”

指導員袖子一摔:“講完了,散會!”氣憤地走出帳篷。

戰士們個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有大個子、小四川低下了頭。

茜茜背著一筐草從營區的帳篷邊走過,幾個戰士迎面過來了,茜茜微笑著和戰士們打招呼,戰士看見茜茜卻有意繞開走過去,沒有理會茜茜。

“小四川”坐在貓耳洞前擦槍,茜茜走過去說:“小四川,小四川,有要洗的衣服嗎?”

“小四川”看了一眼茜茜,趕緊鉆進了貓耳洞,躲了起來。

茜茜疑惑不解,不明白兵哥哥們怎么突然見她像見了瘟神一樣躲著她。

茜茜看見金鎖鎖過來了,說:“金鎖鎖,別走,我有話問你。”

金鎖鎖拉著臉說:“茜茜,你再別來找我們了,也別給我們干活了,指導員都批評我們了。”

茜茜聽了金鎖鎖的話,茫然不知所措,久久地站在那,就像扎了根一樣。

木屋里,火塘里的火已經熄滅了,屋子里還彌漫著藍色的煙霧。茜茜坐在火塘邊的小凳子上,雙手托著下巴,一雙大眼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雙眉緊皺,心情沉悶。

她猛地站起來,扔下手中的火鉗,拍拍身上的塵土,沖出家門,向山下跑去。

她沖進指導員的帳篷,只見指導員趙州右手端著一個綠色的軍用茶缸,正在給一株栽在廢棄的、彈痕累累的鋼盔里的蘭花草澆水,她怒沖沖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說:“指導員,我哪做得不好嗎?惹你們生氣了嗎?”

指導員疑惑了:“沒有啊。”

茜茜噘著嘴生氣地說,“那兵哥哥怎么都不理我啦!”

指導員沉思了一會,愧疚不安,不知說什么好,“噢,是這樣,是這樣啊?”

茜茜說:“我沒做錯什么吧?”

指導員雙手一攤,苦澀地笑了笑:“沒有,沒有。啊,可能是天氣熱,不下雨,大家煩悶,心情就自然不好了。”

茜茜噘著嘴,生氣地說:“你騙人,是你不讓兵哥哥們和我來往的!”說著,轉過身,給指導員一個背影。她突然又轉過身,沖著指導員喊道:“你不是好人!”說完,轉身跑上山坡,沖進家院門,猛地關上了大門。

指導員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懵了,惶惶無措,自言自語地重復著茜茜的話:“我不是好人,我不是好人。”

天氣異常悶熱,地表溫度達60多度,山風都是熱的,這是亞熱帶雨林氣候的特點。戰士們長期住在貓耳洞里,潮濕悶熱不通風,身上整天濕乎乎的,有的戰士得了皮膚病,有的得了“爛襠病”。

大個子穿著綠色大褲衩,光著背,向貼著“紅十字”帳篷的衛生班走去。他叉著腿,走路像鴨子一樣,一挪一挪的,汗水順著他的背留下來,濕了褲衩。他表情痛苦,齜牙咧嘴。

衛生班里,一班長金海褲衩脫到膝蓋處,叉著腿站在那,衛生員耿直正在給他清洗襠部。他痛苦地直咧嘴,汗水從額頭處流下來,說:“輕點,輕點!噓——”

衛生員抬起頭:“大個子,你又來了,還沒好點嗎?”

大個子:“又嚴重了,真該死!”

衛生員:“要穿寬松內褲,注意通風,注意個人衛生……”

大個子:“行了行了,別不懂裝懂了,你不是也爛了嗎!”

衛生員把手中的碘酒放到桌上,生氣地說:“大個子,你有本事別來找我!”

金海說:“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

衛生員又拿起碘酒,認真地給金海上藥。

大個子雙手叉腰,伸長脖子,臉朝帳篷頂,痛苦地齜牙咧嘴直冒汗。

一連接到上級出擊拔點作戰命令,消滅某高地被占領土。這是一連接防后的一次重大作戰任務。

全體官兵列隊在大帳篷里,指導員趙州作戰前動員:“同志們,祖國和人民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我們殺敵立功的機會到了……”

指導員最后說:“大家寫寫家信,照照相,理理發,散會……”

通信員小張正在寫家信:親愛的爸爸、媽媽……

理發員給一班長金海正在理發,剃的是光頭。戰前通常都需剃光頭,主要是戰斗中頭部受傷便于快速施救。

“小四川”坐在凳子上,光頭錚亮,兩手放在膝蓋上正襟危坐。團部的攝影干事依次給全連官兵照標準照。與其說是標準照,不如說是在照“遺像”。

次日清晨,東方露出了魚肚白,不一會兒,火紅的朝霞染紅了天空。

一連全體列隊在營區中央。戰士們全副武裝,子彈帶壓滿了彈藥,大個子扛著機槍,金鎖鎖背著火焰噴射器,小四川扛著爆破筒,每個戰士胸前都戴著一個綠而亮的“光榮彈”。站在排頭的是指導員趙州,他雙手高舉著鮮艷的紅旗,上面繡著“戰無不勝”四個大字。

每個戰士端著一碗壯行酒,神情肅穆,拔山舉鼎,氣吞山河。

連長楊鋼命令:“喝!”

戰士們舉碗而飲,隨即將空碗用力摔到地上,碗茬子四處飛濺,戰士們個個視死如歸。

突然,山坡上響起了清脆悅耳的歌聲,戰士們不約而同地尋聲望去,只見茜茜和三四個小伙伴邊跳邊唱,載歌載舞。

這歌聲不同以往,時而如山澗潺潺流水輕聲細語,時而如大海洶涌激情澎湃,時而如琴瑟合鳴憂郁悲傷,時而如萬馬奔騰亢奮激昂,但更像諄諄的教誨,又如娓娓的叮囑:

路旁的花兒正在開口笑

樹上的果兒等人摘等人摘

路旁的花兒正在開口笑

樹上果兒等人摘等人摘

那個塞洛塞哪個唉洛唉

勇士上戰場,英雄把敵殺

把敵殺……

一曲歌完,戰士們掌聲雷動、經久不息,好像要把一生的掌都要鼓完……

茜茜用自己的歌聲和舞蹈為一連的兵哥哥們壯行。

連長楊鋼命令:“出發!”

全連官兵沖進山溝,消失在山林里……

呼嘯著的炮彈在陣地爆炸,泥土,樹枝,布片在天空亂飛,機槍和沖鋒槍聲此起彼伏,火光沖天,戰斗異常激烈殘酷。

一發炮彈在陣地前沿爆炸,泥土飛濺,硝煙彌漫。連長楊鋼被彈片擊中,翻倒在地。一班長金海看見連長中彈倒下,就在他要沖過去救連長時,又一發炮彈在他身邊爆炸,他被沖擊波拋在空中,又重重摔了下來,他身負重傷,胸前,頭上鮮血直流。

大個子扶起金海,只見金海頭上血肉模糊,昏死過去了。大個子大聲喊:“金海,金海啊,醒醒!”

這時,金海慢慢睜開眼,雙眼直勾勾瞪著大個子,使出全身的力氣,掙扎著艱難地喊出四個字:“先救連長!”……說完,頭一歪,閉上了眼睛。

大個子把金海抱到懷里,臉貼著金海血肉模糊的臉哭喊著:“金海!金海啊!菊花還等著你呢,你怎么這樣不經打啊?!菊花,菊花啊……”大個子喊著菊花,好像菊花就在他眼前一樣。

賀蘭山山勢雄偉,峰巒重疊,若群馬奔騰。一連就駐扎在賀蘭山下的戈壁深處。

在通往營區的一條沙石路上,快步行走著一位農村裝扮的姑娘,她手提一個帶拉鏈的裝得鼓鼓的旅行包,齊腰長的大辮子在她花格子襯衣后甩來甩去。她不時抬起手,抹去額頭上的汗水,兩只毛茸茸的大眼睛望著遠方。

她青春、淳樸、漂亮。

她叫菊花,是金海的未婚妻。

菊花走到營區大門口,大門兩側“提高警惕,保衛祖國”八個紅色大字赫然醒目;哨兵腰扎子彈袋,手握沖鋒槍,嘯立在綠色的木制哨樓里。

菊花走到營門前,她放緩了腳步,怯怯地站在那,不知所措。哨兵提槍走出哨樓,伸手攔了一下她,“同志,請站住,干什么的?”

菊花:“我,我是一連一班長金海的未婚妻,我來找他哩……”

哨兵歪頭做了一個鬼臉:“嘿,又是未婚妻,這幾天我們連的未婚妻可豐收了啊!”

原來,一連臨戰強化訓練開始后,停止了休假。官兵的親屬得知一連要上前線打仗的消息后,心情都十分復雜。打仗總是要死人,官兵的父母、姐妹都陸續趕來送行,話別。令人非常感動的是,有的官兵的未婚妻不遠千里,匆匆趕到這大戈壁和自己的未婚夫“突擊結婚”。在戰士奔赴戰場生死未卜之際,她們把崇高的愛情獻給軍人,把自己的終身托付給自己的愛人,極大地鼓舞了士氣,也傳為佳話。

哨兵走回哨樓,左手抓起電話抦,右手撥著老式的撥盤電話機:“喂,一連嗎?你連金海的未婚妻來了,在大門口,讓他來大門口接!”說完放下電話,轉過身,對菊花說:“請你等一下,金海馬上來接你!”

菊花欣喜羞怯地說:“嗯,知道了!”

這時,一連正在進行臨戰強化訓練。訓練場西邊的山坡上紅色大字“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蒼勁有力,赫然醒目。訓練場里,金海身背火箭筒,腰扎子彈袋,左手提著沖鋒槍,正在匍匐前進。雙手和衣服磨得地上的沙石沙沙地響,塵土飛揚,臉上汗水直流,氣喘吁吁。突然,他一躍而起,穿越塹壕,跨過溝坡,撲倒在地,舉槍射擊,槍響靶倒,百發百中。

通信員小張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報告連長,一班長金海的未婚妻到了!”

連長:“知道了!”然后自言自語地說,“嘿,又來一個!”說著轉身對一排長說:“通知一班長,下場,去接未婚妻!”

一排長跑向訓練場,拉住金海說:“連長讓你到大門口接你未婚妻。”金海頓時臉色陰沉下來,大聲喊道:“她來干什么,這不是添亂嗎?”

金海提著槍,向營門方向跑去。快到門口時,他放慢了腳步,他看見菊花提著包,向營區內急切地張望著,他冷峻的臉上露出了微笑。

菊花也看見了他,驚喜地向前走了幾步。

金海走過去,接過了她的包,說:“你怎么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

菊花低頭不語,一臉的羞怯。

連隊宿舍里,一排排通鋪,發白的綠被子疊得像豆腐塊,整整齊齊。

金海提起熱水瓶,給茶缸倒滿水,遞給坐在床沿的菊花:“渴了吧?嗯,給。”

菊花接過水,一雙大眼睛盯著腳尖,欲言又止。

金海也低頭不語,過了會,又責怪地說:“你怎么來了,連隊都在臨戰訓練呢……”說著,坐在床沿上。

菊花終于鼓足勇氣說:“我爹娘讓我來跟你結婚……”說著,從衣兜拿出了“結婚證”。

金海說:“啊!結婚證都辦好了!你爹娘也真是的!”

菊花低頭不語,眼淚汪汪。原以為金海很高興,沒想到他卻這么冷淡,還不停地數落她。

金海:“馬上要打仗了,萬一我死了,你咋辦,不結!”金海說著,站起來,牛脾氣上來了。

菊花:“正因為要打仗了,我才來結婚的。我媽說了,你死了也是我的鬼;你殘廢了,我伺候你一輩子!”

金海望著菊花,雙眼含著淚水,他接過菊花的水杯,倒滿水,又遞給她,說,“菊花,你真傻,你真實誠啊!”說著,淚水從他黝黑的臉上流下來。

菊花見金海流淚了,轉身撲到金海懷里:“金海哥,別說了,我愿意……”說著,眼淚奪眶而出,從她紅撲撲的臉上流了下來……

晚8時許,連隊會議室張燈結彩,人聲鼎沸,一連集體婚禮正在進行。會議室的長條桌子上擺滿了糖果、花生、香煙等,5對新人站在臺上,靦腆又不知所措。

鬧新娘“叼蘋果”開始了,5對新人前各站著一個戰士,手中的線掛著一個蘋果。大個子提著個蘋果站在金海和菊花面前,他說了聲“開始”后,金海和菊花兩人張嘴去咬蘋果,誰知大個子在他們張嘴咬的時候,猛地向上一提線,蘋果被提到他倆頭頂,金海和菊花正好親了個嘴。臺下戰士嘩的一聲全笑了,喊著,起著哄,好不熱鬧……

大個子放下金海,怒視敵方,大聲喊道“姥姥的”!端起機槍,沖上陣地,猛烈掃射……

在山谷的一條小路上,衛生員和兩個戰士用擔架抬著身負重傷的通信員小張向戰地醫院送去。

山路很難走,抬著擔架更難走,衛生員和兩個戰士渾身泥土,滿臉泥水和汗水。

茜茜背著一筐豬草在田間走著,她看見戰士抬著擔架,從小路上踉蹌著過來,立即放下背筐,追了過來。

“衛生員,我來抬,你休息一會。”茜茜搶過擔架,抬著就走了。

通信員小張聽見了茜茜的聲音,艱難地說:“衛生員,放,放下我!”

衛生員說:“不行,我們得趕快送你到戰地醫院去,你傷很重,不然就來不及了!”

小張說:“放我下來吧,我不行了,放下!”

衛生員無奈地說:“放下吧!”

擔架放在地上,小張胸口被鮮血浸透一大片,頭上的紗布繃帶也被鮮血浸透,鮮血從他的袖子里流到手上,又滴在地上。

小張虛弱地說:“茜茜……”

“啊,是通信員?!怎么傷成這樣了?我在,你要挺住啊!”茜茜說著,抓住小張滿是鮮血的手。

小張用滿是鮮血的手握住茜茜的手。

“茜茜”,小張艱難虛弱地說:“我,從沒摸過女孩子的手……”茜茜茫然地點點頭又搖搖頭,不明白小張的意思。

“你,你能親我一下嗎?”小張平靜而虛弱地說。

茜茜先是一愣,頓時淚水奪眶而出,她哽咽著應著:“行的,行的。”

茜茜俯下身子,用她溫暖的、顫抖的、少女的雙唇,輕輕地吻在小張的雙唇上……

小張嘴角輕輕向上一揚,繃著繃帶的臉龐微笑了,幸福無憾的微笑了,永遠這么微笑著……

小張的手,松開了茜茜的手,掉落在擔架旁,這微笑永遠定格在通信員小張21歲的青春里……

“通信員,兵哥哥!”茜茜喊著,趴在他身上哭著,哭著,這哭聲撕心裂肺……她雙手捂著臉癱坐在地上,脊背猛烈抽搐起,淚水順著指縫流下來……

衛生員和三個戰士脫下鋼盔,向通信員小張默哀。

衛生員打開收尸袋,兩個戰士把小張抬起,放進去,緩緩地拉上了拉鏈。

某軍區接防的連長和幾個全副武裝的戰士在一線塹壕里觀察地形、查看敵情。

指導員趙州指著山下說:“那是敵人陣地,有一個營的兵力。山坡到處是地雷,一定要小心,前幾天下雨,一個軍工滑了一跤就踩上地雷了,炸斷了腿……”

雙方握手。

指導員說:“祝你們打勝仗!”

接防連長說:“謝謝,向你們致敬!”

接運一連的幾輛東風大篷卡車停在營區門口的路邊。

戰士們擦拭槍支,整理彈藥,歸攏物品,有的開始拆除帳篷了。

指導員趙州雙手捧著一個彈痕累累的鋼盔,鋼盔里栽種著一株老山蘭,他仔細端詳著,久久地端詳著。

在云南老山的崇山峻嶺中,生長著一種野生蘭草,它的生命力極其頑強,即便是支離破碎,但只要有一把濕潤的泥土,它便能再度釋放生命的光彩。因此,它被戰士們稱之為“老山蘭”。它是不朽精神的象征,它是無悔的青春之花。

這株老山蘭在趙州的精心呵護下,葉片剛勁修長,翠綠茂盛,枝頭已掛上了點點花蕾,不久將吐蕊怒放,但一連卻要離開了,它的主人要離開了。

指導員:“胖墩,去,把這盆老山蘭送給茜茜,留個紀念吧!”

胖墩:“是!”胖墩小心翼翼地雙手捧著老山蘭,朝茜茜家走去。

茜茜從胖墩手中接過老山蘭,她把臉湊過去,閉上雙眼,深情地聞了聞,說:“這不是指導員的嗎?太珍貴了!”

天快黑了,茜茜站在山坡上,來回徘徊,心神不定。她想,兵哥哥換防要走了,這一走,可能就是永別,再也見不到兵哥哥了。

她跑下山,走到貓耳洞口,小聲喊:“大個子,你過來一下!”

大個子見茜茜來了,非常高興,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向茜茜。

茜茜低頭往前走,走向山坡的樹林里,大個子跟著,他心里嘀咕著:“怎么領我到這里來了?”

走到一棵大樹后,茜茜站住,猛地回頭說:“大個子,你們要走了嗎?再不回來了嗎?”

“是的,我連的任務結束了,接防部隊都來了,明天我連先撤到麻栗坡縣城,休整完再撤到昆明,再撤到賀蘭山。”

“大個子,兵哥哥走了,我也不想在這里待了,你,你能帶上我嗎?”茜茜懇切地說。

“那可不行,部隊有紀律!”大個子無奈而堅決地說。

茜茜沒想到大個子會這么無情而決絕地拒絕她,頓時,淚水嘩嘩地流了下來,心里冰涼冰涼的,她略遲疑了一會,欲言又止,轉過身,跑上了山。

大個子站在那里,久久地站在那,一動不動,無所適從。

茜茜沖進家門,撲到在床上,嗚嗚地哭起來,一聲聲壓抑的、痛苦的哭聲,仿佛是從她靈魂深處艱難地一絲絲地抽出來,散布在屋里,充滿一屋子暗藍的悲傷、哀怨和絕望……

第二天清晨。

茜茜躺在床上,窗口微弱的光照映在她的臉上,白皙的臉龐上有兩行清亮的淚水。

她終于醒了,睜開雙眼,神情呆滯,雙眼望著房頂,一動不動。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猛地翻身起床,沖出院子,跑下山坡。

她站在她平時唱歌的山坡上,東張西望,尋找著什么。她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山下什么都沒有了,帳篷也拆了,貓耳洞也空了,一個人都沒有,往日充滿生機和活力的營區,一下變得空蕩蕩,寂靜的有點寒磣。一年來,她已融入了一連,為一連的兵哥哥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是她最大的快樂;她熱愛一連,熱愛一連的兵哥哥,她被兵哥哥的熱情、正義、犧牲奉獻精神感染著,她想和兵哥哥們永遠在一起……想到這兒,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戰。

茜茜這才反應過來,一連換防走了,兵哥哥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茜茜擦去臉上的淚水,站在山坡上,久久地站在那里,不愿離去。

她整理了一下散亂的頭發,又唱起那支山歌,跟以前一樣,載歌載舞,但是,聽她唱歌的不再是她敬仰的兵哥哥,也沒有了兵哥哥們的拍子聲和喝彩聲,聽她唱歌的是空蕩蕩的營區,黑漆漆的貓耳洞,還有那彎彎的山谷小路……

路旁的花兒正在開口笑

樹上的果兒等人摘等人摘

路旁的花兒正在開口笑

樹上果兒等人摘等人摘

那個塞洛塞哪個唉洛唉

勇士上戰場,英雄把敵殺

把敵殺……

大巴車在山路上行走著,老兵們個個神情凝重,正襟危坐,身子隨著車子的顛簸而有節奏地搖晃著,胸前金光閃閃的勛章也嘩啦啦地搖晃著。

金鎖鎖癱坐著,臉色煞白,豆大的汗珠從臉上留下來。

他突然腦袋一歪,從座位上跌了下去。

三班長驚恐地喊:“金鎖鎖,你怎么了?怎么了?”

大家都圍上去,車停下來。

“小四川”拄著拐杖沖過來,仔細打量了他一會說:“冒虛汗了,低血糖了,他是糖尿病,會要命的,誰有吃的?誰有吃的?”見沒人應答,他對司機說:“師傅,開門!”

車門開了,“小四川”拄著拐杖,跳下車,左右張望。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哪有吃的?突然,他看見路邊有一片菜地,就奮不顧身地沖到路邊菜地里,拔了根又粗又長的紅蘿卜又飛快返回上車。他拄著拐杖,但卻如此的敏捷迅速,老兵們都驚呆了。

30年前,他為了救戰友,失去了右腿;30年后,他仍然為了救戰友拖著殘疾的身體,奮不顧身,義無反顧;30多年了,他軍人的血性和本色依然如故……

“小四川”敏捷地沖上車,用小刀切下幾塊蘿卜塞進金鎖鎖的嘴里,一口,一口,又一口。

金鎖鎖慢慢睜開了雙眼。

“小四川”看了看手表,時針指到下午3點多了,他說:“指導員,找個地方吃點飯吧,都下午三點了,他是餓的,糖尿病人不能餓,要按點吃飯。”

指導員說:“師傅,哪有吃飯的地方?停下來吃飯!”

司機師傅:“好,好嘞!”

車子繼續行走。

“小四川”突然說:“指導員,你說茜茜還在盆子溝嗎?她過得還好嗎?”

大個子說:“指導員,我們這次去看看茜茜吧!”

金鎖鎖:“好啊,去看看茜茜!”

三班長:“去看看!”

胖墩:“就是,去看看,來了嘛!”

還沒等指導員同意,老兵們就一片贊同聲。

指導員:“好啊,我們去看看她!應該去看看她!”

我暗自高興,會心地笑著,能見到美麗善良純潔的擁軍模范茜茜,這真是個意外的驚喜,意外的收獲。我能體會到這些老兵們,我的父輩這份特殊的情緣!

“是啊,指導員,我們一定要找到茜茜!去看看她,看她現在怎么樣?過得還好嗎?”我說著恨不得馬上見到茜茜。

車子停到路邊的一個小餐館門前,老兵們下車,簡單的吃了一點,迅速上車。車子開動,繼續前進。

麻栗坡烈士陵園。

老兵們在連長楊鋼、金海和通信員張門柱的墓碑前敬煙、獻酒。指導員雙手捧著一簇簇剛采的野花,莊重的獻到楊鋼、金海和張門柱的墓碑前。

老兵們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

我早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不能自已。我強忍悲痛,克制著自己,雙手捧著一簇鮮花,緩緩地,鄭重地獻到父親金海的墓碑前。又從雙肩包里取出母親菊花的照片抱在胸前。照片里的母親菊花已是一個中年婦女的形象,她面容浮腫,滿臉滄桑。然后,我雙膝跪地,眼淚再次奪眶而出,我哽咽著說:“爸爸,爸爸啊,不孝女兒來看您來了,和平和媽媽來看您來了!30多年了,我和媽媽終于見到您了,我們來晚了……30多年了,我無數次在夢里夢見到您,您總是在夢里向我招手,向我微笑,讓我好好學習,好好工作,照顧好媽媽……爸爸,我也嫁給了軍人,他已經是邊防部隊的一名營長了,我像媽媽一樣也是一個光榮的軍嫂了……爸爸,您就放心吧,安息吧!……

老兵們見此情此景,疑惑,茫然,面面相覷。

指導員:“她是金海的女兒,是金海和菊花的女兒,那年,部隊開拔前菊花到連隊突擊結婚……”

大個子走向前,彎腰攙扶起我,“啪”的立正,給我敬了一個莊嚴的軍禮!

指導員和老兵都不約而同地站成一列,向我,向金海,向長眠在此的英雄致以崇高而莊嚴的軍禮……

車子繼續前行。

車子在山路上繞來繞去,慢慢爬行,終于爬上老山主峰。

老兵們下車,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高矗入云的紀念碑,紀念碑正中“老山精神萬歲”六個大字赫然醒目。

石塊砌成的隱蔽工事,塹壕,濕漉漉的長滿了苔蘚,工事通道口兩側刻上的對聯依稀可見:

國門盤龍,雄山臥虎

衛南疆以身作盾,灑熱血千古流芳

保邊疆獻青春流血為誰?為國威軍威振奮

別故土離親人幸福何在?為人民安居樂業

老兵們下車,照相合影。

“小四川”拄著拐杖,跳來跳去,在尋找著什么。

老兵們來到曾經的戰壕,在沒腰深的雜草中穿行,寫有“小心地雷”的水泥牌子清晰可見。

塹壕邊,一挺廢棄的重機槍直指天穹。大個子深情地用手撫摸著這挺廢棄的重機槍。

老兵們匆匆上車,繼續前進。

車廂里。三班長急切地喊:“到了,盆子溝,盆子溝到了!”

大家急忙下車。

指導員下車后,定神一看說:“不是這兒,還沒到呢!”

大家上車繼續前行。

“到了,就是這兒,我看見貓耳洞了!”三班長喊道。

車子停下,老兵們又一個接一個的下了車。

三班長四處打量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自言自語道:“好像不像盆子溝?不像!”

指導員:“不是這,還沒到呢!你們都急瘋了,穩重點啊!”

車子繼續前行。

指導員在副駕駛位子上,頭伸出車外張望著,過了一會兒說:“到了,這次真到了!”

車停下,老兵們一個一個地下了車。

指導員手指著前方說:“這是我搭帳篷的地方。”

大個子說:“這是我住的貓耳洞。”

三班長指著坡下說:“這是我住的貓耳洞。”

老兵們四處尋找著過去的記憶,用手機照相、合影。

曾經的營區,荒草叢生,貓耳洞口坍塌,堵住了一半,洞口上的蜘蛛網掛著晶瑩剔透的水珠。

這就是一連曾經戰斗生活過的地方,這就是他們用青春和熱血譜寫忠誠與輝煌的地方,晃眼間,30多年過去了,回眸過去,記憶猶新,人是物非,感慨萬千。

山坡上有人招手,哇啦哇啦地不知喊著什么。

指導員聞聲望去:“那不是啞巴嗎?!啞巴——”

指導員帶著老兵們向啞巴家跑過去。

在一座苗屋前,老兵們與啞巴一家握手、擁抱。啞巴哇哇地講著什么,手舞足蹈,很是興奮。指導員說啞巴的意思是:“打仗時我住在這兒,大個子住在那里……

啞巴點頭稱是。

指導員走進啞巴的屋子。

屋子很大,沒開燈,黑黢黢的,里面擺著一張年代很久的桌子和一張床。床上的蚊帳打著補丁,整個屋子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和30多年前差不多,看得出,啞巴一家還處在貧困之中。

我心情十分沉重地掏出100元錢放在凳子上,其他老兵也會意的拿出100、50元不等的錢放在凳子上,略表心意。

老兵們走出屋子。

我問啞巴的父親:“大叔,茜茜家在哪呢?”

啞巴父親說:“茜茜,茜茜嫁到鄰村去了,不遠,就在那里!”說著,用手指著對面的山坡。

“指導員,天不早了,咱們去看茜茜吧!”我催促著。

老兵們走出啞巴家的院子。

對面的小路上,走來幾個苗族大媽。

“大媽,茜茜家在哪,遠嗎?路怎么走?”我急切地問。

大媽說:“你們找茜茜啊,她早都不在世了!”

老兵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高漲的情緒一下落到了低谷。

指導員:“不在世了,不會吧?”

“不會吧,她還很年輕啊!”我驚訝地問。

大個子:“不是說嫁到鄰村了嗎?”

“是啊,她不是嫁到鄰村了嗎?”老兵們七嘴八舌,都不相信她的話。

溝谷里又走過來幾個苗族婦女,老兵們急切地迎上去,指導員攔住一個年紀大點的婦女問:“大媽,茜茜還在嗎?她是不是嫁到鄰村去了?”

大媽微笑而神秘地說:“你們找茜茜啊!是啊,她嫁到鄰村去了!”

老兵們又興奮起來。

“就是嘛!”

“那人怎么胡說呢,不像話!”老兵們埋怨地說。

突然,山頂上有人招手:“指導員,來我家吧!”

老兵們循聲望去,只見一個七十多歲的男人在招手。

指導員說:“那不是老村長嗎,是茜茜的哥哥嘛,走,到老村主任家去!”

老兵們快步在羊腸小路上攀行,很快到了老村主任家,只見老村長穿著苗族男式裝,背上背著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可能是他的孫子。

大家握手,寒暄。院子的雞咯咯叫著,麻雀和雞搶著食。

老兵們走進老村主任的屋子。

這是一個很大的屋子,屋中央生著火爐,火爐上架著一口黑黑的鍋,房柱子拉著一根繩子,繩子上吊著幾串熏肉。屋子兩邊擺放著兩張床,黑乎乎的蚊帳打著不同顏色的補丁,沒有電視機,也沒有冰箱,看得出老村主任家境也不是很好。

老村主任家也這么困難,我掏出100元錢,老兵們有的掏出100,有的掏出50,有的掏出20塞給老村主任。老村主任推讓著不肯接受。

指導員說:“這是大家的一點心意,收下吧!”

我急切地問:“你妹妹茜茜在哪?”

村主任的臉頓時陰沉下來,他望著遠方的山,欲言又止,不知如何開口。

指導員說:“茜茜呢?老兵都想見見她,她那時候為戰士們洗衣服、唱歌,還救過戰士的命,是我們的恩人哪!”

老村主任強忍著淚水,嘴唇顫抖著,用一只粗糙的大手抹了把淚,長長地嘆口氣,聲音嘶啞哽咽著說:“自從你們走后,茜茜像丟了魂似的,經常站在山坡上,像你們在時一樣,唱歌跳舞。那是在給你們唱歌跳舞呢!可你們早走了,她還在唱,還在跳。她舍不得你們走,幾天幾夜不睡覺、不吃飯,也不說話,像病了一樣。”

此時,我眼前浮現出這樣的情景:茜茜站在山坡上,載歌載舞,聽她唱歌的,看她跳舞的是空蕩蕩的貓耳洞和空蕩蕩的營區。她出現了幻覺,她似乎看見了以前的場景:老兵們合著旋律打著拍子,開心地笑著……

路旁的花兒正在開口笑

樹上的果兒等人摘等人摘

路旁的花兒正在開口笑

樹上果兒等人摘等人摘

那個塞洛塞哪個唉洛唉

勇士上戰場,英雄把敵殺

把敵殺……

老村主任繼續說:“有一天,鄰村蒙自縣的一個女人來,說給茜茜在山東介紹工作,去打工,問她去不。她想去,還說,說不定還能見到山東兵大個子哩。家里就同意了,但去后就杳無音訊。三四年后,突然有公安局的人到我家,說我妹妹在山東死了!”

大個子驚訝地問:“死了?!怎么死了?”

指導員:“怎么死的?”

“為什么,怎么會呢?”我驚詫了。

金鎖鎖:“她那么年輕,怎么就……”

老村主任:“原來,給她介紹工作的人是個人販子,把茜茜騙到山東一個很偏僻的地方,讓她嫁給一個50多歲的殘疾男人當老婆,她不同意……她不同意,她性子烈,跳井自殺了……”

老兵們驚愕了,滿腔義憤卻無言以對。

突然,大個子的頭使勁向樹上撞,撞得咚咚響。他失聲痛哭了,這哭聲是男人壓抑很久,終于爆發出來的哭聲,撕心裂肺,像吃鋼啃鐵,像一匹受傷的狼的長嚎……

老兵們眼含淚水,拳頭攥得咯咯響。

忽然,指導員目不轉睛地向一個地方望著,他發現了什么,走過去,只見院子的豬圈旁的雜草里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指導員蹲下去,撿起來,認真地端詳著。

這個東西就是30多年前連隊臨撤時,他送給茜茜栽老山蘭的鋼盔。如今,老山蘭早已枯萎消亡了,只剩這無用的鋼盔廢棄在雜草叢里。

指導員撩起衣襟,擦拭鋼盔,然后雙手捧著,鄭重地把它放在墻頭上,慢慢地舉起了右手,向這鋼盔敬了一個莊嚴的軍禮。

老兵們站成一列,舉起右手,目視前方,行著軍禮。

這莊嚴的軍禮獻給這鋼盔,獻給茜茜……

大巴車里,沉悶寂靜。

老兵們疲憊的身子,隨著車子的顛簸不由自主地前后、左右晃動著,胸前的勛章嘩啦啦地搖晃著。

老兵們悲憤傷感,淚流滿面,不能釋懷,沒有一個人說話。

大巴車在山路上盤旋,漸行漸遠。

天黑了,車子鉆進黑夜里……

責任編輯:馬小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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