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

陳安輝

雀舌

山谷又一次歸于沉寂

小鎮不再喧嘩 被夜色悄悄擱淺

塔羅牌指給我的路標

消失

而一葉茶瓣作為古老的象征

不再飄忽

在大巴山一場多情的夜雨中

頓悟? ?舒枝展瓣

就像此刻午夜? 我們坐在小鎮拐角處的

茶吧

嘴唇偶爾觸碰到小小雀舌

在裊裊升騰氤氳里

邂逅了一場久別重逢的喜悅

八臺山上?

今夜我是繚繞在水云澗的

一枚雀舌

任你唇齒留香

群山疊巒起伏

一彎新月在寵溺中冉冉升起

茶山? 茶樹? 茶花女

恍若回到江南五月的懷中

但這是在大巴山麓

沿著一條木質古道蜿蜒而上

突然一尊古銅色碩大茶壺

從天而降

一壺天河水泡開的夜色

沖洗一襲塵念

我們佯裝不知神仙駕臨

只道? 好一個清涼世界

歸來

八臺山守在夜色里的秘密不同于白晝

對于匍匐在山腳的茶文化小鎮

突然間遐邇于四方

她的愛是樸素的

作為新驛站的人設

我們欣然前往 從山上下來

鍍金的落日和突然亮起的街燈

剎那疑為步入仙宮

但仿古朱漆翹檐和沿街的一溜茶館閑舍

卻讓我們穿梭其中

吃茶 聽戲? 品拐棗酒

半醉半醒中暗自醞釀一首小詩

神的秘密我們無法猜測

但眼下眾生的閑適

卻是如此樸實鮮活

失眠

失眠的人抓不住一只羊

滿山坡的羊來一只

又弄丟一只

抓狂的是月亮

給自己掀起一陣狂沙

迷蒙的是兩眼

透亮的卻還是一顆七竅生煙心

與浪潮搏斗的力量越來越小

渴望被一場十級大風吹倒

沸水煮青蛙

找不到北? 爪哇國在哪里

終于在海灘上看到有一條魚出孔口

陀螺

童年一再回轉身送給我一串串銀鈴的笑

有時是木質陀螺在旋轉

有時是鐵質渾圓小陀螺

在堅硬的冰上快速舞蹈

而我手中的鞭子多么歡快

啪啪地打著地球的小肚囊

大地在旋轉

雪花飛舞中

一個漂亮的騰空跳躍360度

落地? 滑過冰面

我們竟在冰刀犀利的劃痕中長大成人

而留在透明時光鏡面一道道弧形裂痕

卻使我們今生再無法相遇

一管竹簫吐出彼岸花的悲愴

終究相忘于江湖

今夕何夕

我已忘記了金風玉露

而人間的呱噪四起

鳥兒被驚飛的羽翅

無意撞翻黑夜深藏樹叢的泣露

在山坳哐哐的鑼鼓聲里

我與群山一起 探出脖子

看那舞臺上變臉 紅臉白臉大花臉

噴火 薅秧歌 魚貫而出

好一個人間百相

但我愛上一個

他們便消寂一個

我曾緊緊懷抱的那枚藍月亮

已于公元某年寅時三刻走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