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地區為新中國成立做出的歷史貢獻

賈誠先

1945年抗戰勝利后，中共中央根據形勢的變化，高瞻遠矚、未雨綢繆，立即做出進入東北建立根據地的重大決定。毛澤東同志指出：派十幾萬部隊去東北，“這是有共產黨以來第一次大規模的軍事調動”，“是又一個幾千里的長征”。

這個“長征”的最重要成果是建立了我黨我軍鞏固的東北根據地，而建立東北根據地的關鍵所在，是以黑龍江廣大地區為基本依托的北滿根據地的建立和發展——1946年至1948年間，這里集中了數量上僅次于延安的我黨我軍大批高級干部，形成一個影響全國解放戰爭進程的地區政治軍事中心；在這里，我黨干部開始學習管理現代化的鐵路交通、電報電話，以及現代化的大城市工商業、服務業；在這里，我黨果斷停用偽滿洲國貨幣，驅逐國民黨東北九省流通券等貨幣，建立為我所用、獨立自主的金融體系，開始學會管理現代城市金融業；在這里，由黨中央授權東北局開展了新政協會議的籌備工作，接待了大批著名民主人士到哈爾濱，與東北局領導先期協商溝通工作；在這里，整個解放區堅決執行黨中央的“五四指示”，開展了大規模的土地改革運動，為全國土地會議提供了經過實踐檢驗的土改工作方法；在這里，拉開了震驚中外的遼沈戰役序幕，推動了全國解放戰爭的進程；在這里，開始了我黨歷史上具有重要意義的在現代化大城市公開建黨工作……應該說，以哈爾濱為中心的北滿根據地的建立，是我黨在東北地區由地下秘密的革命黨轉變為公開的執政黨的開端。

1947年1月9日，哈爾濱特別市會議提出七大任務：一是改造建立基層政權；二是發放農貸，開展大生產運動，建立農業合作社；三是調整機構、改變作風；四是恢復發展工商業；五是整頓財政稅收；六是發展文教衛生事業；七是加強城市建設。由此可以看出，我黨在黑龍江地區解放后的執政地位已經全面建立。

毛澤東同志和中共中央曾一度考慮把新中國的首都設在哈爾濱市。1946年4月28日哈爾濱解放，與齊齊哈爾、北安、嫩江、牡丹江、合江、佳木斯等地合稱北滿解放區。1946年11月，中共中央北滿分局建立時，當時的北滿解放區包括松江、合江、黑龍江、嫩江、綏寧5個省和哈爾濱特別市，共轄65個縣，人口近1000萬，其中哈爾濱市有80萬人口。此時，整個北滿地區已全部由我軍控制，成為鞏固的解放區。當時的中共中央東北局機關和東北民主聯軍總部相繼轉移到哈爾濱，在高級軍政領導中，有黨的七屆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委員和候補委員20余名。需要指出的是，七屆中央政治局委員共13人，其中4人到達哈爾濱；七屆中央委員和候補委員共77人，其中17人到達北滿地區。由此可以看出黨中央對建立東北根據地的重視程度。

之所以考慮在哈爾濱建都，是因為這里有較好的工業農業基礎，可以迅速恢復和發展生產，支持根據地建設和對敵作戰。同時，哈爾濱處于東北地區中心樞紐，機場設施完善，鐵路連通關內和蘇聯。由于地理位置靠近蘇聯，有利于得到蘇聯的援助和支持。

隨著解放戰爭形勢的變化，擬在哈爾濱建都的動議被擱置。但黑龍江地區的一些開創性工作為新中國的建立奠定了堅實的軍事、政治、經濟基礎。

林彪在雙城堡指揮遼沈戰役

解放戰爭中，共產黨與國民黨的戰略決戰是從遼沈戰役開始的，而遼沈戰役的具體軍事命令是從哈爾濱雙城堡的前敵指揮部發出的。

為建立鞏固的東北根據地，我軍在黑龍江地區首先進行了大規模的剿匪作戰。1945年12月28日，毛澤東同志在給中共中央東北局《建立鞏固的東北根據地》的指示中要求：“迅速在西滿、東滿、北滿劃分軍區和軍分區，將軍隊劃分為野戰軍和地方軍。將正規軍隊的相當部分，分散到各軍分區去，從事發動群眾，消滅土匪，建立政權，組織游擊隊、民兵和自衛軍，以便穩固地方，配合野戰軍，粉碎國民黨的進攻。”

1945年11月至1947年12月，剿匪斗爭取得重大戰果。據不完全統計，此間共進行大小戰斗2987次，消滅土匪51 459名，繳獲坦克9輛，各種戰炮321門，輕重機槍797挺，長短槍18 083支，馬7563匹，大車2251輛。剿匪斗爭的全面勝利，有力保障了土地改革、政權建設、城市穩定、支援前線等工作，支援了東北人民解放戰爭。

1947年5月20日，毛澤東同志在給東北局發出的關于全國軍事形勢及東北作戰問題的指示中，肯定了東北各地的工作：“東北在你們的領導之下，改革了土地，發動了群眾，建立了一支強有力的軍隊。在全國各區中，就經驗論，你們占第一位；就軍力論，你們已占第二位（山東為第一位）。”

據不完全統計，在解放戰爭中，黑龍江地區先后有41萬人參軍，占全部人口的4%，連同地方武裝“升級”和二線兵團統計在內，共動員約69萬青壯年補充了東北野戰軍兵員，為解放戰爭的勝利做出巨大貢獻。

據1948年4月28日《東北日報》報道，自從東北民主聯軍進駐以來，哈爾濱已發展成為東北解放區的中心。全市有21 500人參軍，發動7000余名民工、500余名司機、1000余名護士隨軍參戰，工商業已發展到2.4萬戶。

東北野戰軍南下入關作戰后，1949年2月13日，中共中央東北局作出《關于入關干部幾個具體問題的決定》，要求在幾個月內調出并集訓萬余名干部到長江以南解放區工作。據統計，截至當年3月12日，合江省集中進關干部1735名；到3月21日，松江省集中進關干部1463名。

陳云接收和管理哈爾濱的經驗

我黨接收和管理大城市的經驗是從哈爾濱開始的。

時任北滿分局書記的陳云同志要求359旅：“部隊占領哈爾濱后，除了堅決打擊日偽殘余和國民黨特務的破壞活動、維持社會秩序，保障水電供應，保衛城市外，沒有直接接管企業的任務。主要目的是避免混亂和大的波動。不要我們一進城，什么都想管，外行領導內行，把人家換下來，自己還管不好。哈爾濱有像老巴奪、秋林公司那樣的大工廠、大商店，從生產到服務各行各業都有，糧、油、酒等樣樣具備。戰爭還在進行，要保護好城市的安全。”

為貫徹這一指示，北滿分局專門擬定了入城紀律細則，要求各部隊立即進行傳達、開展教育，并制定了原則性的接收方法：“各按系統，自上而下，原封不動，先接后分。”后來，該接收方法被陳云同志運用在接收和管理沈陽、上海等城市的工作中，從而成為我黨較為系統完整而行之有效的大城市接收和管理經驗。

經陳云同志批準，哈爾濱自解放伊始就任命了一批民主人士擔任市政府的局長，還聘請蘇聯僑民參加市政府的技術工作。陳云同志提出管理大型城市的具體措施——沒收敵產、搞好稅收、發行公債、征收公糧、發行鈔票、開展貿易，并強調指出：“經濟問題只能用經濟手段解決，不能靠政治解決，政治只能解決一部分。”“紙幣發行要加以控制，不能無限制地發下去，否則必然遭致惡性的通貨膨脹。”

彭真要求堅決保護民族工商業

1946年8月16日，時任東北局副書記的彭真同志在東北各省聯席會議上提出，在哈爾濱這樣的大城市，必須堅決保護民族工商業：“一方面應使工人生活得到改善，另一方面要保證工商業應合法經營與有利可圖。”他還提出，今后中國經濟要由國家經營、合作社經營和私人經營各部分組成。私人的資本主義經營的工廠、商店，雖然是剝削雇傭勞動、剝削剩余價值的，但是為了發展中國經濟，現在是需要它的。中國今天不是資本主義多了，而是少，而是不夠。因而，今天對資本主義生產，不是摧毀，而是扶助與發展。

在哈爾濱市工人訓練班和工代會上，他還一再深入淺出地解釋對資本主義工商業只能“吃蛋”、不能“吃雞”的道理，以啟發工人積極分子的階級覺悟和政策水平。

在彭真同志的主導下，東北政聯共同施政綱領明確規定：保護、獎勵與扶植民營工商業，恢復與發展公營企業，提倡勞資合作，發展生產，繁榮經濟，以利東北經濟建設的發展。

我黨保護民族工商業的政策，有效推動了黑龍江地區的經濟發展。1946年，在哈爾濱、牡丹江等地出現“公私合營”等新經濟業態后，又陸續出現“加工訂貨”“出租制”“統購包銷”“委托加工”等形式，為新中國成立后改造和發展民族工商業提供了寶貴經驗。

1948年1月，黑龍江地區各省分別發出關于保護工商業的指示，糾正侵犯工商業的做法，積極出臺支持措施，采取貸款、補償和免稅等辦法扶植私人工商業。據統計，到1948年年底，哈爾濱全市私營工業企業由1946年的2784家發展到15 030家，擁有工人74 724人。新中國第一家國家資本主義企業集團就誕生于哈爾濱。

林楓為主席的東北政聯

1946年5月6日，中共中央致電東北局，提出“可以考慮召集東北人民代表會議，成立東北臨時行政委員會，成為東北臨時政權機關”。5月26日，中共中央再次致電東北局：速在哈爾濱召集東北人民代表會議，成立東北民主政權機構。

7月16日至21日，哈爾濱市臨時參議會成立大會召開，東北局書記、東北民主聯軍總司令兼政委林彪發表講話，會議選舉劉成棟為哈爾濱市市長。這是中國共產黨在大城市建立和鞏固新民主主義政權的一次可貴探索，是我黨第一次在城市根據地開展的執政實踐。

8月7日，東北各省代表聯席會議在哈爾濱開幕，大會現場的標語明確提出：“實現東北地方自治，成立全國聯合政府。”彭真同志代表東北局和東北民主聯軍總部在講話中指出：這個大會，標志著東北人民將更進一步自己管理自己的事情，堅持民族獨立，堅持和平民主，獨立、和平與民主三者不可分割，是全國人民三位一體的斗爭任務，而民主是我們建國的根本方針。民主是建立以大多數人民為基礎的統一戰線的政府，我們一定要建立和平民主的新東北。

8月14日，會議選舉產生了東北各省行政聯合辦事處行政委員會，選舉林楓為主席，張學思、高崇民為副主席。10月16日，改稱東北行政委員會，為東北最高行政領導機關。東北歷史上第一個人民民主政權的誕生，為全國的人民政權建設提供了寶貴經驗。

林楓，黑龍江望奎人，黨的七大中央委員。在延安時，毛澤東同志曾對他說：“你是東北人，你要回東北工作。”

趙德尊在全國土地會議上發言

1947年7月，全國土地會議在西柏坡召開。中共中央東北局決定，由中共黑龍江省委常委、組織部部長趙德尊擔任東北代表團團長，率團參加會議。

趙德尊在前往西柏坡參加會議途經齊齊哈爾、白城子等地時，聽取了西滿分局書記李富春、遼吉省委書記陶鑄以及郭峰等同志關于當地土改情況的介紹，并在東北局閱讀了各省的一些電報和書面報告。但據趙德尊同志回憶，他在會上的發言重點是介紹當時黑龍江、松江、嫩江、牡丹江、合江等地的情況。

7月21日，趙德尊同志在長達近5萬字的會議發言中著重談了三個方面問題：第一，認真分析以黑龍江省為代表的東北現狀、階級和社會關系，“財富集中于城市，土地集中于地方”，農村赤貧化，土地集中。第二，闡述了北滿根據地發動群眾、建立政權、擴大武裝、清剿土匪的情況，談到土改工作開展得好的地方“斗爭斗倒了地主，滿足了雇貧農要求，團結了廣大農民，農村很活躍”。第三，特別詳細地介紹了北滿根據地各省通過“煮夾生飯”，確保土地改革取得成效的做法。

北滿根據地幾百萬農民在土地改革中獲得土地、翻身解放的成功范例，為全國解放后的土地改革提供了典型經驗和實踐路徑。

1948年3月28日，東北局《關于平分土地運動的基本總結》指出，平分土地運動解決了土地改革的根本問題，在經濟上政治上徹底消滅了封建制度，貧雇農團結中農，做了農村的主人。據當時松江、黑龍江、合江、嫩江四省不完全統計，平分土地5000余萬畝，分牛馬408 000頭（匹），挖出金子19 500余兩，銀子47 300斤，衣服520萬件……這份總結還分析了平分土地運動中侵犯中農利益、侵犯工商業和亂打亂殺等左的偏差及其原因，要求各地堅決糾正偏差，縮小打擊面，團結大多數，發展農業生產。

土地改革使廣大農民在經濟政治上徹底翻了身，真心擁護共產黨的領導，積極參軍參戰、支援前線，奠定了東北解放戰爭勝利的群眾基礎和經濟基礎。

張聞天提出新中國五種經濟形態

黑龍江地區的經濟構成和解放后的經濟發展方針，為全國的新民主主義經濟建設提供了全新的理論與實踐依據。

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合江省委書記張聞天通過深入城市鄉村調研，為東北局撰寫了《關于東北經濟構成及建設基本方針的提綱》，提出“五種經濟成份”設想，于1948年9月30日報送中共中央。在西柏坡的劉少奇同志對這個提綱進行了詳盡研究和認真修改。毛澤東同志閱后，給劉少奇復信稱贊，“此件修改得很好”，并提議由中央批準這個提綱，作為黨內文件印發。

張聞天同志提出的這些設想，在1949年3月召開的中共七屆二中全會上毛澤東同志所作的報告中得以體現。報告提出，新中國的經濟構成主要為五種成分，即國營經濟、合作社經濟、國家資本主義經濟、私人資本主義經濟和小商品經濟。

毛澤東親定在哈爾濱籌備協商成立新中國的新政協

1948年4月25日，毛澤東同志致電先期到達西柏坡的劉少奇、朱德、周恩來、任弼時等同志，通知他們即將召開的中共中央書記處會議擬討論的問題，其中第一項就是“邀請港、滬、平、津等各地中間黨派及民眾團體的代表人物到解放區，商討關于召開人民代表大會并成立臨時中央政府問題”。

4月27日，毛澤東同志寫信給晉察冀中央局城市工作部部長劉仁，要他轉告張東蓀、符定一兩位先生，中共準備召開各民主黨派各人民團體的代表會議，討論關于召開人民代表大會、成立民主聯合政府問題，以及關于加強各民主黨派、各人民團體的合作及綱領政策問題。毛澤東同志在信中還指出：會議的名稱擬定為政治協商會議，開會地點在哈爾濱，開會時間在秋季。

上述兩封電信，勾畫出了中共中央籌建新中國的行動路線圖。而推動新中國誕生的新政協活動，最早是在哈爾濱開始的。

1948年4月30日，中共中央發布《紀念“五一”勞動節口號》，提出“為著打倒蔣介石，建立新中國而共同奮斗”，號召各民主黨派、人民團體、社會賢達“迅速召開政治協商會議，討論并實現召集人民代表大會，成立民主聯合政府”。

5月1日，毛澤東同志致信在香港的民革中央主席李濟深和民盟中央常委沈鈞儒，明確提出政治協商“會議地點，提議在哈爾濱”。

中共中央的提議，得到各民主黨派的熱烈響應。應中共中央邀請，從1948年夏開始，各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陸續從全國各地和海外進入解放區。

9月29日，第一批由香港北上的民主人士沈鈞儒、譚平山、蔡廷鍇、章伯鈞等安全到達哈爾濱，由東北局安排，下榻馬迭爾賓館。在此之前，朱學范經蘇聯到達哈爾濱。

中共中央致電高崗、李富春并東北局，明確以高、李二人為中共中央代表，就我黨提出的《關于召開新的政治協商會議諸問題的協議》，與到達哈爾濱的民主人士進行協商，并指示“他們如不明了之處，你們應善為解釋”。

10月21日，高崗、李富春代表中共中央同到達哈爾濱的各民主黨派人士沈鈞儒、譚平山、章伯鈞、蔡廷鍇、高崇民、朱學范、王紹鏊舉行會談，就籌備會的組成、新政協的參加者、新政協的重要討論事項、如何成立中央政府等問題提出很好的意見。

10月23日，中共中央代表及相關各方又舉行第二次會議，對新政協籌備會組成單位及籌備會召開時間、地點等問題進行討論，并提出意見。經協商，新政協被賦予代行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的職權。

11月25日，高崗、李富春代表中國共產黨與在哈爾濱的各民主黨派人士達成《關于召開新的政治協商會議諸問題的協議》，主要內容如下：關于新政協籌備會，決定由中國共產黨及贊成中共中央“五一口號”的23個單位的代表組成；新政協籌備會的任務為負責邀請參加新政協的各方代表人士，負責起草新政協的文件，負責召開新政協的正式會議；籌備會組織條例推由中共方面起草，送各方審閱同意后，在籌備會集會時正式通過。關于新政協的性質及任務，決定新政協參加范圍由反對美帝國主義侵略，反對國民黨反動統治，反對封建主義壓迫的各民主黨派、各人民團體及無黨派民主人士的代表人物組成，南京反動政府系統下的一切反動黨派及反動分子必須排除，不許參加。新政協舉行的時間定在1949年，具體時間及地點由籌備會決定。新政協應討論和實現的問題有二：一是共同綱領的制定，二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及中央政府的建立。

新政協在哈爾濱的籌備活動，是籌建新中國重要而關鍵的第一步。1949年1月30日，北平宣布和平解放。2月25日，在哈爾濱的各民主黨派和無黨派民主人士南下北平，繼續開展新政協籌備會的相關工作。